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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2017年6月下半月刊|张映姝:这样的日子过于漫长,长过一生

来源:《诗刊》2017年6月下半月刊 | 张映姝  2019年03月08日13:54

 

林地乌头

 

我对蓝紫色的花,怀有微妙的

心思。是从看见紫苏的一刹那,

还是穿出蓝紫风韵的那个冬日?

这并不重要。或许,很重要。

我依然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蓝紫

与内心的基调有关。火焰,

有蓝色的舌头;冰山,有某位诗人

形容的钢蓝。蓝紫是交融之美,

红和蓝的相爱。红色多了,便是紫红;

蓝色多了,就是蓝紫。

我的心,是不枯竭的红的富矿。

 

马牙山上,万物在蓝色背景中

静美。而你,山崖下的绽放,

搅动了我内心的微澜。

不曾见过,却一眼认定你。

一见钟情,就是我们的

命中注定。而封存的爱,

在红色中渗出,缕缕不绝的蓝。

 

说不出你,姓名的来历,

就像我不知晓,你的所有

除了你的名字。的确,林地乌头

不是个好名字,配不上你

带尖喙的美。只是蓝紫,

于我,就有了明确无误的

指向——

你的心思,我会懂得。

 

随意草

 

因为一件偶然之事,迁怒于你

不是我的本意,和处事之道

假龙头花,多有想象空间的名字

多娇嫩的粉紫花。现在

只能是“随意草”了。即便是

芝麻花、虎尾花,哪一个都比

它悦耳、洪亮,上得了台面

 

扪心自问,我只是想,取你

诸多花语中的这一个:随意

送给蒙尘、执拗的自己

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我欠自己

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了

别人而生活,在预设的轨道内

旋转,飞驰出转瞬即逝的星迹

这样的日子过于漫长,长过一生

这样的沉重,我已无心背负

自然之物,只留意美

人心多变,独观其善

世间万象,唯重其真

我对自己,何曾如此宽容、优渥

 

羞愧于对这朵花的命名,至少

违背了我,初见它时澄明的欢喜

羞愧于这首花诗的形态,就在昨天

我还信心满满,要把它写好

这,随心流泻的诗行

让我自由,而惊疑

 

驼绒藜

 

一条小路,延伸着城墙

没有更高之处。小路边的驼绒藜

是最高的盛开

 

破城子盛开,在时光的深处

古牧地的烽火,历史的烟花

被血液的基因打着,钻燧取火般

 

城墙的一侧,田野黑绿相间

黑色的,是庄稼的骨灰

绿色的,是活着的生命

 

多逼真,这历史的缩影图

我的手指,探向灰绿茎秆上

密杂的芒刺

血珠渗出,一粒,两粒

 

这轻微的痛感啊,不会

比游荡于此的古人更浅

也不会比未来者更深

 

甜罗勒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稻田

饱满的稻穗反射金色的光芒

光,自天空倾泻

光,从大地迸射

我,玻璃屋中的小小蚂蚁

兴奋,迷惑,而走投无路

 

一叶新绿,随风闪过

我的触角捕捉到,一丝微香的气息

屏气敛息,像要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我拨开那金色的丰腴腰身

一株甜罗勒,在惊诧中,发光

放大成,微紫的花海

芬芳的奇迹

 

这个正午,世界照常运转

迷乱的我,盯着稻田里的那株甜罗勒

痴痴发呆。一个声音传来——

静静地,听听风声吧

的确,有人写过:

贫穷,而听听风声也是好的

还有人唱过:

答案就在风中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