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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廷之狼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孟祥海  2018年04月08日15:01

引子

冬风、冷月、寒星、旷野、枪响、狼嚎、尸横。

冬风,是深冬刺骨的风,不大,但嗖嗖。冷月,上弦,几近圆月,寒星闪闪,无边旷野隐隐可见远村黝黑的轮廓。尸横于野的十八位大日本天皇的鬼子兵鲜血四溢,五脏被掏,体无完肤,五官让狼啃食的面目全非,此刻和死亡的灰狼尸体凌乱杂陈。

“嗷…… 嗷……嗷……”一只白脸的雄狼,蹲坐在汽车的前边,向着那高天的冷月悲歌。

这是一场人与兽或者说是兽与兽的较量,这是一场主人与入侵者的战斗。在富锦县往集贤县去的道南有一个叫富廷的地方,两边草甸连片的甸道上,一场决战就这样结束了。富廷其实是富克锦即富锦县的别称,满族语高岗的意思,广义的富廷辖域东到乌尔古力山,西到别拉因子山,南到像成串珍珠的七星河,北到银练逶迤东流入海的松花江,在这土肥水美的山青水秀的空间里,既有鹰击长空的海东青,也有遍地成群的獐狍野鹿,狼虫虎豹,还有鱼翔浅底的三花五罗,“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对闯关东的人来说是一片风水宝地。狭义的富廷就是这日本人与狼决斗的这个高岗因岗上的屯子叫富廷而得名富廷岗。可以说这里是狼的家园,也是狼的战场,更是狼的墓地。

松下少佐坐在驾驶室里,吹着口哨,让其他十六名手下分两排坐在汽车车厢里,怀里抱着三八大盖步枪,各个气势高昂的,从富锦县城出发沿着甸道向集贤县开进了。

(一)白脸狼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的事物。就说富廷这一带,这里的灰狼,就有白脸的遗传基因。它们一群的数量大约在五到十几只之间,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最多可到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左右,这是因为小型动物躲起来冬眠,因此多猎食鹿类等大型动物,然而,猎杀大型动物时必须要成群结队合作才能成功,所以狼在冬天要组成较大的群体. 这里的狼群由一只雄壮的脸上长着白毛的狼领导。

冬闲季节,“猫冬”的人们又“扎堆”在聂老太太家的大炕上,靠东拉西扯、神吹海侃,听老聂太太讲暇话。她家南北大炕,屋子宽绰。棚杆上吊着一盏带罩的煤油灯,堂屋地摆一个黄泥糊的大火盆,炕烧得滚烫。屋里弥漫着一股叶子烟、灶膛里沤火的秸稞以及鞋里抖落出来的靰鞡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时候,大人小孩最爱听老聂太太给人接生走南闯北听来的奇闻异事。什么鬼的神的,但人们最爱听得就是狼的段子。

老聂太太说:“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过路狼蹄一条线,入村狼蹄团团转,公狼蹄印圆又圆,母狼圆中略带尖;跳墙入户一条道,不从新路往外逃;掩门开门从不进,偏从房顶往里跳。”

有人说老聂太太:“你还给白脸狼接生,那可是野兽啊,翻脸不认人。”老聂太太说:“我也知道白脸狼,奸,狠,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话又说回来,狼也有人性,有的人连狼都不如,都说狼心狗肺,还真冤枉狼了。”

老聂太太所说的白脸狼,奸,狠,就是白脸狼在别拉因子山脚下干的几件坏事。

有一年的六月正事青纱帐起的时候,后甲屯的王老五一大早去庄稼地里看水。夏日里,王老五喜欢在这个时候去田野里巡视,那个时候露水还没有退尽,田野里朦朦胧胧的,空气里夹杂着雾水,清新而凉快,闻着都感到身子骨轻爽不少。那天王老五也和往常一样,扛了锄头轻松地走在田间小路上,走到一块西瓜地时,王老五似乎听到背后有些响动,刚准备回头看的时候,两个肩膀上就一边搭上来个毛茸茸的爪子。王老五在山下做了几十年的农民,一寻思就知道这是遇上狼了!

王老五压根就没把这头狼当回事,王老五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一回头,狼就“咔喀”地一口咬断他的脖子。王老五往前猛跨了几个大步,拿起锄头往后朝着狼的腰部使劲磕了一下,狼惨叫一声,在他的肩上咬下一块肉,跳在一旁。王老五痛得差点没晕过去,转过身,看见这么一只腮帮子上长着长长的白毛,狼嘴还血淋淋地嚼着自己鲜红的血肉,还有狼的闪着白光的眼睛,。王老五就怯了边晃动着锄头边往后退,狼一步步紧逼着,忽然,王老五感觉后脚跟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个趔趄就往后倒,狼如同一道白光一样射了上去……那片西瓜地里被折腾得呀!到处都是令人触目心惊的红,有老年人说:“这是公狼给狼崽子们打食哪。”

