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街动物小说新作的语言特色:绘形传神、诗性美及冷幽默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胡香文 2019年09月18日09:39
读一位作家的作品,就是和这位作家交谈,他的思想气质都蕴含在作品的语言中了。汪曾祺说:“我以为语言具有内容性,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外部,不只是形式、是技巧。”雨街的动物小说新作《蜜獾莫尼》《小象彼克》《章鱼拉尔》语言极具特色,笔者从三个方面浅析。
一、善用比喻,绘形传神
对于小说来说,判断语言美的首要标准为是否有描摹刻画功夫,雨街写每一种动物都能准确把握其特点。
三部动物小说,雨街为读者写了不下几十种动物,每一种动物,哪怕只是短暂露面,也给读者留下深刻形象。下面举几个例子说明。
例一:“吱嗷吱嗷”,随着一声阴阳怪气的叫声响起,成对的猎鬣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用同样的声音回应着对方,那叫声像火焰一样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燃烧着,他们一边叫,一边结队行走在草原的高坡上。鬣狗的眼睛亮度极高,就像手中提着灯笼一样;长长的一队就像一条灯笼阵。
例二:……有在天空飞舞的,成千上万只草原蜂像两股由浓烟汇聚的绳子,在空中紧紧缠绕着;也有一片片落在地上的,把地面覆盖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像刚被火烧过一般。一有风吹草动,落在地面上的草原蜂,就如同地毯一下子被揭了起来,瞬间变得像粘稠的液体一样,缓缓向前流动着。
例三:一只又一只秃鹫像流弹炮似的从空中划过,这些秃鹫属于不同种群的侦察兵,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搜寻地面上一切行将就木的目标,一旦发现,他们便会改变飞行姿态,由直飞改为盘旋,翅膀和尾翼也像飞机打开了襟翼和副翼似的伸展开,让上升的气流不断从羽毛中穿过,那羽毛便像一团团小火苗,随风不停地抖动着。由于上升浮力小了,秃鹫的身体在盘旋中不断地下降着高度。而栖息在树冠上的秃鹫见状,便知道发现了猎物,双腿在树枝上一登,嘴里“咕喔咕喔”地叫着,翅膀也“啪啪”地拍动着,无毛的脖子向前一伸,脑袋向后一勾,身体便在同伴的拥挤下向空中飞去。
例四:这些羚羊修长的身影像一抹阳光,透着轻盈和灵巧。他们时而低下头,只是嘴唇飞快地动一下,便将自己喜欢吃的仍有一些绿意的草叶吞进口中……
例五:……只见他的体形像是一个圆筒,身体上有菱形硬鳞,头部还有一对短须,胸鳍呈圆形,胸鳍根部和腹鳍根部有肉柱,此时,他就是靠着胸鳍的肉柱站在水中。
鬣狗群乱哄哄的叫声和他们的无赖嘴脸、草原蜂群密密麻麻令人恐怖、食腐动物秃鹫的古怪模样、羚羊的灵巧机警、恐龙鱼的古朴呆萌等等,无不在作者笔下跃然。作者对动物的观察是细腻精微的,刻画力求精准,绘形传神。
小说运用了大量的比喻,使语言产生丰厚的意蕴,语境得到拓展,展现了作者对生活的精密观察,深入体味。观察雨街的这组动物小说,几乎每一页至少有两个比喻,有的一句一喻。他用“火焰”形容鬣狗的叫声;用“灯笼”形容鬣狗的眼睛;将草原蜂群比作“两股由浓烟汇聚的绳子”、 “地毯一下子被揭了起来”、“一条不断扭曲的巨大蟒蛇”、“泥点子”;用“一团团小火苗”比喻秃鹫的羽毛等等。这些比喻贴切、自然,毫无做作之感,将野生动物的野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善用比喻描摹刻画,的确是雨街动物小说语言的一大特色。
