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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精神与风姿 ——2017年湖北诗歌创作综述

来源:湖北日报 | 李鲁平  2018年05月04日09:04

湖北堪称诗歌大省和强省,近些年来,湖北的诗歌创作群体不断壮大,诗歌活动形式多样,诗歌展示手段和传播平台不断丰富,同时,诗歌创作质量也取得了长足进步。2017年以张执浩、田禾、剑男等为代表的中年诗人群体的创作已入佳境,以哨兵、杨章池、袁磊等为代表的青年诗人新作不断,以阿毛、黍不语等为代表的女诗人的作品风采缤纷,以谢克强等为代表的老诗人仍坚持创作并尝试新的变化。

一、情怀:大慈、大爱、大悲

文变染乎世情,随着时代的变化尤其是精神生活的巨大变化,湖北的诗歌创作很难再梳理出枝叶脉派,异乡打工与故乡记忆、现代化与都市乡愁、历史与当下、宏大叙事与日常生活、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等等,都有诗人集中书写。在2017年的湖北诗歌中,剑男、田禾、张执浩、柳宗宣、毛子、小引、川上、何炳阳、余述平、沉河、向天笑、谷未黄、余笑中、李建春、刘洁岷、李强等诗人的作品都表现出共同的情怀,对民间疾苦、对飘摇的命运、对一丝一缕的人间烟火怀有大慈、大悲、大爱。张执浩总结自己2017年的创作时挑选出43首自己满意的作品。这些诗歌以从容的速度、略带沙哑的嗓音,抒发着浓郁的大慈大悲大爱,这是人生迈过中年后特有的情绪和思想,不是诗人刻意寻找或体味出来的感受,而是人生感慨自己涌上心头。在这样的人生阶段,诗歌已经远离所有的技巧、技术、流派、哲学、美学,它就是生命的自述,就是情怀的自觉流淌和自言自语。剑男近几年来的作品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而且从容、深沉、顽强。乡村仍然是田禾2017年创作的对象。他的《父亲的油灯》《柴火灶》《村庄的屋顶》等作品也是个人的乡村记忆与乡村经验,但与过去鲜明、锐利的疼痛不同,现在田禾的诗歌中多了一份隐忍与节制,隐忍和节制中其实饱含着一腔大慈大悲大爱。这一特征也是许多诗人共有的艺术特征。

2017年剑男的诗歌中有《失眠记》这样记录个人生活的,有《半边猪》这样的乡村题材,也有《蜂窝》这样的状写自然事物。《蜂窝》《失眠记》《半边猪》可以视为剑男三类诗作的三个原型,无奈之中虚构道德,夜晚之中安度焦虑,辛酸之中吹着口哨,其实都是大慈、大悲、大爱。毛子2017年的诗集《我的乡愁与你们不同》是湖北诗歌创作的重要收获之一。《咏叹调》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毛子对人生、世界的看法,这种对人生的领悟或多或少带有宿命、绝望的情绪,但未尝不是大慈悲。从江汉平原走出来的柳宗宣并不以写平原瞩目,他擅长的是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他写女儿的男友与父亲来家中提亲,写陪怀孕的女儿散步,无不充满浓厚的爱意。何炳阳2017年的创作试图压抑内心强烈的愤懑,表达出对命运接受、平和的态度,如在季节转换感悟到的慈爱。

车延高、刘益善、谢克强、梁必文等也都不断坚持创作,重要的是,也在不断变化。车延高的诗歌在一个阶段一直保持着机智、智慧,对词汇的活用以及出人意料的比兴和转折,但我们注意到车延高的诗歌也有以叙事、叙述为主要手段的一面。2017年的《哑妹》叙述的是诗人对已去世的哑巴说话,整个作品都是叙述,但悲伤、愤懑溢于行间。谢克强坚持诗歌创作四十多年,他过去的诗歌如《三峡交响曲》《孤旅》等以抒情见长,2017年的《世界名画》《游踪》《中国诗人》等作品却显现出一种变化,在叙述古代诗人命运、解读西方经典名画的同时,也表达当代诗人对历史和命运的感悟,与过去的创作相比,这些作品更注重写实、叙事,诗人的情感隐匿于客观描写和客观过程之后。梁必文过去的乡土诗歌创作也是以抒情见长,但新作《异域印象》以简洁的语言描述,涅瓦河的早晨、圣彼得堡风光、普希金雕像、高尔基故居、波罗的海的风、俄罗斯的历史和文学一一穿越诗人的心灵,过去江南乡村世界湿漉漉的情绪被大理石般冷峻的叙述取代,充满质感和力量。

