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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经典 致敬先驱 ——重量级留法艺术家作品大展亮相中央美院

来源:光明日报 | 田呢  2019年01月20日08:33

小乞丐(油画)董希文

紫禁城(油画)安德烈·克罗多

寺前古松(油画)曾一橹

静物(油画)常书鸿

纤夫(油画)吴作人

箫声(素描)徐悲鸿

上海里弄屋顶(油画)庞薰琹

登上“波尔多斯号”邮轮,在短短长长的汽笛声中,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远航,才能到达当时的世界艺术之都法国巴黎。

20世纪前半叶,各种艺术流派犹如万花筒般异彩纷呈,莫奈、塞尚、雷诺阿、毕加索、马蒂斯等非凡出众的艺术家不断创造着理解现代世界的艺术语言。那缕萦绕在塞纳河畔的艺术气息,也吸引着遥远中国的艺术家,他们胸怀抱负,远渡重洋,在交流与碰撞中绽放梦想,其中一些艺术家学成归国后开启了中国艺术的崭新气象,成为后人敬仰的百年巨匠。

吴法鼎、颜文樑、徐悲鸿、刘海粟、方君璧、林风眠、司徒乔、吴大羽、刘开渠、庞薰琹、雷圭元、吴作人、曾竹韶、胡善馀、吴冠中、赵无极……长长的参展艺术家名单,使得正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1911—1949)”大展观者云集,气象非凡。今年是“留法勤工俭学”运动100周年,也是中法建交55周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举办的这次重量级大展上,多件传说中的艺术珍品首次“现身”,多位被历史尘埃湮没的艺术名家得以“重现”。作为中央美院的开年大展,此展透过从40余家机构及个人处借展而来的留法艺术家的200余件作品,带我们回望这条充满创造并带有传奇色彩的“先驱之路”。

诸多作品系首次公开展出

接连听到“第一”“最早”“首次”是这次展览给人留下的一个深刻印象。

吴法鼎于1911年赴法留学,成为首位留法艺术家。展厅中,他的《旗装妇女像》造型严谨,功底扎实。王如玖的《肖像》创作于1916年,是此次展览中创作年代最早的作品。该作沿袭了西方肖像画的创作方式,着重用层层的油彩描绘出画面人物的神情。

此次展览建立在对20世纪前半叶留法中国艺术家的史料钩沉与学术研究的基础之上,展出的作品来自中法众多公私艺术机构及个人的收藏。策展人郭红梅表示,此次展览有许多难得一见的珍品,其中有不少是首次公开展出。

曾负责创办福建师专艺术科的谢投八,是一位被历史尘埃湮没的艺术家,曾在巴黎留学6年,此次首展的两幅《花卉静物》色彩沉稳厚重,因其尺幅不大,才得以在动荡岁月中幸存下来。1919年,24岁的徐悲鸿怀揣向西方学习科学和民主、以复兴中国美术为己任的决心,从上海乘船赴法留学,师从弗拉孟、高尔蒙和达仰。此次展出的《杨仲子全家福》是徐悲鸿学成归国后于1928年创作的一幅油画,系首次公开展出。时任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的徐悲鸿,在动荡的时代背景下,尽心为好友创作,足见二人情谊之深。

林风眠和徐悲鸿同一年赴法勤工俭学,先入第戎美术学院,后入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由于林风眠早期的油画作品几乎全部销毁,展厅中这幅《宝莲灯》显得尤为珍贵。潘玉良的《浴后四美姿》来自私人收藏,印象派技法带来的影响加上极富东方传统韵致的线条勾勒,展露出融合创新后的大家风范。

千流归海,展现中国气韵

彼时,留法艺术家大多选择在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学习,油画、素描、雕塑成为他们的主要课程。在那里,他们有的倾向于学习西方学院派古典主义、现实主义、写实主义,有的则展开对西方现代主义诸多流派的探索。

年轻女子背后用朵朵盛开的菊花作为装饰,暗香盈袖,呈现出一种柔美舒放的画境。方君璧曾就读于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她在留法时期的油画代表作《桃衣少女》于1928年在巴黎艺术博览会中受邀展出。蔡元培在为她的画册撰写序言时说道:“借欧洲写实之手腕,达中国抽象之气韵”。与方君璧同校的吕斯百曾以此次展出的《野味》入选巴黎春季沙龙,徐悲鸿盛赞其静物“简雅已极,虽夏尔丹何以加焉”。

同为林风眠的学生,吴冠中、朱德群和赵无极因先后赴巴黎学习绘画,并称为“留法三剑客”。1946年吴冠中进入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师从苏弗尔皮。导师在创作中注重法国古典主义绘画所具有的画面的平衡感,深刻影响着吴冠中此后的创作。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平日除了上课,便是到卢浮宫、展览馆及大大小小的画廊、书店参观,晚上还去补习法语或是画人体速写。