第二件事传说是发生在花马屯北的世一甲。有一条河从世一甲流过,河边有一大片很肥沃的草地,村里的牛羊就放养在这里。那还是六月底七月初的样子,几个差不离大的放牛娃早早地就把各自家的牛赶到河滩草地上吃草,几个孩子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坐在草地上玩耍。其中有个小孩最先听到牛的惨叫声,他站起来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有一头狼正咬着自家牛仔的脖子!牛娃大喊着提着牛鞭就冲了过去。那狼不慌不忙地把牛仔往背上一甩,迈开步子往山上跑了。那牛仔是给地主放的,牛出事了,回去会挨鞭子抽的……

世一甲的男人们在河边找了一天一夜也没寻着牛娃。第二天晌午才在一片林里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头发现了吃剩的半个牛头,离那不远处的一堆灌木丛边,人们看见了牛娃的惨不忍睹的已被掏空的身体

(二)狼的对决

松下的汽车到了花马屯,已经快十一点多了,花马屯的警察署署长张大麻子,老早就等在警察署大门口,恭恭敬敬的把鬼子们迎进屋,这个老汉奸早就炒好了菜,备好了酒,把两个八仙桌子摆的满满登登。

原来今天是张大麻子的小儿子的满月酒。张大麻子已经有四个千金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下老婆又要生了,却又难产,他赶紧套上马车,到富廷岗屯去接有名的接生婆老聂太太。说起老聂太太,那可是接生的老手,据说她还给狼接过生呢!还真挺好老聂太太来到产房,一阵折腾,已经难产三个时辰的张大麻子老婆真顺利的生了,而且还是个大胖小子。

老聂太太家住在富廷岗屯的西头。老聂太太是个接生的,村里人生小孩,都找她给接生。那时生小孩,都在自己家里。消毒只能用草灰。一个妇女一生能生八九个孩子,可是,能成活的也就四五个。有的妇女在生孩子时难产还丧了命。

有一天早上附近村庄的一个男人来找老聂太太,说他老婆快要生了,想找她去接生。老聂太太是个急性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深知此时此刻时间是多么宝贵,能不能顺产还不知道,要是难产的话,如果耽误了,可能就是两条人命。她焦急地对儿子说:“大宝,快去把马牵出来!”那个来的男人说:“不用牵了吧!咱俩骑我这头驴走。”她看了看那头驴说:“你看,这驴这么瘦,驼上两个人是跑不快的,咱还是一人骑一个,不能耽搁时间啊!”这时那头棕色的马被牵出来了,她裹的是小脚上马不好上,在儿子和那个男人的帮助下她骑到了马背上,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作为产婆的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她下了马对那个男人说:“我先进去看看,你把马拴好。”然后摇摇晃晃的进屋去了,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妇女在屋里焦急的踱步,这个妇女一看她来了,惊喜的说:“来了来了!产婆来了!”屋里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渐渐缓和了,那个生孩子的女人看到了希望,老聂太太走到炕跟前看了看镇定地说:“别害怕,第一胎难免费事点,鼓点劲,用力!”那个生孩子的女人此时汗已经把上衣湿透了,她已经疼了三个小时了,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炕席,把手都扎破了,老聂太太一边安慰产妇,一边鼓励她用力,这一用力啊,孩子还真出来了,孩子的哭声,大人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老聂太太要走了,那个男人把一袋糜子放到了她的马背上,说:“这袋糜子就全当是回礼了,咱家也没别的啥好东西,我送你回去吧!”她说:“不用了,我自个回去吧,你留下看媳妇,女人呐这时候最需要男人了,没事,又不远我一会就到了。”那个男人把她送出了门,她上路了。

走着走着,老聂太太看见远远地好像有条狗在向她这边跑来,那条狗离她越来越近,定睛一看,可把她吓坏了,原来是一头白脸狼,那眼睛里闪着绿光,死死地看着她,而且还在马的前边跳着嚎叫,她害怕把马给惊了,用力地抓紧马的缰绳,马不能前进,掉头往旁边走,狼又拦了过来。她无所适从,虽然以前也见过狼,但这次只有她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她真的有点害怕,她心想:“这狼该不会想吃了我吧!”她恐惧的瞄了瞄眼前的这只狼,她好像看到了一种哀求的目光。老聂太太一开始真像没了魂似的,混身上下哆哆嗦嗦,脸吓的刷白!只见那狼将两只前爪往上拱举,双眼流出了眼泪,盯着老聂太太一动不动,好像没有想伤害人的意思。老聂太太看着这只狼的样子,忽然想到,是不是这狼也是来接我给母狼接生的呀?老太太大胆问了一声,这狼真就点点头。并把爪子着了地。她想:“我今天要是不顺着它走,是一死,要是顺着它走,可能也是一死,我干脆顺着它走,看看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拉了拉马的缰绳顺着狼的方向走,这时那头狼嚎叫声停止了,它在前面走,她骑着马跟在后面,老太太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就来到了富廷岗上,在岗上有一个土洞里。只见一只难产的母狼躺上地上呻吟,看到母狼痛苦的样子,这老聂太太不知哪来的胆子,把母狼当成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产妇,上前就给母狼开始接生,她走到母狼身边帮母狼揉着肚子,母狼的气息有点微弱,她努力地帮母狼捋肚子,母狼的气息渐渐地平稳了,好像缓过劲了。好一阵子忙活,才把小狼崽子从母体中分离出来。

