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雪枫:新世纪中篇小说的特质
来源:文艺报 | 修雪枫 2018年11月07日08:20
在概念意义上研究中篇小说,显然具有文体学层面的追问。中篇小说介于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之间,给小说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显然是难的,定义中篇小说也存在难度。汪曾祺曾在《短篇小说的本质》一文中,以比喻的方式探求过短篇小说的定义。他说长篇小说的本质是“因果”,而短篇小说集诗歌、戏剧、散文的长处于一体,是一种“轻巧的艺术”,那么,中篇小说的特点是什么呢?
汪曾祺从作者与读者的关系上来认识小说,他说:“如果长篇小说的作者与读者的地位是前后,中篇是对面,则短篇小说的作者是请他的读者并排着起坐行走的。”从这种关系上来理解小说,汪曾祺提出:“所以‘事’的本身在短篇小说中的地位行将越来越不重要。”而我们则可以说“事”本身在中篇小说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即突出的故事特征。
中篇小说就具有了自身的特点,它不如长篇小说呈现时间的长度和空间的广度,但如它们一样是语言的艺术,同时它以其生动的故事与当代生活之间保持了一种快速的反映方式,它以故事的形式表达了一种“情感形态”。在中篇小说那里,故事与情感互融,同等重要。
在新世纪,人们对中篇小说的模糊性认知也与文学的类型划分有关。有广义的文学,就有广义的中篇小说。在大众文化传播的视域下,文学的范围是宽广的,接受者对文学的阅读与自身的爱好有关,也潜藏着大众的趣味倾向,同时带有文化生产机制的特点。新世纪以来,中篇小说在创作数量和质量上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但在关注度上却不如长篇小说和网络小说,这与消费文化的迅速发展有关,体现出资本的力量。读者阅读文学获得的文学经验却是不同的,这也说明了文学的确存在不同的类型。这一类型上的区分不像对网络小说做出的玄幻、武侠、都市、言情、青春、惊悚等题材的划分,而是做出严肃文学、通俗文学、纯文学层面的划分。
作为“小众文学”层面存在的中篇小说,更为真切地反映出文学与日常生活的联系。如此来看待中篇小说,是因为中篇小说可以体现出日常生活的繁复性,它正以多元的视角深入当代生活的肌理,有一种“共同呼吸”的特质。何晶在《诗歌一定会不期而至》中说的“这种日常的感受映射着当下最真实的日常,关注‘小众’是一种管道,窥见更多的生活日常。”这种感受是日常经验到文学经验的转化,诗与远方不在生活之外,而是日常的另一种形态。我们常常呼唤诗歌、向往远方,那是由于我们沉浸于生活的日常,陷入通俗文学的包围之中。文学所见正是我们所忽略的。通俗文学曾是娱乐文学的别称,在文学的历史发展中,通俗文学逐渐成为大众文学的另一种称呼。有更多的读者参与大众文化的传播是一种进步,也是时代文化特征的体现。我们生逢一个消费文化发达的时代,日常生活本身具有单调和繁复纠缠的特点,在这样的视野中来看待中篇小说,就获得了日常生活的理论性。
这样,中篇小说就回到了文学经典的层面上,在这一文学序列里,中篇小说秉承文学的气质,作家借此表达内心对美的向往与生活给予的感受,并追求语言的艺术性。王春荣所说的“中篇小说虽然被视为小说中的‘弱势’,但是,这种‘弱势’同女性一样都是历史的、文化的原因造成的,这也同样促成了中篇小说在文体上具有的‘中和之美’的特色”道出了中篇小说具有独特艺术特性的内因。“中和之美”的小说既符合传统的价值观念,也易于传达时代内隐的情绪与情感。在多媒体兴盛的时代,中篇小说从体量上讲更适应消费文化语境下的文化传播特点。这在个情感多元却又无从表达的时代,中篇小说恰恰满足了人们这方面的情感需要。
新世纪中篇小说书写日常、历史、乡村、都市、情怀,不同于新时期小说的流派化特点,作家个人的持续性和深广度上更为明显。对人性的思考,新世纪中篇小说走向了更为复杂的层面,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也在多个领域展开,可以归结为“底层写作”,继而走向人物的精神世界。
作为“小众文学”的中篇小说并非远离大众,而是以自身的方式传递出美与善的信念,并滋养着大众文化。通过新世纪中篇小说的研究不仅可以了解文学,也可以了解这个时代的文化。文学的状态与其在文化中的位置是时代文化精神内核的反馈。中篇小说不仅仅作为“文化守成”的文学,它更以文学的方式参与文化建构,体现出文学艺术的跨学科特点,以及与电子媒介的互动性。以蓬勃发展的影视产业来说,诸多的影视剧就来源于中篇小说的改编。占有超大流量的网路文学也得益于文学经典的启示。
在了解中篇小说的独特性后,还需进一步理清怎样的中篇小说才是好的文学作品。新世纪中篇小说在表达人类深刻情感的力度不足,对日常生活的书写深度不够,还停留在表面的模拟阶段。文学性是中篇小说的底色,作家要以审美情感的自然流露,并实现现实的超越为写作追求,在这一点上新世纪中篇小说要走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