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声喧哗:端倪与生机?
来源:上海作家(微信公众号) | 杨斌华 2019年03月01日14:22
晚近的当代诗坛,依然葆有旺盛不息的精神活力,不同形态的诗学观念和不同代群的诗人力求营造出意态繁复的诗歌形貌。这无疑是值得欣喜的诗坛现象。譬如,围绕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各地就举办了丰富多彩的采风创作活动,而节庆仪式和主题论坛更是诗歌界长袖善舞、易于夺人眼球、吸引公众参与的建设项目。这些都是我们探察当下诗坛如何自我转圜与重生,再现生机的重要指标,引发了各方关注。它似乎既为新世纪的诗歌创作提供了一个具有标示性的亮相空间,又蕴涵着某些令人回味的文化信息。这究竟意味着一种良好的端倪与生机,还是体现了一种具有表演色彩的突围姿态?因为众所周知,近年来的诗坛探寻艰难,气象繁富,却众声喧哗,纷争不断。
有一首题为《时间轻轻拍了我们的肩膀》的诗这样写道:
我们同时感受到
时间的力道震颤过心房
我们背靠背而坐
白天和黑夜各自在我们前方消失
是的,当既往年代的文学时光悄然远逝的时候,我们除了喟叹时运无常以外,却已然感受不到一个激情时代的文化似乎应有的逼人的光芒与昂然的姿态,相看诗坛亦复如此。试图简单描述一个喧哗年代的诗坛状况是及其困难的,何况它又是一种如此多元而驳杂的集合。我们愿意承认,当今诗坛又一大批不同诗派不同类型的群体在顽强地努力,涌现出许多坚持独立写作立场的优秀诗人,各展其长,各树一格,共同铺筑着这个年代的壮阔诗路。但不容置疑的是,如果加以认真的梳理和辨认,我们仍然会发现,由于掺杂了过多的诗与非诗的因素,并受制于诗语言变革的滞缓,目下的诗歌建设进程中另有其模糊、芜杂、低迷的一面。谁也无法否认,诗歌的领地正日益受到商品化浪潮的冲刷,为各种庸俗与媚俗倾向所严重污染,甚或刻意模仿,把玩形式,抒写所谓个人化话语,却遮蔽不住本就艰涩、干枯的内心世界。当下诗歌的整体影响力已远逊于以往年代,它只是一团微弱的光与火,难以烛照人们的精神夜空。在过往年代的精神文化经受了一番沉寂与低迷之后,诗歌更刻意选择了疏离和冥思,而非呈现与敏悟。因此,在“时间的力道震颤过心房”之后,有相当一部分诗歌却并无切肤之痛,业已变得苍白、淡漠,这同样无疑会遭人冷落,使诗进一步远离了读者的视界。
也许,有的人会强调沉潜前行的当代诗歌,获得了更为自由的写作空间,日常性和个人化经验及其文化立场同样标示了一个时代的特性。然而,这可能更多的仅是一种理论描述,令人难以忍受的庸常乏味、苍白无力的顾影自怜同样是它已然付出的真实代价。人们不再接纳狭隘冷漠、黯然神伤的诗歌,不再宽容情感的虚假和精神的偏执,人们期待具有高尚品质与思想活力的真情告白。正是这种种心灵内伤使一部分诗歌写作在喧哗的时代失却了宣示的声音,更失却了富有时代感的诗性魅力与价值。时代深度和心灵厚度,或许正是一种诗学上的“必要的张力”。
历史的胜景使我们无法忘却,更未敢奢求。公允而言,当今的部分诗歌创作虽有传统的承继,诗情的变幻,却匮乏创造的风度;既是历史的延展,又丧失了拓进与超越的机会。这是它自我构建的困囿与局限,还是它必然张扬的文化姿态?
延续至今而仍然余音绕耳的许多诗坛争议与分歧,已被确认为当代诗歌群体一种裂变和分化的兆示。这是诗坛的荣耀及其文化神话的自我消解,亦是新时代诗歌沉潜拓展的文化姿态的自我伤损。人们有理由感到失望,并且为诗歌本在的智慧生命深怀忧伤。诗坛需要反思的,岂止是简单的一场纷争喧闹中的意气用事和趋名逐利。当下诗坛似乎并不沉寂,甚至可以说是热闹非凡,然而,在如此令人思危的裂隙中前行,却是很难让人满怀信心的。在这种意义上,人们关注和探询形形色色并渐趋平复的诗坛现象,就无法不在内心交织起复杂的心情,既充满期待,又平添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