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作家:承继传统,迎势而上
来源:文学报 | 郑润良 2018年07月27日13:55
他们是最少传统牵绊的一代,也是个人主体意识最为鲜明的一代,但也是孤独感最为强烈的一代。
“90后”作家已经成为当下文坛关注的焦点之一。2017年,在广泛阅读了当时活跃的 “90后”作家的中短篇小说代表作之后,我在《时代的指纹——“90后”小说印象》一文中认为,尽管“90后”作家已经出道好几年,但对于他们而言真正的写作元年是2016年,从这一年开始,大多数主流纯文学刊物都推出了自己的 “90后”作家专辑。一个相当整齐、壮观的创作队伍已经形成,并且还有新的面孔在源源不断地加入。同时,在这篇文章中,我认为对“90后”小说家而言,写作之路依然任重道远,“一部分作家已经初步形成了自己的叙述、语言风格,另一部分作家则依然徘徊在写作的初级阶段,写爱情故事,为写故事而写故事,忽略了人心与时代的互动关联;写底层则流于跟风、过于生硬;写现代主义风格作品则主题晦涩、表述不清,这些问题的解决都需要他们生活经验的进一步积累与叙述经验的再积淀”。这篇文章之后,我继续阅读了大量 “90后”作家的作品。我认为,“90后”作家承继了纯文学创作的传统,已经逐渐形成一支实力迅速上升的创作队伍,在创作资源、综合素养、题材与表现领域等方面也有自身独特的优势。
从某种意义上说,“90后”作家比起“70后”、“80后”作家是幸运的。“90后”作家一开始也是走市场化的路子,这大多是由于书商们的引领,希望通过打造“小作家热”、“青春文学热”把“90后”作家继续引上市场写作的路子,但是消费者的反应并不热烈,或者说“青春文学热”已经被郭敬明等人消耗殆尽了。某种意义上说,“90后”作家是被迫返回纯文学的道路上来。相对而言,“90后”作家进入主流文学界比起“70后”、“80后”作家要顺遂得多。和前辈作家相比,“90后”作家在同样的年龄段总体而言物质环境更优越、教育程度更高、知识面更开阔,接受各种文学资源也更加便捷,是真正伴随互联网和全球化、新媒体成长的一代人。
近几年,我们可以欣喜地看到,“90后”作家的整体创作水平在不断提高,一些作家已经形成了较为鲜明的个人风格。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基于这种判断,我接受了《名作欣赏》杂志的邀约,从2018年起在该刊开辟“新世代小说”专栏,推介一些优秀的“90后”作家作品。以第一期推介的小说家王苏辛为例,她就是一位广受好评的“90后”作家。她的写作游走于魔幻与现实之间,已经形成颇为鲜明的个人风格。正如评论家李敬泽所言:“王苏辛的小说,不是反映,而是熔炼,它打开了小说在山穷水尽时的可能性——容纳庞杂无尽的碎片而抵达晶体般的虚构。”黄德海、金理、吴天舟等评论家也对其作品给出诸多好评。包括这个栏目已经推介的“90后”小说家李唐、庞羽、周朝军,以及即将推介的张春莹、丁颜、郑在欢、重木、鬼鱼、甄明哲、周燊、杨知寒等都有相当出色的文学表现以及为人称道的代表性作品,其中很多人已经出版个人的作品集。与他们类似水准的“90后”作家至少还有十来个。
爱情,是“90后”青年作家作品中最常见的题材。目前活跃在各类纯文学期刊的“90后”作者大都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很多仍然在学校就读硕士或博士,或在海外求学。他们大都享受着全球化时代教育、就业、信息等诸多方面的便利,在伦理观念等方面没有太多的传统牵绊,希望活出精彩、真实的自我。但他们在对传统观念质疑的同时又无法清晰地确立个人的价值尺度,这使得他们在男女情爱与家庭伦理等诸多方面都呈现出一种态度的暧昧与游移。他们是最少传统牵绊的一代,也是个人主体意识最为鲜明的一代,但也是孤独感最为强烈的一代。在“90后”小说家的爱情书写中,“累觉不爱”(网络用语,意为“很累,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是一个常见的主题。有意思的是,“累觉不爱”这一网络流行语本身就是来自一个“95后”青年,并得到了众多“90后”青年的呼应。王邪的《白光》中的年轻恋人展梅、张飞之所以关系恶化、分手,经济原因显然是最大的因素。同样,王棘的《归去来》也展示了经济的窘迫给年轻人的婚恋生活带来的巨大压力;宋阿曼《蓝色的眼睛》中互相“相敬如宾”、始终保持距离的年轻夫妻;苏笑嫣《在24小时便利店中发生的》中情感上没有着落、迷茫徘徊的女青年,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和前辈作家相比,在阅读趣味上他们更接近注重想象力、注重作品象征意味的现代主义风格的作品,在创作上也着意模仿这个路数,以发挥创作主体的优势、弥补自身在社会现实经验方面的不足。他们中的佼佼者或者将现代主义与现实主义风格较好地融合起来,通过象征、变形等手法表达当下生活的一些深层次感受,或者以类似自叙传的方式书写这个时代的青年故事,总体上都保有一种严肃的现实主义精神。重木的《种种可能》探讨的是一个青年内心的困惑,也是一个时代理想主义的困惑;王闷闷的《止水》探究当代人如何才能从急功近利的生存状态中摆脱出来、得到救赎;贾若萱的《即将去往倒趟河》在罪与罚的边缘寻求人性的光亮与救赎;修新羽的科幻小说《蓝溪之水》表达的是对“恶托邦”的警惕与浓厚的现实人文关怀。
可以说,大部分“90后”作家已经汇入纯文学传统的主流,意识到严肃的文学写作是个体经验与时代经验的汇合,力图书写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中国故事”。他们的翅膀依然稚嫩、“若将飞而未翔”,但中国文学的未来无疑需要他们去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