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当一头亮丽玫瑰色长发、一身红色长袍的包弫出现在幸福集荟书店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前都为之一亮。她走到人们面前，开口唱出悠扬动听的歌曲，然而仔细一听歌词又令人忍俊不禁：“对不起，我中文不好，对不起。”

包弫本名Jennifer Ball，是一名来自美国的摇滚乐手及作家。年逾六旬而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好奇与热情的她，将自己精彩的人生故事都写进了《摇滚女孩的高数人生》（1991年首次出版）中。2019年4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这本半自传式的后现代小说的中译本。5月，包弫携此书来到上海，与读者见面。

包弫

她把苦难磨成了人生的珍珠

在《摇滚女孩的高数人生》中，主人公摇滚女孩慕斯曾经在洛杉矶、纽约、芝加哥都生活过一段时间，每次因为不同的原因或搬离或逃离一座城市。变质的亲情使她过早地独自体会到社会的残酷与人生的艰辛，以至于她始终对人性与人的底线存有怀疑和试探的心理。为了探清生活的本质，她如饥似渴地尝试一切让她脱离平庸和琐碎的事物，在夏日剧团演员、学生、单人喜剧表演者、电视竞猜节目选手等多面身份的跳跃中追寻人生的意义，总结出自己的人生数学公式，如恋爱情愫的半衰期理论、忍耐时长比率公式、牡蛎方程、相貌相对论等。因为生活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极为精确复杂的高等数学，大脑空间里无数个二维房间中，充斥着阴暗的秘密，天马行空的热忱，无限循环的疯癫回忆，与绝望旷日持久的斗争，与生活的和解——它们都是未知数，却也都有可能是正解。

作为一部半自传式的小说，《摇滚女孩的高数人生》中95%以上的内容都来源于作者的亲身经历。而在签售会上，包弫也分享了自己传奇的人生经历。如今乐观积极的她，其实年轻时遭受过很多艰辛：青春期时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母亲为她留下了一些创伤性的记忆，例如13岁时母亲曾经在她洗澡时冲进浴室用枪指着她；而在20岁出头的年纪，父母就与她断绝了关系，她不得不一个人努力在大城市生存下去。

或许从小性格中就有特立独行的一面，包弫的“生存之道”也与众不同——她选择参加形形色色的电视节目，通过赢得节目奖品的方式来获得生活费。而这确实令她收获颇丰。她曾赢得了大约1万美元的奖金，还有一趟前往希腊的豪华游轮之旅。尽管她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却因此成就了自己人生中的种种传奇经历。

而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也体现在了包弫的写作风格中。《摇滚女孩的高数梦想》一书融合了单人喜剧、戏剧对白、诗歌，以及后现代意识流风格的自我独白。片断式的文字，夹以主人公想象出的各路编辑、专家的批注，以嵌套式的叙述结构、后现代喜剧的风格编织起一段痛苦与喜悦并存的人生，展开一幅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光怪陆离的欧美社会画卷。在美国出版时，《柯克斯书评》曾评价其“所有的章节汇聚成略带阴郁色彩的即兴说唱集锦，给人留下一种带有甜味的烟雾，微醺的体验，以及棉花糖般的口感”。

特立独行的个性与人生经历背后，是包弫面对苦难勇敢而豁达的态度。对此，包弫举了个例子：当沙子落入牡蛎的壳中，它会感到痛苦，但在痛苦中它会不断分泌出珍珠质，将沙子变为宝贵的珍珠。包弫告诉现场读者，我们在人生中遇到种种逆境时，也要像牡蛎一样去打磨痛苦，让痛苦最终成为美丽的珍珠。

多重身份背后是对生活的真诚与热情

经历传奇的包弫，也有着多重的身份。她和丈夫麦克·瓦尼博士自1984年起便加入过多支摇滚乐队，目前所在乐队为“手指木偶”，包弫吹奏法国号。签售会现场，包弫分享了她和乐队的演出视频。她一边播放视频，一边情不自禁地跟随屏幕上的自己一起唱了起来，似乎拥有随时进入舞台状态的奇妙能力。