在她的帮助下母狼终于产下了三个狼崽。她还给母狼的患处抹上了用于消炎的草灰。她还有意的看了看狼崽,有两只是母的,一只是公的,这只公的白嘴巴,很壮实,掉了胎衣就直拱着要吃奶。

老聂太太出了土洞,那头公狼就跟着来到洞门口,她看了看那头白脸狼,朝自己的马跟前走去,白脸狼也没有阻拦。她来到马跟前,由于是小脚,在加上旁边有狼瞪着眼睛瞅着,腿有点抽筋,上马有点困难,试了几次都没有上去,白脸狼在一边死死地看着,好像有点着急,就来到了马的跟前,吓得马直躲,老聂太太紧紧的拽着马嚼子,马在原地打转,狼也站那不动。在几次的没上去马之后,她才明白白脸狼的用意,她扳着马鞍子,用小脚蹬着狼背骑到了马背上。她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一身是汗,打着马朝着家走去,而那头狼就在离她不远处一直跟着,直到她平安的到家,那头白脸狼看着她进了门才回头走了。第二天,大概九点多,她起来时院子里不知放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过去一看,看到院子里躺着一只羊,这只羊脖子上有咬过的痕迹,还沾着血,她向四周看了看,那头白脸狼正趴在墙头上往里看呢,她把儿子叫出来,俩人把羊抬进了屋。当她再出来时,那头白脸狼不见了。 这事在全村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好事的人还过来看个究竟。都说这事怪了,难道这狼还通人气?再后来,传到了花马警察署那里。一天警察来传聂老太太到警察署去。到了警察署,见到张大麻子,聂老太太赶紧站在一边。署长张大麻子说:“聂老太太,你先坐下。给狼接生这事是真的吗?”老聂太太连忙点头说:“署长,确有其事呀,我一个老太太不敢白话啊!”。张大麻子狠狠的说:“如果在七天之内,有丢羊的来找,你必须加倍赔偿损失!”可是,一个多月后,也没有一家说丢了羊。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从此,十里八村的人家,凡是生小孩的妇女,都来请老聂太太接生,因为她给狼接生出了名,说她手法好,能保证孩子大人平安!她给人家接生还从不收钱,人们过意不去,有的送米,有的送面,有的送肉,有的送酒,也有偷偷给扔下钱就走的。老聂太太实在盛情难却,这些东西也就收下。

在酒桌上,张大麻子为了讨好松下少佐,也为了助酒兴,大讲特讲老聂太太给他老婆难产接生和给狼接生的事,“狼?白脸狼?”松下显然对狼的事很感兴趣。张大麻子一边频频举杯一边口若悬河的讲起了自己和白脸狼的较量。松下端着酒杯喝红的眼睛瞪的溜圆,听着旁边的稍懂汉语的手下呼啦半片的翻译着,听得津津有味。

张大麻子说:“这只白脸狼才邪呼哪。听说白脸狼通人性,我偏不信,那年七月的一天,就率领警察署的几个弟兄到富廷岗的野草甸子里打狼。要说这狼还没怎么祸害人,顶多是屯里没个鸭鹅啥的,冬天就有一家猪让狼给赶跑了。

这天狼像知道似的,躲得无影无踪。别说,还真让张大麻子他们找到了一个狼窝。

狼窝里有四个狼崽,他手下的弟兄就要给四个狼崽都要整死,张大麻子忽然想到太君的狼狗,这狼崽可能对太君有用,他就让手下,把狼崽用麻袋装回到了警察署。

说到警察署就在花马屯屯西头老正大街道北,而张大麻子家就住在警察署东隔壁,都用警察署的茅房。

这一天晚上天刚查黑,张大麻子和老婆与邻居正在屋外柳树下乘凉唠嗑,张大麻子六岁的大丫去上茅房,“哇”随着大丫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帮人赶紧跑了过去,可是大丫不见了。这时,屯西的野地里传来一阵狼嚎,月光下,张大麻子影影绰绰看见一条老狼正叼着大丫飞奔而去,张大麻子着急地呼喊着:“狼叼走小孩了!快撵狼呀!”

听到呼救声,警察们纷纷拿上枪,跟随着张大麻子朝野地里追去。

老狼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人们在后面紧紧地跟随,这样的情形持续了约半个时辰,追到花马山一座山岗脚下的时候,老狼坐到山头,两只前爪压在哇哇哭的大丫身上,目光喷火似的怒视着追上来的人群。人们朝老狼一步一步地逼进。

这时在老狼后面不太远的山石上,蹲着一只白脸狼,它仰起脖子嚎起来,这时在周边的树林里,野地里也都传来了狼嚎。

人们这时和狼相差十几丈远,大伙看清了这是一条全身白灰的母狼。母狼的乳房涨得饱满。这时有几个警察子弹上膛,端起了枪 ,有的瞄准了母狼,有的瞄准了山石上的白脸狼。

看着人群,母狼既不向人们发动攻击,也不畏缩后退,而是一味地冲天发出凄怒的嗥叫。双爪更用力地按在了大丫身上。 这时,只要枪响,就是狼亡。“不要开枪。”一个岁数大的警察说:“我们现在已经让狼群包围了,听见狼嚎没,得有上百只。”