二、如江河流动的诗性美
《汪曾祺论语言八十条》中说:“语言,是内在地运行着的。缺乏内在的运动,这样的语言就会没有生气,就会呆板。”雨街的语言是流动着的,绝不呆板。
“夜幕下的草原,宁静而苍凉,只有稀疏生长的金合欢树映衬着满天的星光,像是一棵棵缀满灯盏的圣诞树。”(《蜜獾莫尼》开头句)这样诗意的句子还有很多,“此时的草原,动物的呼吸好像都被屏住了,只有远处的河流,像行走在夜路上的花朵,仍不紧不慢地流动着。”诗一样的语言引发读者无限联想。大自然是美丽的,然而,野生动物们时刻处于凶险的自然生物链中,蜜獾与鬣狗的厮杀、母狮猎杀野牛、小象母子与野牛群的较量、章鱼与虎鲨大战等等,动物间的厮杀残酷惊险,场面惊心动魄,犹如惊涛骇浪、大江奔流、波涛汹涌。残酷之外,我们不禁又被动物的美好亲情所感动,蜜獾父母拼死保护幼崽,小蜜獾那么懂事,帮助母亲照顾受伤的父亲,猎捕到蒙巴蛇自己不吃,带回家跟父母分享;小象比克在母亲鼻子残废后,不离母亲左右,为母亲采食鲜草野果;章鱼拉尔为了寻找母亲历经千辛万苦。相比血浓于水的亲情,动物间的友情更觉可贵,它们冲破种群界限,互相给予贴心的帮助,鬣狗公主与小蜜獾莫尼、小象比克与小豪猪弗洛、章鱼拉尔与虎头鲨之间等等都是这样的友情。这些温暖的情愫犹如阳光下静静流淌的清流,缓缓入心,滋润心田。动物小说与一般小说不同,动物小说除了塑造动物形象、表现动物生活之外,还要普及动物科学知识。这组动物小说的情节设置紧扣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和自然本能,作者在描写精彩的故事情节时,不忘向读者介绍动物知识。
可贵的是,作者将这些不同情境巧妙自然地连成一条流动的语言河流, “流动的水,是语言最好的形象。”雨街的这组动物小说,充满江河一样的诗性之美。
三、冷幽默添加情趣
如果细心阅读,你会发现在雨街的动物小说中,偶尔会出现一些风趣幽默的句子,这些句子往往是在大段描写叙事之后有意无意的一笔。比如《章鱼拉尔》中写大白鲨们想吃棱皮龟斯加达,可是都被斯加达的龟壳硌掉了许多牙齿,作者写道:“这些咬痕就像人类刻在龟壳上的字一样,大意是大白鲨某某到此一咬。”再比如《小象比克》中写狮群夜里攻击稀疏树林中像群,结果惨败,“有一头雄狮头上横着划了三道,竖着划了一道,就像用血迹书写了一个‘王’字似的,不知道返回领地后,狮王是否还会容纳他。”这样的揶揄有时不含嘲讽,比如写小象比克背上忽然多了只豪猪,小豪猪弗洛把他的尾巴当滑梯,作者写道:“小象比克刚才见识到了豪猪弗洛棘刺的威力,加之臀部是小象身体中最薄弱的部位,他哪里还敢乱动,如果不小心让弗洛在这里也射上几箭,那可就不好寻医问药啦!”这样的句子还有很多,随意一笔,便增添了无限情趣。
雨街的幽默不是引人爆笑的,是于文静之中偶尔不动声色自然流露的冷幽默,是调味剂。扎根于科学知识、文学修养厚实的土壤,又能关照读者的阅读趣味。
语言,从来都不只是小说的外衣,它渗透着来自作品内在的光芒,“语言和内容(思想)是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不只是载体,是本体。”雨街动物小说的语言是精美而富有诗意的,绘形传神、诗性美及冷幽默,是雨街动物小说语言的三大特色。透过小说的语言,细心的读者不难看到作品的深层内蕴。
作者简介:
胡香文,吉林省农安县开安镇初级中学高级教师,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科研骨干教师, 2017年被评为省级科研先进个人,有多篇论文在国家、省市级刊物上发表,散文《泪洒夜半》荣获教师组冰心文学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