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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数即底数(学习李发模先生《除不尽的余数》札记)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韦兴生  2018年04月23日10:34

1.

岁未之际,得到李发模先生的诗集《除不尽的余数》,认真品读学习之后,思绪的荷尔蒙萌发,文字的内分泌闪烁,乃寒冬除不尽的温暖也,特以学习笔记以记之。

李发模先生是贵州诗坛的老前辈、常青树,风云诗人,大家泰斗,誉享国际国内,名闻海内海外,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年近古稀依然活跃在当代诗坛、行走在文学的广阔田野、奔走在文化盎然的春天,并不断斩获新丰收,“活到老、学到老、爱到老”的精神实让后辈敬佩,为我辈楷模。

《除不尽的余数》,仅从诗集的取名,就荡漾着发模先生深邃的思想、了透的心境和如易的智慧,“除不尽”三个字充满着洞察世事人情的丰富哲理和穿透时间的辩证思考,“余数”又饱满历尽千山万水后的坦然和阅遍是非冷暖后的泰然,启人深思,沁人心扉,让读者感受到发模先生豁达的人生观、高尚的价值观、大度的世界观。而著名文化学者、诗评家李裴先生写的《步入智慧的天空》之序,更是充分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恰到好处的给读者点了题,打破了读者与诗人的隔膜,让读者怀着智慧拥抱智慧走向智慧,可谓珠联璧合。

2.

除去的是多余的语言,不尽的是纯粹的诗元素的余数,得到的是化繁为简的诗歌底数。不得不说,当前的社会是多了一分浮浅、少了一份安静的,时下的人类价值多元,当下时代的思潮多样,构成“想说的人多了,能做的人少了”的社会现象,容易导致“能说会道”的人吃香了,埋头做事的老实人吃亏了。但“吹尽狂沙得到金”,从历史的角度看,真理总是是唯一闪亮的主角。发模先生的诗歌也一样,删除了华丽的漂亮话,留下简单的返朴归真。

书的第一章节《余一》中的《从“一“出发,从“易”出发》就引人入胜:“往前几步,便走成花瓣/再往前,是结果//蝉呢/雪呢//冰封中可听暗流/淘洗另一批旅程”,“一岩日月,几坡山水/更聚人间百态进屋/幸会幸会//满院春秋,数握南北/还饮情意千盏出门/再见再见”,“问道路,答对的是步履/问战争,胜者是刀枪/问食色,赢家是日子//还有许多问题,错了对了/都是时势,却往往是人/一辈子”,“人一高调,就会给人留下/钻空子的空间”,“太看重别人的想法/一是自己把自己累死/二是被人家整死//太看重自己/自己已不是自己”,“喂养生存的碗筷与桌子/是日子必需的手势//好话不能当柴火”,“名利场拥挤/人的灵魂屋内,住的是谁/人都上班或出外打工了//空巢之中,谁为老人端茶/堂屋香火冷清的神位/已布灰……”

《劝学》警醒世人“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对人而言,总要面对这么一个问题:从“一”出发,始终如一容易么?从“易”出发,矢志不移容易么?发模先生以一个智者的身份实实在在的问答了问题。在发模先生的诗中,他谈起始、谈旅程、谈道路、谈春秋、谈生活、谈名利、谈自己,他以诗的真实性完原了生活本身的真实性,让读者在诗人的诗核心中得到收益。

3.

除去的是尘世的虚妄,不尽的是干净的诗情怀的余数,得到的是皆大欢喜的生活底数。三闾大夫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诗人是难得糊涂、是不装糊涂的一类人,这是诗的时代性、事实性与哲学性所决定的。对发模先生而言,他对生活本身的关注是其诗歌非常重要的底色,这构成了他诗歌的独特性与可读性,其中也体现了他作为一个时代诗人的基本良知、基本品德。他的诗突破了尘世的雾霾,释放了人间的真善。

“人生一世是一声呼喊/被人回忆/仅是余音”(节自《感性的波动》),“真机、真味、含蓄、最应/远离自得/和意满/而尽性、达天、通神/清心,约己/笃行,慎言”(节自《元始与起源》),“拥抱,让身外的一切/空旷为良田/播种因果,以唇对唇/收获传承//有关春华秋实,风调雨顺/别问”(节自《忆里,你又来了》),“富人灯下的珠宝/穷人天下的阳光/途中相遇——/一嫌内心很暗/一怨世态太冷//冬说下雪了/该加衣了/别忘了未来都在脚前/点一盏灯”(节自《灵魂的大野》),“收敛德行,沉潜精明/经人过事深险之余/示世以平易/不言光明洞达/无雕无琢//抱朴,禀受成形体之气/抱守正理,鬼神亦怕/无妄念之愚”(节自《一万测不准万一》)。