僵持中,人们看出母狼并没有伤害孩子的意思,它好像把小孩当筹码,要有交易似的。忽然,那位岁数大的警察醒悟地问:“署长,咱们快把白天抓的狼崽拿来放了。”

张大麻子也六神无主了“快,快去把狼崽抱回来,快,完了,大丫就没命了。”

几个警察拎着枪跑着回警察署拎来了装着狼崽的麻袋。把三只奄奄一息的狼崽放了出来,人退远了,母狼见到狼崽,嘴里“呜呜’的跑向狼崽。

大丫得救了,张大麻子暗自庆幸得回没有把狼崽整死或交给太君。那个岁数大的警察告诉张大麻子;“那只白脸狼很可能就是被猎人夹子夹住,咬断自己腿逃掉得那只。”

等他们往回走,回头一瞅,那山岗上全是狼,得有几百只。

松下听完,硬着舌头:“白脸狼的,大大的狡猾,你的大大的笨蛋的。”张大麻子像小鸡叨米似的,揉着红光闪闪的酒糟鼻子点着头,“是的是的,太君。”“碰着皇军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他做了一个麻利的指挥刀下砍的动作。

从花马屯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司机请示松下:“少佐,再往富廷岗,回来黑天了。”松下吐着酒气:“黑天的不怕,最好能碰上白脸狼。”

其他士兵也都吃的红光满面,酒足饭饱,有的沉沉欲睡,有的议论着明天要到大陆旅馆乐呵去呢。只有汽车棚顶上,负责机枪的两个日本兵,一个拿着望远镜瞭望,一个把持着机枪。

已经过了富廷岗快到火烧屯了,该往富锦城返了,汽车在甸道的一个十字路口刚掉过头,走不远,拿着望远镜的鬼子兵喊:“狼,白脸狼”。迷迷糊糊的松田听见喊声,顿时来了精神,松下让汽车停下来,他摇下汽车窗户的玻璃,伸手接过望远镜,举起来顺着士兵指着的方向望去,在甸道南的旷野里,真的看见了两条狼,颠颠的向远方走去,其中一只瘸着后腿,颊上长着白毛。“快的,干掉它。白脸狼的干活。”松下兴奋的来到车厢上,举着望远镜命令道。负责机枪的鬼子,“哗啦啦”拉动枪栓,“哒哒哒......”“哒哒哒......”一串串火舌,喷出去在草丛里一阵阵抖动,溅起一片烟尘。“呦西,呦西。”松下兴奋的直跺脚。因为松下明明看见有一条狼中弹倒在了草丛里,而那只瘸狼却也不瘸了,箭一样的消失在了草丛中。

松下命令四个士兵下车去看个究竟。这时,在野地里传来了一阵阵的狼嚎。这四个鬼子端着枪,在草丛中“哗哗”的向狼倒下的地方走去,“嗷嗷......嗷嗷......”狼嚎一阵接着一阵,“啪”“啪”“啪”这四个鬼子害怕了,胡乱的向前面的草里开枪,一面来到了那只倒下的狼面前,这时他们已经离汽车六百多米的距离了。

这只母狼,腹部中枪 ,眼睛微睁,口中吐着血沫,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只白脸的公狼看见四个鬼子兵围着它的母狼,远远的徘徊,低头哀嚎,一个鬼子兵端枪给向着没死的母狼头开了一枪,这只狼彻底的一命呜呼了。他们哇啦哇啦的商量一下,决定把死狼抬回车上。这只母狼体型不是太大,但也有六七十斤,一个鬼子端着枪在前面开路,两个鬼子在中间抬着死狼,一个鬼子断后,时不时的向在后面一面哀嚎一面尾随的那只白脸狼开枪。

风呼呼的刮着,干枯的蒿草在风中摇晃着,这个时候,夜色已经朦胧的笼罩着旷野,只听见这四个鬼子在覆盖雪的草地上的“吱嘎”“扎嘎”嚓嚓的走路声,和后面的鬼子壮胆射击跟着的狼的枪声。

汽车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但才走了一半的距离,为了看清楚四个鬼子的情况,松下让汽车对着四个人的方向,打开了汽车的大灯,看见前面的灯光,四个鬼子只能感觉到左中后三面黑乎乎的一片。透过望远镜,松下看见几道黑影从草丛中扑出,四个鬼子一下倒了下去,他的望远镜隐隐看见前面的鬼子倒在地上,向着汽车挥手挣扎,汽车上的其他鬼子也隐隐地听到了战友的哀嚎声。