二、精神:智慧、勇气、理想

以黄斌、哨兵、卢圣虎、杨章池、湖北青蛙、袁磊等为代表的青年诗人在2017年的创作中,对人的精神世界给予了特色鲜明的关注,复杂生存环境下的人生智慧、艰难成长中的勇气、坎坷前行中的理想,等等,都得到了诗意的表达。黄斌的诗歌往往在不经意之间,流露需要苦思冥想的智慧,《黄梅四祖村下》《禅意》《咏神农架冷杉》等作品都具有如此的特征。哨兵无疑是湖北最具现代性特征的一位诗人,虽然他凭借的依然是以洪湖及其事物为媒介。他的诗集《蓑羽鹤》在形式上深受当代西方诗歌的影响,更注重对叙事和隐喻的使用。卢圣虎2017年的诗歌写出了人到中年所感受的驳杂世界,“都在路上跑着/跑着跑着就散了……终点并不都是鲜花/必有一次痛哭在等你”(《人到中年》),这种决绝的意识,无疑需要强大的勇气。杨章池在七零后诗人中,有独特的个性,用近乎石头一样坚硬的语言表达有温度的人生智慧。湖北青蛙2017年的诗集《蛙鸣十三省》是对诗人漂泊与游历的抒情记录,交织着广阔的地域、驳杂的意向、雅致的审美,其中也回荡着悲悯和伤感。八零后诗人袁磊的冗长句式营造的繁复易于让人误入歧途,但我们能感受到一个青年在都市打拼谋生的矛盾、痛苦以及不灭的理想。

三、风姿:通达、温暖、禅意

湖北的诗歌界活跃着以鲁西西、阿毛、苏瓷瓷、黍不语、余秀华、懒懒、夜鱼、范小雅、许玲琴、鲍秋菊等为代表的女诗人群体,这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实力强大的创作队伍。与过去的创作相比,阿毛当下的诗歌发生了一些变化,贯穿着通达之气,透着岁月洗礼后的淡泊,如《视域》对人生不同年龄看到的范围的描写,“现在,我坐在椅子上阅读/发呆、打盹/头左右摇晃、抬起低下的/范围有限”。这一肢体活动空间变化的感受,并不沮丧和痛苦,回荡着深沉的热爱和自信。夜鱼的诗歌夹杂一些禅意,在考察现代人的境遇中,把“我”置于冥想的对象,比如,通过湄南河边寺庙的描写,对世界的虚幻与内心的虚幻的顿悟,“内心全是现世金粉般的泡沫/和泡沫般活在此刻的幸福”。八零后诗人黍不语对汉语诗歌传统有着令人欣喜的继承和创新,如“我想跟你说话,像小羊/不停地咩咩/我想长久的和你拥抱,像两棵/长到一起的树”(《这时间所有的好》)。这种立足于传统的创新在未来无疑会绽放出巨大的潜力和魅力。懒懒的诗歌善于发现难于承受和接受的世相,如《无题》所写的“身体柔软”,饱含难以接受的事实和难以忍受的沉痛。范小雅在2017年写了不少与“怀念”相关的作品,《感激》《所有的痛苦都是神圣的》《怀念》等,在痛苦乃至绝望之中,发现星星点点的爱、温暖和支撑,正是诗歌写作的理由之一。许玲琴在2017年以二十四节气为对象创作的24首诗歌,是一次有意思的尝试。这些诗作不是对自然节令的文字解释,而是更注重从人的内心感受和个人际遇出发,把自然界的冷暖与人的情感起伏关联起来,如此使得人的命运有了宽阔扎实的依托。鲍秋菊是一位创作勤奋的青年诗人,她敏于捕捉日常生活的琐碎事物和内心的纤细微澜。如她看芦苇,“你冬天的末端,依然生动”(《芦苇》),当然,鲍秋菊或许过度依赖瞬间的感觉和灵光,而乏于对感觉的开掘和用心打磨。

2017年湖北的诗歌创作表现出诗人对生活、对世界、对民众的博大情怀,凸显出对时代与生活的巨大勇气和不屈的理想,并在艺术探索上取得了令人信服的进步。无论老诗人、青年诗人还是女诗人,他们用创作证明,湖北的诗人群体是一支有情怀和担当的创作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