法国诗人兰波说“我写出了静寂无声,写出了黑夜,写出了那未知的事物,不可表达的我已经作出记录,对于晕眩惑乱我也给以固定。”诗是一个诗人的命运图谱、生活简谱,发模先生的诗通过对生活的真实性的守护与辨识,通过对文明与生存的真实解读,他书写并回应现实的某种客观化的存在,并将这种客观化存在成为自己诗歌的内在尺度,启发读者思考,引导读者对生活美的向往与热爱。

4.

除去的是声名的矫作,不尽的是简洁的诗逻辑的余数,得到的是大智大勇的智慧底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何看待声名,是对一个诗人的道德与智慧的考验。在时代浩浩荡荡的历史车轮中,在生活熙熙攘攘的名利场中,发模先生以智者的胸襟站在高地进行深刻的考证,以诗人的勇气走向深处进行深刻的追问,他直面人的基本课题,找到永恒之爱,找到诗意,找到光明——发出自己的光芒。

“名心淡给天知/游兴浓偕彼此/趁晴空喜悦心空/可与天地,称兄道弟……”(节自《余晖在眼》),“鱼所熟知的水和树所扎根的土/和/人所忌讳的色和生所应有有食/风水/人生//捕鱼所需的网和伐树锋利的斧/及/血性具备的咸和长生所需的淡/什么是是/什么是不是//佛肚之阔与野心之大/箭矢之响与刀刃之利/后羿/庖丁/该是庄周梦蝶呢?还是/学入世的孔子”(节自《问有何用》),“把半个天空包起来,但见夕照/似一黄昏老人//共霞光赶往天堂的路上/放星月出栏,风把半个天空/分配给秋日宁静//野径反复告戒暮色的蹒跚/谨慎”(节自《分配秋日宁静》)。

在发模先生的诗中,他透过许多具体的特殊符号,用跳跃又充满美学的逻辑思维,向读者说明了自己对于生活的理解,回答了如何自在自得的要义,靠近中国道家追求的“天人合一”之境,却没有走入形而上的胡同,给予一个诗人精神支撑,值得读者深读、细读、精读。

5.

除去的是浮华的风景,不尽的是朴实的诗价值的余数,得到的是宽仁大度的思想底数。过好生活不易,看透生活不易,宽恕生活更不易。孔老夫子教谕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见证新中国的风风雨雨,识透时序的春夏秋冬,年近古稀的发模先生可谓深得其中三昧。

“诗是世外的世界/也是现实/诗是君王,也是奴隶//读者旅游诗的世界/也许是传奇,也许/是一堆垃圾”(节自《去岁失踪》),“放空自己,至无垠/让他人去说/哦!浮云//偶尔一怀坦荡/时空见了也惊叫/哟!茫茫”(节自《闲余小记》),“让出天空,还有胸怀/可降落日/让出珠泪,调味星月/入盐一些//给心情打开一道门/世界进屋后,去了大事/又来小事……”(节自《望眼挂成树梢的红日》),“黄金虽好。可惜金无种子/白银不错,无奈银难养殖//还是阳光晴好/颇具月色品质”“虚怀有节,不忧不惑不惧/无欲则无害人居心;/由里而外,日清日慎日勤/有为可行天下大事。”(节自《趣题》)

詹姆逊在《语言的牢笼》中指出“人类应该冲出语言的牢笼,构建一种新的,真正能将形式与内容、能指与所指结合起来的阐释学和语符学。”发模先生深知其要旨并践行其要义,他没有简单的把语言作为一面镜子、人为的使用工具,他不把诗歌简单当作交流的手段、公共资源,他也不把艺术当成事物的影子、对现实表面的投影。他自觉的把语言作为诗歌的灵魂、血液,把诗歌作为事物内核的内在体现,把艺术作为敞开人类眼睛的黄金钥匙,从而从容获得诗人和诗的价值,散发思想的芬芳。

6.

《除不尽的余数》是一本耐看、耐读、耐品的书,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本生活诗集,弥漫着人生百味的书香气息,浸透着苦辣酸咸的精神文字,展示着人生常态的语言力量,是人生成熟圆满的诗意行走,是人生除尽多余的诗意栖息,更是人生获得沉淀的诗意悠然,可谓诗生活矣。

“吾生也有涯,而知却无涯!”“除不尽的余数”说的或许又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