包弫有一项重要的成就，在于她的语言学研究。起初，为了让英文考试总不及格的儿子能克服学习障碍，她开始研究英文的词根，由此拓展到对拉丁语、希腊语的研究，并产生了跨界研究与英文相差甚远的其他古老语言的念头。

在探索中，包弫发现汉语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语言之一，在文明进程中从未被打断过，并且使用至今。她认为学习汉语，对于语言学研究非常关键。于是52岁那年起，她便开始了对汉语结构模式的研究。正是由于对汉语的钻研，她选择了“弫（zhěn）”这个生僻字作为自己的中文名，是因为该字有“强劲有力”的含义。因而包弫说”自己中文不好“其实太过谦虚，她对中文的理解实际上非常深入和用心。

随着包弫对汉语的研究越来越深入，她发现中国人普遍习惯于用偏旁和部首记忆和理解汉字，然而汉字中其他的结构也有所意义和联系。她称其为“亚结构”，并与徐超共同创建了一个汉字亚结构搜索引擎，让人们通过亚结构，而不是偏旁部首，也能搜索到汉字。这一灵感也来自于她身为化学家的丈夫的启发，她将科学的思维引入了汉语研究中。

包弫的这一创举并不为所有人所认可，甚至曾有人向她指出，汉字是不可如此分析和解释的，这一搜索引擎拿走了中国5000年文明的灵魂。对此包弫回应说，人们总是会惧怕新事物，但正是新事物才能推动世界前进。“这正像炼金术走向科学的过程。”包弫如此举例，“一开始的时候，炼金术士也会对科学家说，你从我这把炼金术的精华都拿走了。然而，正是科学家不畏神秘的努力，让炼金术走到了真正的科学。”

研究汉语多年的包弫，也在中国生活与工作了很多年，还在苏州大学担任英文教师的职业，已经教了453位学生。签售会现场也有很多她的学生前来捧场，而包弫记得自己每个学生的名字。她会自费请自己的每个学生吃饭，在饭桌上真诚地了解他们的人生故事，询问他们人生中遇到的难题，并尽己所能地帮助他们提出一些解决的方案。也正因为如此，她得到了学生们一致的尊敬与爱，甚至改变了很多学生的人生轨迹。

包弫觉得，中国的学生都太刻苦了，哪怕到了大学，学习也不肯放松，不懂劳逸结合。于是她会组织学生们一起进行一些课外活动，例如游泳、做陶艺、做蛋糕等等。而在她的课堂上，她也会设计一些小游戏，例如让学生手工制作莫比乌斯环，或者测量水的酸碱度，让学习的过程更有乐趣。“因为学英文真的很无聊。”她笑着说。

在苏州大学任教期间，包弫发现在马路上和校园道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很少戴头盔。“我看到很多人都会戴口罩，但没有人戴头盔，”她说，“戴口罩是可以保护呼吸道，但它防止的是几十年后可能才会显现出来的后果。而不戴头盔的话，如果出了事故，对头部的损伤是会立刻发生的。为什么大家都很在意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健康问题，却对此时此刻的安全隐患视而不见呢？”做出这番思考的包弫，决心帮助更多人树立安全意识，于是买了600个头盔在校园里免费分发。

包弫的慷慨与热心也体现在了签售会上。她为前来现场的读者都准备了饮料和食物，并自己制作了一些可爱的手指玩偶赠送给读者。包弫之所以会有这一用心，是因为她发现在公共场所哭闹的孩子与心情沮丧的大人，只要收到类似这样的小礼物，心情都会立刻变好。于是她就养成了随身携带一些小礼物的习惯。这是她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一点小小的努力。

在签售会上，包弫还分发给现场读者一些幸运饼干。这种时常出现在西方的中餐馆里的小零食，都会放进一张小纸条，写着一句祝福或者鼓励的话。而包弫的幸运饼干是经过特别定制的，里面的小纸条上写的都是《摇滚女孩的高数人生》一书中的句子，每个看似意义不明的句子，都对应着小说中的一段情节。记者打开自己的小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行”我总是为了爱而搬到大城市去“。这句话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包弫自制的手指玩偶，在签售会上赠送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