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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勒律治一生的思想,是不断在诗学、哲学和神学中筛选

来源:深港书评(微信公众号) | 何桂锦  2019年07月03日09:30

柯勒律治说,诗歌天才是一种非常脆弱和非常罕见的珍贵植物。诗人可以通过情感描写让我们感到快慰,道德升华,教导我们美德、智慧、才能,不依赖于命运的眷顾。

《文学传记》这本书从诗的本质、艺术的自觉、诗的语言、想象力以及诗与哲学、对青年作家们的忠告等多方位呈现了柯勒律治有关“诗”的思考。18世纪末19世纪初发表《抒情歌谣集》,柯勒律治和华兹华斯用诗歌的方式宣告英国浪漫时代的正式来临。较之典型的浪漫主义者“返璞归真”的仿古、对自然的亲近、反叛的精神力、感性至上,柯勒律治具有一种超前的艺术自觉性,显得十分冷静、克制。

他引领浪漫主义,反叛理性至上,反叛新古典主义,同时,他又继续反叛主流的浪漫主义,最终和华兹华斯分道扬镳。他想要在理性和感官之间,找到平衡和超越,从而更好地表达自身的体验,也更好地激发读者内心的情感。柯勒律治认为“诗人从约束中获得愉悦,他们是净化者,结合了想象、幻想、迷信与理性、秩序,是驯服混沌的爱神”。

艺术虚构发挥出极限作用,带着读者一同超越时空,使得现实和幻想之境交相辉映,加深对人类自身和外部世界的理解,并心存敬畏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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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勒律治认为想象力则具有“统一事物,同时化为万物的力量”,“变为万物而又保持本色,从而无常的上帝在江河、狮子和火焰之中,人人都能感觉得到”。理性独立于时空,想象是对时空的随意控制,诗人由此获得对时间和空间的超越、控制能力,创作出“想象的场景”,激发读者内心情感,为人的心灵世界打开了新的天地,能够更好地认识自我,并对自身进行表达。然而,新古典主义的“三一律”限制了诗人超越、控制时间和空间的权利。

柯勒律治对读者充满鼓励和期待,他希望读者和自己一样,努力保持对现状的体察,超越时空的限制,在现实和想象之境中往返,咀嚼其中的自由。希望读者认识到无限的不可征服和无穷魅力,也认识到理想和现实都是光影交织的,真实和虚幻都是善恶并存的,且二者都有其存在的魅力和价值,缺一不可。他的仿古,不是一种追怀、念旧,不是逃避理想破灭后的现实,不是对大自然不假思索地崇拜热爱,而是一种饱含自我意识、自由意志的理性地反思、超越。

柯勒律治一生思想跳跃,他试图建构一套完善的自然哲学,融合德国古典哲学和基督教中的三位一体论、启示神学。

首先,他认为“自然本身便是一种启示性语言,有关自然法则、产物及其过程的研究不仅是获取自然启示的渠道,同时也是借以理解人类本质和命运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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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他吸收了谢林“三种力量共存于‘绝对’之中形成完善整体”的哲学思想,但尝试用“在圣父、圣子、圣灵之余,又添加了另一个元素,即‘作为根由’的上帝”的思路,规避“谢林自然哲学以个别性的牺牲完成向同一性的回归”。“作为根由的上帝是内在于上帝意识中的能量,上帝据此而存在,继而创生圣父、圣子和圣灵”。“圣父代表了上帝的自我断言行为”。

在自我断言的过程中,无限以有限的形式存在,“圣子赋予上帝以客观外形”。将自我断言和客观显现这两重行为相结合,这就是第三重行为。“上帝的三重行为最终以圣灵的诞生而告终,圣灵标志着爱的实质和团体精神”。

上述哲学、神学思想和柯勒律治的诗学思想有着深刻联系。可以将之与他在《文学生涯》一书的第十三章提出的“想象”诗歌理论相参照“作为根由的上帝”是一种意识能量,类似于“想象力”;而“初级想象”是有限心灵中“I AM”创造行为的无限重复,类似“上帝的自我断言行为”、“圣父”;而“二级想象”在所有事件中为了重新创造而溶化、扩散、消散,就算是不可能的地方,它都在努力实现理想化和整体化,类似“圣灵”。

由此看来,或许柯勒律治一生的思想,是不断在诗学、哲学和神学概念的学习、筛选过程中,诉诸笔端,使之更加多维而清晰。柯勒律治说“我们必须时刻警觉着真理的发现,心中总有一个轻重缓急的意识,从而我们能够辨别确定和不确定,以及白昼和黑夜”。他渴望激发读者的创造力、想象力,在想象和现实之间获得一种超越时空的独特视野,以此超越束缚,与自己对话,与他人对话,保有表达生命的欲望,热爱生命的爱心,不至使心灵在日常生活琐事中退化。或许,这样就像奥德修斯一般,听见了塞壬之歌,也避开了触礁身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