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走在花香弥漫的咸阳湖边，那此起彼伏的蛙声忽然一下子勾起我对九冶勉县基地的无端怀念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为了建设陕西汉江钢铁厂，九冶从宝鸡转战陕南勉县，在紧靠汉钢的汉江河滩扎起了营盘。经过几代人筚路蓝缕，硬是在一千余亩的不毛之地上建成了九冶最大的生产生活基地。当地政府为了表彰九冶人的历史功绩，特意立碑纪念并将这片本来没有名字的河滩命名为“九冶”。一度时期，这里成了职工家属安居的乐园。我在九冶工作二十余年，其中前十年时间就在这里度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让我难以忘怀。

虽然九冶偏处一隅，但是上天待它不薄，特意赐予了一条诗意的汉江给它，《尚书·禹贡》都对汉江美丽的身影作了记载，“嶓冢导漾，东流为汉”。为了免遭洪水侵袭，九冶人便沿着基地修筑了一道长约两公里的河提，堤上密密麻麻压着水泥墩子，这样一来，九冶就被围在了洼地里。早晨或是黄昏，九冶人最爱的地方就是沿河堤散步，或是坐在水泥墩子上默默眺望河对岸的风景。尤其是春分过后，似乎一夜之间，那嘹亮的蛙鸣便打破了早春的宁静，先是在江边的草丛里欢快地求偶，接着“呱呱呱呱”的声音越过高高的河堤，唤醒了三三两两散落的桃花，唤醒了平房周围的油菜花，也唤醒了九冶人内心的诗情画意。一大群风华正茂的文艺青年便披了薄薄的春衫，带上自己的诗文到汉江河滩上，在蛙鸣虫唱的宏阔背景下或立或坐，或吟或唱，尽情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和文艺才华。

遗憾的是我因参加工作时间较晚，没能赶上那段诗情画意的岁月，不过我可是跟着同事去体验过汉江夜钓的。夜钓的时间一般是在盛夏，江边的芦苇长得比人都高，我们坐在高出水面的鹅卵石上，一边吹牛喝啤酒，一边等待鱼儿上钩。河岸不远处是成片的稻田，江边的蛙声与稻田的蛙声响成一片，那情景让我油然想起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说实话，夜钓非常辛苦，成群的蚊子让人片刻不得安宁，不过想到十有八九都能钓到肥美的鲶鱼甚至红尾鲤鱼，心里便充满了浪漫和期待。

勉县基地的南面还有一条水渠，与汉江一起对九冶形成半包围之势，我们叫它小汉江。别看它小，却让九冶几任领导伤透了脑筋。那时，当地政府对环境治理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小汉江边上两个村子的村民将生活污水、粪便直接排入渠内，一到夏季便污水四溢恶臭熏天，九冶员工深受其害却无可奈何，虽然可以看到对岸的稻田菜地，可以看见农民播种耕耘，可以看见牧童牵了油光闪亮的水牛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但是却成年紧闭着窗户。九冶虽然也自行组织过清淤，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时间不长垃圾又堵塞了沟渠。那水渠边上虽然也不时传来蛙声，但那声音却是低沉、短促的，仿佛也受不了恶臭而赶紧捂上嘴巴似的。

所幸的是二OO九年后，九冶在县政府的推动下，不仅将闲置的土地进行整体规划综合开发，而且对汉江、小汉江按照“美化、绿化、亮化”的要求进行彻底治理。公司将小汉江边上几个生产经营单位陆续搬离，对生活排放污水从源头上加以治理，那昔日让人掩面而过的臭水沟被一条缀满鲜花的林荫小径所替代，几座造型雅致的小桥将厂区和对岸的稻田连接起来，茶余饭后，抬腿之间便到了田野，看到那些拔节的玉米、抽穗的水稻一派盎然生机，所有烦恼、劳累都随风而去了。汉江两岸就更不用提了，昔日被淘金船掏得千疮百孔的河滩被一一推平，用橡胶坝淤成了碧波荡漾的宽阔湖面，高低不平的河岸被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那拂面的垂柳、照影的桃花、青翠的芦苇、点水的白鹭把一条本来平常的河流装点成了一副四季常青的卷轴，景随脚步走，人在画中游。不过十余年时间，九冶基地低矮的红砖小楼已难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白墙红瓦的安居工程、员工宿舍、高层住宅，原来一到雨天就无处下脚的小区如今道路宽阔，排水通畅，花木扶疏，信步其间，不由让人感慨万端。

我怀念“蛙声一片”的旧时岁月，现在的蛙声是比以前少多了，但是我更喜欢蓬勃向上的今日光景。漫步在江边，眺望着二十余层的九冶江南大厦在满天霞光中拔地而起，一种自豪感从心底油然升起：这不仅仅是一栋我们自己建造的高楼，而且还是一块我们自己缔造的精神高地，只要不懈奋斗，我们一定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不信你看，大厦内那一个个步履坚定的身影、那一张张自信阳光的脸庞，正汇集成一股向新时代进军的磅礴力量，越过巴山，越过秦岭，去追寻更加诗意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