倒地的前边的鬼子仍在绝望的挣扎,松下回头用手指着:“你,你,你,你,你,快去接应。”有五个鬼子赶紧“哗啦啦”把子弹上膛,“扑通”“扑通”跳下车,排成尖兵队形向哀嚎的跑去。枪声响了,狼退了。五个鬼子来到四个倒在地上的鬼子兵跟前,看到躺在后面的三个鬼子已经被狼扯得乱七八糟了,只有趴在前面的鬼子连吓带疼,还在喊着:“救命,快救命。”这五个鬼子,向黑暗的夜色的草中射击,还抛出去几颗手雷,“轰”“轰”“轰”,夜色里的一对对发着绿光的眼睛不见了。

三个鬼子边开枪掩护,两个鬼子架起受伤的鬼子向汽车方向走来。刚走不远,蒿草中又是窜出几道黑影,又是鬼子的惨叫哀嚎,望远镜中,松下又看见有两个士兵在挣扎着,绝望的搏斗。

黑夜是狼的白天,旷野是狼的家园。松下意识到狼群满可以一次就把那几名鬼子咬死,但它们不是,而是要留下一两个活口,求救,然后再干掉救援的人,狼也懂围点打援?

松下看着在狼口下挣扎的两个手下,痛苦的皱着眉头,放下望远镜,命令机枪手:“向伤员的周边开枪。”他又命令四个鬼子:“快去。”这四个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架起了还有活气的一个鬼子,终于踉踉跄跄的退到了汽车上。这个还有活气的鬼子锁骨被咬断了,松下的几个士兵赶快的给他包扎,抬进了驾驶室。

“少佐,我们怎么办?”有个鬼子问。有个岁数小一点的鬼子,轻声嘟哝:“我们撤吧。”十分懊恼的松下把指挥刀拔出一半又“唰”的放回去:“打,给我狠狠的打,专往有闪绿光的眼睛地方打。”为了能看清黑暗中的狼眼,松下又让司机把汽车大灯关了,汽车也熄火了。月光下,一只狼还在凄厉的嚎叫,机枪、三八大盖,“嗒塔嗒.......嗒塔嗒.......嗒塔嗒.......”“啪”“啪”“啪”“啪”如同爆豆一样,在夜色里传的很远很远。

蒿草中的绿光不见了。枪声也停了下。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的松下,理了理思路,命令司机把车启动,把大灯打开,

车灯刷白的灯光把前面的旷野照的清清楚楚,白雪晃动的蒿草,倒把天上几近圆圆的月亮显得更加的高淼。

此时的白脸狼,已经停止了低嚎,它以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布好了一个包围圈,等待时机,发起进攻。

司机启动汽车,汽车没有发动起来,松下少佐命令两个鬼子拿着摇把到汽车前面去启动发动机,这两个鬼子把摇把插进去,一起摇动起来,但汽车发动机像有病的老太太一样,哼哼了几声,还是没有发动起来。松下在驾驶楼里半开着车门有些急眼了:“统统的,给我下来,摇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嗒塔嗒......嗒塔嗒......”的架在驾驶楼上机枪响的声音。“怎么回事?”有个鬼子用手一指,松下看见车的旁边后面二三十米蒿草中,闪着无数的绿光。那两个摇摇把的鬼子听见枪响,连摇把都没顾上拔,转身就想往车厢上爬,车上有两个鬼子想用手往车上拉爬车的鬼子,只觉得眼前很多黑影直扑车上,那两个撅腰凹腚爬车的鬼子就觉得有狼爪搭在了肩上,又有狼乘着冲劲,踩踏前边狼的后背窜上了车厢,车厢上有一个端着枪的鬼子没等反应过来开枪,就已经被狼扑倒,咬住了喉咙,他两手挣扎着试图推开这只狼,又有其他的扑过来狼撕咬他还在扑腾的胳膊腿,一会这个鬼子就被撕的零碎,开机枪的鬼子端着机枪扫射,打倒了几只刚爬上车厢的狼,看到拉人的两个鬼子被扑倒,在狼的身下手抓脚蹬的拼命,竟紧张的扔下机枪,想爬上汽车驾驶楼的上面,又被狼 咬住了穿着翻毛皮鞋的脚,他蹬狼拽,狼拽他蹬,又有狼咬住了他的腿,这个日本兵死死的抓住车厢的护栏,就是不撒手,又有狼扑上来撕咬他的胳膊、上身.......直到他再也不动弹了。

松下见势不妙,赶紧“砰”的一下关上车门,躲进了驾驶室。司机把着方向盘,惊恐的瞅着驾驶室外来回穿梭的狼影。松下拔出俗称王八盒子的手枪,紧张的瞪着眼睛盯着驾驶室顶来回走动的狼,这两三只狼把驾驶室顶踩的嘭嘭响,“啪”“啪”,松田扣动了扳机,听见有一只狼哀叫着扑通一声,从驾驶室顶跌到了地面,这时,已经有两头狼站在了汽车的前机器盖上,呲牙咧嘴的用爪子使劲的扑打前风挡玻璃,司机吓得脸煞白,一个劲的叫喊:“少佐,少佐。”此时的松田也乱了分寸,抬起枪“啪”“啪”两枪,两只狼应声滚下了汽车,同时,汽车的玻璃也被打了两个洞,这时,驾驶室顶上,又响起了“扑腾”“扑腾”的声音,驾驶室两边的车门也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挠门声,又有狼窜上了风挡玻璃前,松下“啪”“啪”又是两枪,可是那只狼竟灵活的跳下车去了,这只从这边下去,又有一只狼从那边又跳了上来,“啪”“啪”

