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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石泉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周建国  2018年04月23日11:02

原来老以为石泉的吃不如汉阴,最驰名的不过是鲶鱼炖豆腐和马池豆腐干,这两道菜曾在《石泉那座城》里写过。此次石泉之行彻底颠覆了原有认识。

徐总说过多次了,说喜河有好吃的,非要带我去品尝。问有何特色,他神兮兮地说,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汉阴吃不上。汉阴办完事,恰遇清明,回西安也办不成事,那就去呗。4月4日清晨,我们从马岭隧道西过汉江,向左一拐上了541,走汉江南岸那条随弯就弯,绕来绕去的省道,径直杀往后柳。一路上想,倒底有啥好东西嘛,还如此神秘?

过莲花石,掠汉江“小三峡”,经“瓮子”,不多时就到了后柳。

后柳水乡早已今非昔比,全然不是拙作《汉阳坪的女人》中叙述的那番原生态景象。《汉阳坪的女人》共88章,其中13章的故事是发生在这儿的。石泉人对这部小说并不陌生,因为“石泉港”曾全文转载,置顶三月。

喜河大坝建成后,这段江面变成了水库。江滩码头,激流险滩,高山峡谷,荡然无存,全都淹没在了水下。随之消失的,还有铁壳子船,还有一队队像猿猴般攀猿在两岸悬崖峭壁上,拉着竹缆绳,一扑一爮的纤夫和吼得震山响,远山传来一阵阵回声的汉江纤夫所特有的略带点阴阳怪气,尖嗓子吆喝出来,高亢激扬的汉江号子。取代它的,是上升的水位,是深不可测,水平如镜,一泓绿水绕就的一个弯弯的长湖。北岸青山倒映在湖中,马达声响起,采沙船,采金船驰过,在平静的湖面上犁开了一道道扇形的水波浪。新码头上一长溜长亭,高高耸立的大铁帆,色彩斑斓的旅游船,一排几长溜的陕A车,把我唤回到了现实,提醒我记忆中的后柳古镇只能活在梦中。惟有镇东北那颗硕大的古树和那条蜿蜒如蛇,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古街能帮我找回些许昔日的古镇印象。古街两旁斑驳陆离的马头墙和悬而又悬,险而又险,像一个个大岛笼子样的吊脚楼;一座座摩肩接踵,参差不齐,满目疮夷的老宅在向我诉说着古镇曾经的辉煌。

喜河季鱼

午饭预定在喜河下游不远处江边上一个叫聚贤的农家乐。农商行刘主任是本地通,美食活地图。房子建在高高的吊坎上。坎下住了户打渔的。小小的厨房对面,紧贴着石坎,坐了个鱼池,池中养了两尾黑鱼。一条陡峭的小径直通江边,崖壁上搭下来一笼笼被涨水时的江浪打掉了绿皮的粗藤。用力扯了扯,藤子很结实,休想拉断。脚下就是清澈见底的汉江。时而有大小不一的机动船吐着青烟,“哒哒哒”的划破平静的江面。船儿驰过,岸边拍起一波又一波的小浪花。在这个小了又小的私家码头上,忍不住又是一阵狂拍。

遗憾的是,窗外江景美不胜收,在室内却只能在窗子上,隔着不锈钢护栏向外眺望。为何不弄个阳台或落地窗呢?江景本身就是十分难得的资源,大理双廓江景房每晚能卖到两三千呢!

若是我,就要邀上三几好友,支火锅,煨壶酒,从阳台上甩根海杆子下去。把刚钓上来的活鱼刮鳞剖肚,片成大片,稍许腌下。然后,下酸菜,涮活鱼,来他个不醉不归。

上菜了,八荤八素一汤。瘦腊肉,土香肠,炒鲜笋,豆腐干,猪耳朵,土菜苔,小豆芽拌菠菜......这些汉阴都有,并不稀罕。那盘绿油油,剁成细丁的凉菜,以为是冲菜呢。一尝,味道怪怪的,不是冲菜。刘主任说这是他刚从地里掐的野油菜。新鲜的汉江小虾掐头、沙占鱼挤掉肠子,挂糊下锅炸,连壳吃,下酒又补钙。野猪腊肉做法很另类,一改汉阴酸辣子爆炒,酒烹,去土腥味的传统做法。直接改刀切片装盘。黑皮红芯,卖相绝佳。略带烟熏味,有点像“家家贝”腊肉干。没想到不炒不闷不烧,不放酸辣子不用酒烧,野猪肉也能做出这般好味道。越嚼越香,一嚼就上瘾。硬梆梆,黑呼呼的腊猪肝切成片,还以为是血豆腐干。豆腐乳蒸腊肉,半肥半瘦的腊肉盖面,鲜红的豆腐乳铺底,上竹笼一蒸,亮晶晶腊肉油渗透了红豆腐乳。这道菜,锅巴是绝配。没有铁锅子锅巴就是最大的败笔。正确的吃法是两块锅巴夹一块腊肉。腊肉汁和豆腐乳奇特的香味渗透了锅巴,倾刻间,会让平淡无奇的锅巴变为人间神奇,让你忘掉一切,心中只有它。咬一口,嘎崩酥脆,满嘴流油。豆腐乳的微辣,腊肉的醇香,顿时激活了舌尖上的味蕾,只呼过瘾。只可惜锅巴太少,是火塘上的铁吊罐子炕的。吊罐子深,底子小,一次只能炕一盘。红烧竹鸡,香嫩可口,味道既不像家鸡,又不同竹溜子。