1948年,正值抽象艺术和表现艺术兴起,赵无极来到法国,其绘画风格自此由“具象”向“平面化的非具象”转型。朱德群1955年来到巴黎,他将西方油画的色彩表现力与中国的“写意”观念相融合,在法国画坛有着“20世纪的唐宋画家”之称。

与当时多数留法艺术家不同,常玉就读的院校不是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而是大茅屋画室。在他的画作《红衣女子》中,简洁的线条凸显了人物的婀娜多姿,不仅呈现出西方强烈而鲜明的色彩,也蕴含着东方的含蓄内敛。有朋友回忆,“他外出随身带白纸簿和铅笔。坐在咖啡馆,总爱观察邻桌男女,认为有突出形象者,立即素描”,还常常一边看《红楼梦》或拉着小提琴,一边作画。

在与法国师友们的交流中,年轻的中国艺术家对相关艺术问题的思考也日趋深入。

徐悲鸿曾引述达仰的话:“艺事至不易,勿慕时尚,毋甘小就。”他听从了导师的教导,拒绝趋慕浮夸,认真钻研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学院派艺术,在继承古典艺术严谨的绘画技法的同时,实现了更博大的艺术及教育规划,由此深刻改变了中国的艺术及美育发展。

赴法学习西方雕塑的艺术家们在回国后,通过雕塑创作、创办雕塑系科、译介西方雕塑文献,成为现代雕塑的拓荒者。他们使西方学院派写实雕塑成为中国现代雕塑的“母体”。据专题策展人刘礼宾介绍,此次他们走访国内多个城市,对遗留的民国雕塑进行了航拍,通过图文呈现、公共雕塑3D还原等方式,凸显20世纪前半叶中国现代雕塑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数以百计的中国艺术家虽然前往一个国家,但取用之丰富,回国之后艺术发展形貌之多样,形成百舸争流的格局,这充分体现了中国艺术家对世界文化极强的吸收与转化能力。”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在展览开幕致辞中说,也正是由于这种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艺术胸怀,使得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美术有了一番文质俱新的图景,为后来中国美术的发展培植了厚实丰沃的土壤。

艺术家的事业在祖国、在故乡

“我的名字‘沙娜’是法文‘Saone’的音译,而La Saone是法国里昂的一条河流。”今年已经88岁高龄的常沙娜出生在法国。1927年,常沙娜的父亲常书鸿从家乡杭州奔赴法国,在里昂国立美术专科学校学习,随后考入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深造,于是举家迁往巴黎。“我家就住在巴黎第14区48号,房子有一个长长的阳台,装饰着很好看的花纹护栏。假日里,我家成了中国留学生们聚会的场所,王临乙、吕斯百、曾竹韶、唐一禾、秦宣夫、陈世文、滑田友……都是座上宾,徐悲鸿和蒋碧薇到巴黎办展览时也来做客。爸爸于1934年创作的油画《画家家庭》,在巴黎春季沙龙获得了银奖。”

1933年4月2日,一批留法艺术生在巴黎常书鸿寓所成立了“中国留法艺术学会”。塞纳河两岸,中国艺术家的身影成为当时巴黎画坛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他们不仅在艺术院校学习、参加各类沙龙展览,同时也观访博物馆,进行欧洲艺术考察,特别是通过《艺风》等国内杂志传播现代艺术思想。仅常书鸿、陈士文、郑可、刘开渠、王临乙五人在《艺风》各期杂志中发表的文章就多达90篇。

展柜中,一张发黄的纸上签满了艺术家的名字,这是当年中国留法艺术学会的成员们在李风白家中举办圣诞聚餐时的邀请函,红烧鱼、洋葱炒牛肉、醋熘白菜等拿手菜赫然在列,充满着浓浓的温馨情谊。

留法的中国艺术家学成之后,一部分留在法国,成为中法艺术交流的直接象征,大部分则选择了回国报效,尤其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硝烟中回到国内,投入到保家抗敌的历史洪流中。

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法国之后,吴冠中毅然踏上了归国的征程。在回国之前,他给他的老师吴大羽去信说道:“艺术的学习不在欧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师们的画室,而在祖国、在故乡、在家园,在自己的心底。赶快回去,从头做起。”

艺术家们求学海外,负笈归来,他们带回的不仅是学到的理论与方法,更是振兴中国艺术和美术教育的激情与理想。范迪安说,当年留学海外的一代艺术家,特别是留学法国和欧洲的艺术家中的大部分都在学成之后回到祖国,他们中的大部分又都选择了以美术教育事业作为自己的人生归属,为20世纪中国美术教育筚路蓝缕,开拓创业,这样一份业绩和其中的传统,今天尤其值得深入研究。

塞纳河水静静地流淌,流向远方,流向岁月的深处……艺术先驱们在东西方艺术的邂逅中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尽显一代艺术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