这只狼又巧妙的躲开了,而在这时,已经又有两只狼两只后爪蹬着脚踏板张着血盆大口,竖立前爪,分别拍打着驾驶室的两个车门,司机吓得往里躲,压在了还在昏迷的伤兵身上,松下和伸着长舌头的狼仅仅隔着一层玻璃,也惊的往后一缩,又是两枪,那只狼歪着头硬是躲过了这两枪。松下想继续瞄准,枪一指狼就躲,这时,“哗啦”一声,风挡玻璃因为几次枪击,被乘机窜上来的狼扑碎了,松田急忙用手枪顶在了已经两只前爪搭在它肩膀上的狼的下颚,开枪了。

松下已经感受到了狼嘴哈出的带有血腥的气味,那只狼半身车里半身车外的耷拉下来,松下容不得喘息,把死狼推出了车窗外,滑下了汽车。松下感到昏迷的伤兵有些碍事,就让司机和他一起把伤兵抱起头朝外,堵在了没了玻璃的车窗上。他把指挥刀抽出来,递给惊魂未定的司机,自己用沾满狼血的手又给手枪压满了子弹。这时,受伤昏迷的士兵似乎醒过来了,开始动弹了,松下和司机惊愕的发现是狼隐蔽在车旁用牙咬着伤兵拽的,伤兵这时醒了过来,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救命,救命。”松下和司机忙抓住伤兵的腿,把伤兵往车里拉,又有两只狼上到了机器盖上,咬住伤兵的衣服往外拉,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没有了声息的伤兵被拉出了窗外,同时还有一只狼猛扑那块也被子弹打了几个洞的没碎的风挡玻璃。松下用右手拿起枪,随着几声枪响,伤兵,不,是尸体和狼一同滑下了汽车,松下又打扑风挡玻璃的狼,那只狼聪明的跳下车了,可是枪声过后,那块已经裂纹的风挡玻璃也跟着破碎了。

群狼们,不远不近的围住了汽车,像有秩序似的,等待着新的一轮进攻。那只白脸的雄狼,蹲坐在道边的雪岭上,一阵瘆人的长嚎,狼们开始行动了,这时,先听到的是司机身边的车门被抓的声音,一只狼脸出现在车门玻璃上,司机拿着战刀的手哆嗦着往少佐这边靠,少佐抬起枪来向车门射击,这时,两只狼分别从驾驶室的两个窗户扑了进来.......

把已经生个女孩的美由子安顿好,回到值班室的广野治郎(松下的上司),一直没有看见巡查的松下小队回来,忙给二道岗、花马警察署打电话,回答是松下小队是来巡查了,但往富廷岗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广野命令张大麻子:“一有松下小队的消息,马上打电话报告。”说完,把电话放下,发起了呆:“遇见抗联了?不能啊,抗联都让皇军给消灭了,莫非还有李景荫的残部。松下呀松下,你给我个消息呀。”

松下是广野的同乡,而且是好朋友,都是东京人,这次来满洲之前,在松下的家里,松下的母亲一再请广野关照松下。

第二天,一宿没睡的广野又带上两辆汽车的鬼子兵,沿着富锦至集贤的甸道开始寻找失去联系的松下小队。

来到花马,张大麻子老早的把警察带出来列队迎接,广野简略的了解一下松下离开花马的情况,就向着富廷岗出发了。

在车上,广野拿着望远镜,急切的观察着,看到了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松下的军车。

来到松下的车前,看着眼前的惨状,广野拄着战刀,看着雪野中的狼迹只说了一句:“富廷岗的狼,大大地厉害。”也有士兵报告:“武器弹药一件都没有了。”小田怒吼:“红狼李景荫、祁致中的干活。”还真样小田猜对了,红狼山林队的大部分人过江去苏联,加入了国际八十八旅,可还有十几个人潜伏下来,没有走。老聂太太的儿子大宝就是一个。住在富廷屯西头的他,听见枪声,以为是战友和敌人交火了,就拎着猎枪,出来了。听见狼嚎,听见敌人的三八大盖响,他明白了,是鬼子和狼干上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现场,把能拿的武器装备都就近藏了起来。

广野让手下把死去的鬼子兵就地火化,把他们的骨灰用布袋装了起来,回到富锦后,放到了富锦的日军神社里,为此,小田还专门举行了一次祭祀。他发誓要向剿灭抗联一样,歼灭富廷岗的狼,他也要兑现对松下母亲的承诺,把松下的骨灰带回东京去。

