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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诗歌的生命之根

来源:文艺报 | 普驰达岭(彝族)  2018年06月04日17:22

诗歌是传承千万年的独特语言艺术形式,写诗始终是一件与人为善的事情。好的诗歌可以让我们体恤时光,开掘生命之生机。诗歌应当有力量唤醒生命的生机,弹拨沉睡在我们胸中尚未响起的琴弦,照亮我们的生命。在全球化语境下,少数民族诗歌创作应该不断强化民族特色和生命活力。

有根才有叶

在半个多世纪以来,少数民族诗歌在创作实践中继承了民间口传文学的传统,书写了独特的民族文化,彰显了独特的诗格与诗品。少数民族诗人大多表现出对故土及民族文化元素的关注,饱含着皈依故土的深情。对故乡的挖掘是少数民族诗人进行诗歌创作的重要路径。

当下中国少数民族诗歌创作,必须站在母族的文化根基上,才能有力生发或创造属于自己的诗歌创作道路。以我自己所处的彝族为例,彝族古老的文化滋养着一代代诗人。举奢哲的《彝族诗文论》和阿买妮的《彝语诗律论》等彝族诗学著作影响深远。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一大批彝族诗人开创了彝族诗歌新局面,许多诗人选择用汉语进行诗歌创作。彝汉双语的杂糅性、浩如烟海的彝族古典文献、彝族长于抒情的诗歌传统都给予现当代彝族汉语诗歌以丰饶的养分,使得彝族诗歌不断繁荣发展。

在我看来,诗歌是诗人信仰故土的精神皈依。一个少数民族诗人,只有充满对本民族的深情和爱意,他的写作才变得更加有意义。只有固若磐石地忠贞地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寂寞的酒杯才会孵化出诗人的深刻思考,阳光普照的山脉才会煅打出个体诗写的骨骼与灵性。根就是生你养你的那片故土上延承或鲜活着的一切文化元素。写诗其实是在写文化,就看你怎么把故土文化元素进行审美观照后入诗,将作品写得具有文化的厚度。可以说,根,是我们永远写不完的诗。任何作家或诗人,无论他置身于任何时代,有根的创作都能使他的文本充满生命。抛弃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之根,对一个少数民族诗人来说,是很要命的。没有那本来的根,哪来独具个性的诗歌佳作。

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我们强调民族性,并不意味着这是对世界性的放弃。恰恰相反,少数民族诗歌在创作中,要兼顾好民族性元素与世界性视野。

对于使用汉语写作的少数民族诗人来说,如何保持民族性确实是一个挑战。在我看来,即使是用汉语写作,少数民族诗人也必须把本民族原有的思维方式精准地表达出来,倡导一种根性写作。诗人们要不断强化民族诗歌美学的自觉性,深入本民族文化的内部,不随大流。在很多少数民族诗人的作品中,其诗歌语言澄澈,情感洁净,充满仪式的庄严感及神性特征,这就鲜明体现了民族性色彩。

但与此同时,少数民族诗人又必须跳出本民族的疆域来写作,用世界的眼光来书写和打磨自己的“根文化”。回归民族文化之根,又要跳出民族视野,用世界的眼光打量世界,才会具有人性的审美与良知的观照。坚守民族文化之根,同时用世界的眼光打量多元的文化,一个诗人发出的声音才会有力量。

人与诗的相互见证

一个诗人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面对自己的内心和灵魂,面对纷纭复杂的时代和生活,而不被外界所左右。现在很多诗歌缺乏精神高度,作品离人类的心灵很远,离现实很远。

好的诗歌任何时候都要坚守真诚,否则就不具备打动人心的力量。因此,我们不应该在意诗人的“头衔”,而是在意内在的灵魂,在意灵魂深处对于诗歌的良知、责任和情怀。我们应该在意的是文学书写中的反思、辨正、审视。诗人要建构自己独立的诗歌谱系和文学审美,从文字的肌理到内蕴的沉潜,都应该有一份自觉与醒悟,让文字有灵,让诗歌站立。

培植良好的审美趣味与思考习惯,是让文字站立起来的前提。一个善于思考的作家,他文字的背后所历经的创作疼痛与心路历程,会使他的诗写彰显哲性的光芒。一个人的审美经验越丰富,越有利于促进他确立自己的创作个性。作为诗人,无论以什么视角切入大地上的一切,只有做到心中有爱、笔中有情、脚下有根,才能写出真诚的有力量的文字。

一般的诗人与优秀的诗人、差的作品与好的作品,其中的差异是多维度的,比如,对民族文化的认识是否深刻,是否与当下现实紧密结合,是否有诗意上的提升,是否能够把诗意感悟准确表达出来,等等。

批评和自我批评

在少数民族诗歌领域,诗人们应该有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意识。批评并不意味着总是无理地攻击。往往相反,它常常担负着激励的角色。有些才华是批评出来的。批评与激励,都是为了让一个人在创作成长道路上看到更高的诗歌梦想。

当下的诗歌批评现场,存在着一些媚俗的吹捧、戴高帽,或者一出头便被一棍子打死等乱象,这是很不好的。真正的诗人,其实是不需要吹捧的,需要的是说真话、讲道理的批评,这种批评能说出作品好在哪里、不足在哪里。一个真正的评论家,应该遵循修辞的道德,不要像一块世俗的狗皮膏药,到处去贴标签,更不要把自己当成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不加选择就满地标识自己的气味。

诗歌不仅是个体生命隐秘的符号和心声,同时也是一个民族的心灵图景或灵魂幻象。我想,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相互依存才能滋生充满个性与生命力的诗歌土壤,造就新的人类美好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