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健灵《彩虹嘴》:向着明亮那方
来源:文艺报 | 杨巧 2019年09月20日08:47
《彩虹嘴》是殷健灵最新作品,近几年,她陆续创作了《野芒坡》《废墟上的白鸽》《访问童年》,每一部作品在创作题材上都具有难度,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作家的勤勉和不断探索自己的态度,作家的诚心和努力换来了一部部具有生命力的儿童文学作品。
上世纪30年代,小女孩薇拉跟随父母为躲避纳粹迫害逃亡到上海,寄居在虹口,“虹口”便是书名《彩虹嘴》的由来。薇拉一家在上海度过了7年的艰辛生活,收获了难得的友谊,薇拉和姐姐索尼娅也在特别的境遇中成长起来。对战争时期儿童生活的书写,国外有许多优秀的作品,《彩虹嘴》毫不逊色,是一次具有国际视野的写作,其所表现的关于战争、人道主义、生命和尊严,都显示出一个创作者的思想高度、艺术视野和文学品质。
跨过历史时间的创作是具有难度的,非第一经验而要去掌握这些素材,将这些素材“吃”进去,再“吐”出来并非易事,在《彩虹嘴》中,作者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个饱满的人物形象:单纯善良、爱天真幻想的薇拉,倔强而有主意的索尼娅,有冒险精神的少年西蒙,坚韧乐观的妈妈,豪爽的女工招娣等等。犹太人居住的“海姆”,女佣阿筱和女孩菱果一家的命运、薇拉上的学校,赵先生的相助,一家人为了生计开的小作坊,索尼娅的少女心思,西蒙的命运,多个人物,多种场景、多个情节组织起来无比流畅,而不让人觉得混乱无章。
《彩虹嘴》全书贯之始终的是浓浓的人道主义精神,跨越种族和民族的友好、困顿之中的人与人之间的相扶相助,如同黑暗中的一抹彩虹照亮了薇拉一家的逃难生活。扎实和生动的细节让这部跨越历史的写作很“立得住”,作者对上世纪二战时期的上海街头、犹太人逃亡居住的“海姆”大楼、“隔都”以及人们生活日常的描写都细腻而扎实,让读者的目光透过了“第四堵墙”。
初入海姆时,在得知薇拉一家没有钱后,负责登记的女士说,“没关系,你们尽管在这里待下去,至少,吃饭没有问题”;当索尼娅去“老虎灶”打开水,在排队时,大家对索尼娅特别友好,常常让她不用排队先打开水;一位法国老太太得知薇拉一家的经历后,说:无论何时,只要需要,她都会乐于相助。失去亲人自己又被毁容的勃瑞沃曼先生害怕见到人和阳光,终年躲在幽暗的地下室里,大家都同情他,想去帮助他,希望他早日恢复正常的生活,就连小薇拉、索尼娅和西蒙都希望能为他出自己的一份力。
《彩虹嘴》中的构思也相当精巧。引子和后记中“三只旧皮箱”前后呼应,引出了故事,也在结尾告诉读者薇拉一家后来的命运。小说全篇使用的是第三人称的写法,但从第四章开始,每篇章有了薇拉对她的布娃娃艾米丽进行的内心独白,因为战争来临了。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更好地抒发情感,让读者直接感受到小薇拉的恐惧抑或欢欣。在书中,开头鹦鹉杰克口里不停叫着“天下太平”,借由动物之口与当下犹太人的遭遇进行对比别有意味,因为天下正不太平,这一句“天下太平”既有对环境的一丝反讽,也有人们对“太平”的向往。
《彩虹嘴》是一本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还在于它的儿童本位。作品中的孩童形象刻画是极为成功的,小薇拉、索尼娅、西蒙、菱果、如瑶、萨拉个个活灵活现,孩子之间的互动也颇具孩子气,符合儿童的语言、行为和心理活动。比如薇拉要离开柏林和好友玛丽安娜告别时,两个人都带上了各自的娃娃,因为她们觉得“娃娃之间也要相互告别”。在面对逃难时,薇拉所想象的上海“那里到处都是宫殿,空气中飘浮着音符”。而诸如“如果你像美国人那样,把脚跷在桌子上吃糖,你就永远不会生病”这样的语言,让人不禁想到林格伦笔下的孩子,一个个那么活脱脱充满稚气。
战争带给孩子的心灵创伤不言而喻,作者既没有回避严酷的现实也没有刻意渲染悲情,而是写出了至暗时刻人性的善良和坚韧。当薇拉一家的行李箱被扣留时,薇拉妈妈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买新的。”而薇拉发现,“没关系”成了妈妈的口头禅;去赵先生家作客,薇拉妈妈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礼物,特意给薇拉和索尼娅穿上了中式女童旗袍,“自己穿上了藏在箱底的风衣,爸爸也找出了很久没用穿过的西装,还打上了领带”;中秋节的夜晚,大家在狭小的房间里腾出“舞池”跳起舞来,即便日本人实行限电政策,音乐停了,灯也灭了,大家仍然哼唱着旋律旋转;“即便在一个蜗牛壳一样的家里,薇拉一家的日子却过得生动起来”,哪怕是简陋的一两只花朵,也给“蜗牛壳”的家带来色彩和馨香。虽然生活艰难,但大家仍然维持着生活的仪式感和美感,处处体现着人的尊严。
战争是残酷的,在战争中伟大的人性尊严与残酷的人类暴力并存,当孩子们读到《彩虹嘴》这样的作品时,是能从中获得勇气和培养高贵品质的,他们会相信人的坚韧品性,会在遇到挫折时仍怀有美好的希望,向着明亮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