一九四五年四月的春天来了,河沟边的柳丛刚开始露出嫩芽尖,黑土地的面层才有几公分的松土,下面还是冻得结结实实的。

广野决定到富廷岗去,一是打狼,为松下他们报仇。二是借机打击“红狼”游击队。因为这个时候草还没长高,人和狼没有地方隐藏。

这次给带路的当然还少不了花马警察署的张大麻子和他的七个弟兄。虽然劳师动众但没有什么收获,广野只好悻悻而归。

尾声

这年在苏联红军来进攻前,驻富锦的日本守军就开始了有计划的撤退。

在五月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士传出了德国战败了,日本也要完蛋了的消息。

六月中旬,在富锦往集贤的垫道两旁居住的老百姓常常看到一辆一辆满载着日军的汽车沿着垫道往西开。车厢四周插满了绿色的树枝,车上满满地站着持枪荷弹的日本兵,他们头上也都戴着绿色植物编的伪装帽。这样的车一次有五六辆每天都在上午八九点钟在富廷岗路过,一连过了五六天。

这年的八月,是多雨的季节。草甸子上的狼,这时都是以一对大狼和新生不久的孩子们以家庭的形式散居着。这时的母狼只好自己在窝里照顾着几个月大的狼崽。白脸狼尽量做到当父亲的责任,捕到食物囫囵的吞到肚里,到一定量了,就颠颠的跑回来,大母狼像闻到了气息,远远的迎上来,亲昵的,讨好的,用尖尖的嘴去蹭白脸公狼的吻。公狼就低着头,享受着母狼的温存,吐出了已经半消化的食物。这是方便于母狼消化,利于奶水充足。母狼像是饿的难受,几口就把食物吞进肚里。白脸公狼像是很有成就感似的,站立着,竖起耳朵,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倾听它嗷嗷待哺的孩儿们娇小的呻吟,又好像是骄傲自信的说:“媳妇,我再给你弄些好吃的来”。这一次打食,它首先得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在八月十一日这一天,天空被阴云遮盖着,往下飘着小雨,下午三点多钟,花马警察署,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小四十来岁的日本人,他穿着军装没拿雨伞,也没穿雨衣,整个军服被雨淋得全湿了。他看见张大麻子在值班室,就用还算流利的中国话说:“我来看看你们,去找些干柴,给我烤烤衣服。”张大麻子,赶紧屁颠屁颠的安排人在忙找来柴禾,在厨房在灶边烧起火为广野烤衣服,他心态不宁,总往雨中的道口张望,很沮丧,又很惶恐,等张大麻子把衣服烤干递给广野时,他接过衣服看也没看就穿上了,告诉张大麻子:“今天,我、我的家属就在这里过夜了,你的安排。”张大麻子受宠若惊,忙吆五喝六的命令手下把广野一行人安顿好。

这时的花马屯里,在平常的气氛中,夹杂在雨中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淋在每个老百姓的心头。

在地主老白家的院里停着有十多辆大板车(木制畜力车,四个轮,前面两个轮小,后两个大轮,这种车一车能坐十多个人),还有一些日本人在走动。

在张大麻子家也住了日本人,是广野的家眷,三十多岁的美由子,怀抱着一岁多的女孩。那个女人带着一个不太大的背包和一个骨灰盒。骨灰盒用白布包着,高一尺左右、长和宽不足一布尺,她会说汉语,主动告诉张大麻子老婆,她带的是丈夫老乡的骨灰,被狼咬死在富廷岗,回国之后,生活能得到国家的保障,孩子受教育也由政府承担,还说用不了二十年我们还要回富锦,日本人对富锦的感情还挺“深”呢!

这个日本妇女领着孩子到花马警察署吃完晚饭,晚上住在了张大麻子家,第二天,这个妇女起得很早,孩子还在睡,天大亮了,美由子包好孩子,抱起来,到隔壁的警察署去了。天还下着雨,但比前几天小的多,七点左右日本人才集合出发,大板车沿屯中的垫道一字排开。等广野带着日本人上车坐好之后,临时抓的中国车老板子才:“驾!驾!”的驱动马车在风雨泥泞中向西凄惶的逃窜。

大板车上坐的多是妇女儿童,每辆车上只有两三个年龄较大的男人,他们手中持着三八步枪,也有个别年轻女人拿着短小的马盖子步枪,他们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在前面的第二辆车上,坐着一个穿着花格西服戴着黑边眼镜的人,他表情麻木,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是最后随军撤出的穿着便衣的广野。

十点来钟,在花马东面传来了“嗡嗡”声,接着“轰轰”两声巨响,好奇的老百姓出来探望,原来是苏联的红军的坦克把早已人走屋空的花马警察署给轰了。

原来,一批批日军在富锦县被苏军击溃后,仓皇逃往福利,途经富廷岗,此处是通往福利的必经之地。走在前头的有些零散的骑兵、步兵、炮兵。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日本宪兵、警察、特工人员及其家属。他们在跑出县城后,路经一些村屯时,边走边抓车、抓人赶车。八月十四日早晨他们从花马屯出发时,在通往富廷岗的几十里的山路途中,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大雨哗哗。挤在车上的日本人,男人愁眉苦脸、泪水和着雨水,顺着脸直往下淌,妇女们有的低声哭泣,有的叫苦连天。有些日本人员不时的传达着命令。鼓舞士气说什么:“皇军的先头部队早已到达了前方的目的地富廷岗,大家快走,到那里用餐,连夜赶往福利,上了火车直达安东,过了鸭绿江,就安全到了高丽,那里是我们大日本天皇陛下的殖民地。天照大神保佑我们,最后胜利是我们的······。”坐在车上的日本人多数还是深信不疑,面露喜色,也有些日本人则是半信半疑,议论纷纷。