不过,最让人拍手称绝的还是季鱼。季鱼是红烧的,一个大盘子装了两条,活像一对双胞胎。季鱼小嘴长鳃,金黄修长,背上长有鳍,尾巴上有一圈一圈的黄璇点,很像黄慈菇。主人说这是季鱼。问什么“季”,一说“鲫”,又说“即”。一百度,方知是季节的“季”,是石斑鱼的一种,主要盛产在海里。如今,鲜活的季鱼在海边都奇货可居,更甭说汉江了。汉江的梯级开发,一座座大坝破坏了生态平衡,阻断了鱼类溯江而上,繁衍生息的生物链,导致许多鱼类种群濒临灭绝。常年在江上打鱼的渔民能捕到一两条季鱼已算是十分稀罕的事了。只能说我们运气好,有口福,走遍大江南北都难以吃上,没想到居然在喜河吃上了。物以稀为贵。汉江的鱼,鳜鱼、柳叶箭、麒麟鱼、黄慈菇就算是贵鱼了,季鱼比这些鱼还贵。汉江无刀鱼,所以它成了现今汉江上最贵的鱼,每斤最低80块。虽然季鱼刺多且小,一不小心就扎喉咙。季鱼背上的鳍的也很硬很尖,像一枚枚钢针,还有微毒。一旦扎了手,手立马会肿。但这并不妨碍吃货对这道美食的嗜好与追崇。季鱼的肉质十分鲜嫩,细腻白晰,中庸爽滑,入口奇香,略有弹性。绝无草鱼的泥腥,鲤鱼的粗俗,錜鱼的淡恬。吃一口,绝对会让你回味无穷,终生难忘。

窗外是一汪清江,极目远望,汉江受到喜河大坝的禁锢,极不情愿的向东缓缓地流淌着。江边的美食美酒美景,让人顿时酒兴大发,一下来了兴致,不经意间,三个男人将两瓶白酒喝了个净光。

中坝辣子鸡

返程时,后柳铺沥青,路被封,说要到晚十点才放行。只好掉头,从长阳过汉江,绕道二垭子到石泉。

走村道翻凤凰山经池河绕回县城,已是晚上9点。朋友安排去中坝吃辣子鸡。

辣子鸡,沙湾大盘鸡吃的多了,中坝辣子鸡有啥特别?既然说好,那一定有去的理由。果然,这家的辣子鸡还真是非同凡响,名不虚传。它开在鬼谷子小镇上头不远的桃园路上,主打辣子鸡,说开了上十年了,名气很大,需要预定。这家的鸡不仅鸡大,量足,味美,装鸡的盘子也很特别,是类似于装烤鱼的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的不锈钢盘子。人多,上了两大盘。一盘洋芋果果烧鸡,一盘苕粉条烧鸡,都配有青椒木耳香葱。黑爪,乌头,巨翅,鸡头足有拳头大,鸡爪恐有五寸长,不用尝,一看鸡皮和鸡肉颜色,便知是土鸡。土鸡自然筯道,有嚼头,味长,很Q。筯扯着皮,皮连着骨。洋芋果果的筯道耐嚼,苕粉条的糯软滑溜与土鸡肉的醇香厚道相互融合,相互渗透,大料香味烹进了鸡骨鸡肉,吃了一垞还想再咥一垞。只顾得吃鸡,再醇美的酒都不想喝了,其它菜再好吃也不想动筷子了。全然不是饲料鸡、白条鸡那种肉质松散,寡淡无味,木欻欻的感觉。鸡爪子啃起来黏呼呼的,胶原蛋白丰富,越啃越香。这种味道汉阴没有,西安更没有。尤其是苕粉条炒辣子鸡,闻所未闻,长了见识。难怪不少好吃会做的汉阴人要跑几十公里路专门撵到这儿来吃鸡。

鲫鱼炖豆腐

次日晨,打算回西安,主人非让吃了再走,说就在宾馆吃。我说,宾馆档次越高吃的越日巴欻,还是找家“苍蝇馆子”吧!

三拐两不拐的,一行人真拐进了一个小区后门,进了一家小馆子。条件简陋,没装修,无所谓,关键在味道。这家的鲫鱼炖豆腐很有特色。一盆汤端上来,几条五、六寸长的鲫鱼若隐若现。汤里还有鲜肉丸子、豆腐、小青菜。汤呈乳白色,结白如奶,看着就有食欲。吃货均知鲫鱼和肉丸、豆腐是另一绝配。鲫鱼一般都不大,鱼大了味道反而不佳。豆腐性平,本无味。炖在了浓汤里,豆腐就吸收了鱼香、肉香、大料香,身价倍增,变得再不普通和平凡。鱼肉鲜美,肉丸不腻,豆腐平淡,小白菜青爽,汤汁浓郁,醇厚绵长。一口下喉,顿觉神清气爽,回味甘甜,其乐融融。这道汤是大补的,最好放点当归,构杞,党参。急火使不得,须用温火煨炖,炖足半日,给备战高考的学生,大病初愈的患者和坐月子的妇女补身子,下奶、发奶最佳。菜美,销得快,大块朵颐,风卷残云。三几下,一盆汤就下了众人“肚家坝”。

人回了西安,念想留在了石泉。留住念想的,是人,是情,是山,是水,是镇,更是味。这种味,是石泉食美的味,是记忆在舌尖上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