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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 梁平:行走多了节奏,谈笑少了皱纹

来源:《诗刊》2018年2月号上半月刊“方阵”栏目 | 梁平  2018年04月12日14:37

偷 窥

我在涅瓦河的白夜里,

从一只大瓶黑啤的玻璃后面,

找那支萨克斯。

看见摇晃的音符溅起泡沫,

溢出她的嘴角。

她在我眼睛里发现了这个细节,

指头不动声色地一抹,

然后满桌子寻找,

没有一张可以使用的餐巾纸,

神情有点慌乱。

我于心不忍,

把目光漫无目的地移开,

回过头来,

她已恢复了镇静。

 

通宵达旦

九眼桥的廊桥,

在这个城市很有名,夜夜灯火。

那支廊桥遗梦的旋律,

布下天罗地网,如泣如诉。

桥头南河苑有我一张床,从来没有过夜,

霓虹、月华,和水面上的波光,

闭上眼都是挥之不去的汹涌。

悄无声息的汹涌通宵达旦,

我就在床上,窗帘很厚,

安静得可以致命。

 

秘密武器

记得住门牌,

一直记不住密码锁的密码,

手指在触屏上机械性滑动,门开了。

我对自己的手指近乎崇拜,

即使喝得烂醉,也没有一次闪失。

我怀疑我手指藏有天大的秘密,

可以克敌制胜,化险为夷,

可以上天入地,行云流水,

所以,绝不轻易出手。

 

在致民路

致民路从府南河上岸,

披上我的外套,密集的酒吧,

排列成胸前整齐的纽扣。

川大与川音,

两个学府锁不住的蓬勃,

把我纽扣解开、扣上,

让我时常有衣衫不整的感觉。

萨克斯徘徊摇摆,

重金属打击连绵不绝,

红衣少女的摩拜单车擦肩而过,

花腔女高音卷起红尘,

没有人诧异。

店家小二吆喝的“串串”,

也有了民谣的味道。

我在致民路上改写了身份,

行走多了节奏,

谈笑少了皱纹。

 

沙发是我的另一张床

黑夜是我的脸,

沙发是我的另一张床。

早出晚归在这个城市习以为常,

倦鸟不择窝,身后尾随的目光、夜影,

被拒之门外。一支烟,斜靠在沙发上,

烟头的红灭了,眼睛闭了,

只有明亮的灯孜孜不倦地陪伴,

沙发上和衣而睡的梦。

好梦不上床,床上的梦,

即便春暖花开,也昙花一现。

还不如沙发上胡乱摆一个姿势,

结拜些鬼怪妖魔。

只有遭遇最黑的黑,

才能收获灿烂。

早晨起来,换一副面孔出门,

满世界风和日丽。

 

深居简出

骑马挎枪的年代已经过去,

眉目传情,只在乎山水。

拈一支草茎闲庭信步,

与素不相识的邻居微笑,与纠结告别。

喝过的酒听过的表白都可以挥发,

巴掌大的心脏腾不出地方,

装不下太多太杂的储物。

小径通往府南河的活水,鱼虾嬉戏,

熟视无睹树枝上站立的那只白鹤。

那是一只读过唐诗的白鹤,

心生善意,脉脉含情。

后花园怀孕的流浪猫,

哈欠之后,伸展四肢的瑜伽,

在阳光下美轮美奂。丑陋的斑鸠,

也在梳理闪闪发光的羽毛。

我早起沏好的竹叶青,

茶针慢慢打开,温润而平和。

 

别 处

我一直在别处,

别处神出鬼没。

从来不介意的别处被我一一指认,

比如我的重庆与成都。

重庆的别处拐弯抹角,

天官府、沧白路、上清寺。

成都的别处平铺直叙,

红星路、太古里、九眼桥。

我在别处没有一点生分,

喝酒的举杯,品茶的把盏,

与好玩和有趣的做生死之交,

与耄耋和豆蔻彼此忘年,

亲和、亲近、亲热、亲爱,

绝不把自己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