满载着日本人的车队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走了几个小时,眼看快到富廷岗了。这时忽然有几架苏军飞机从东北方向飞了过来。日本人十分紧张,都纷纷下车拎着包袱拿着东西。慌慌张张的钻进道旁的庄稼地隐蔽了起来。飞机飞过来了之后,只是在车队上空盘旋了几圈,但没有射击和轰炸,只是撒下了无数张各种颜色的传单,有红的,有蓝的,有黄的,从天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日本人在苏联红军飞机飞走之后,都马上从农田爬了出来,争抢着拣沾着雨水和泥巴的日文传单看。传单的大意是:“日本天皇已经无条件投降了,今天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已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苏联红军命令日军立即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富锦同江等县城已经完全解放了了。红军坦克部队,正乘胜向佳木斯挺进······”。他们看后,一个个都傻了,有的象木雕泥塑一样嘴里嘟哝着:“不可能,不可能。”有的面如土灰,不知所措,茫然若失。在半天的沉寂之后,有许多人瘫倒在泥泞里,不少人捶胸顿足,仰天大哭,哀叫着“天皇保佑啊!”“天照大神保佑啊!”在他们呼天喊地的悲哀的叫声里,忽然传出几声沉闷的枪声,这是几名日军军人开枪自杀了,同时又掺杂着传出几声杀猪般的嚎叫声,这是有人剖腹自杀了。顿时,哭声四起,哭叫连天。广野操起旁边已死的军官的军刀先将站在他身旁的妻子美由子的头颅一刀削了下来,鲜血顿时喷溅当场,又刺了美由子怀中的襁褓一刀,然后,这个疯狂的野兽剖腹自杀了。

在富锦县城被苏联红军击溃的大批日军残部,在八月十五日中午之前到达富延岗集结。他们在富廷屯西面的尹家大车店内设立了指挥部,准备阻击苏联红军。十点多钟,几十辆拉着日本人的马车刚到尹家大车店,还没有来得及吃饭,苏联红军的十多辆坦克追赶了上来,开始时红军没有发现日本人,可日本人中的士兵向红军开枪射击暴露了目标,大部分妇女儿童,留在店内,搁不下了,有一部分妇女儿童,到屯中各家躲避,红军首先强占了村东的制高点,用高音喇叭向尹家大车店的日军喊话,命令日军立即缴械投降。尹家大车店的日军没有反应。喇叭声刚停“轰轰”几声炮响,从尹家店院内打击的几发迫击炮弹落在了苏军坦克的不远处。苏军坦克也不客气,也马上调准了炮口打向尹家店。尹家店只不过是几间连脊大草房,苏军坦克马上还击向尹家店轰了几炮,坦克车又“轰轰”的把尹家店推得壁断残垣。双方经过不长时间的交火,日军就全部被消灭了。这时的尹家店大院内外,日本人死伤遍地。有少数的日军向红军举手投降的,也有四处逃散的,成为了丧家之犬。

富廷岗屯的老百姓听说打完仗了,有大部分人从隐藏地出来,要逗点“洋落”。聂老太太的儿子大宝,不大一会功夫,就逗着“洋落”回来了。他又把捡到的枪枝弹药藏起来,只拿回来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个带玻璃罩的装满油的马提灯。

半夜,没有多少觉的老聂太太听见家里的大黄狗的异常嚎叫,就叫醒儿子大宝,让他拎着点着的马提灯,拿着防身的扎枪,出去看看。

不大一会,大宝一只手拎着提灯和扎枪,一只手抱着一个东西进屋了。“妈,是个孩子,日本小孩。”“搁哪弄来的?”老聂太太问。“我一出屋,就觉得不对劲,咱家的大黄狗,像十分害怕似的,朝着大门呜呜直叫,我举起灯一照,是一只白脸狼,它嘴里叼着个东西,我以为又是给咱家送啥东西,它看见我,放下那东西就走了,我一看是个孩子,还有活气。”“呀,咋还有血呢,这天杀的鬼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连条狼都不如。”老聂太太接过小孩打开:“还是个丫头哪,多亏伤的不重,快,化点盐水,洗洗”“哇.....哇.....”那小孩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哭起来,传出了草房,传出了院落,在富廷岗上回荡........

狼给老聂太太家送来一个小孩,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南北二屯,人们都对这群白脸狼啧啧称奇,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但是,人们再也没有在野甸子里看见过它们。

只是后来老聂太太家的大黄狗下了一窝五个狗崽,小狗脸上各个都长着白毛,大伙都议论说:“这窝崽都是白脸狼的后代”。这几只狗,后来成了已经是花马武装部长特派员的聂大宝的好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