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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广阔未来,儿童文学如何保持良性发展? ——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年会暨中国儿童文学论坛在云南临沧举行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周茉  2019年09月25日21:11

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年会

中国儿童文学论坛

在举国准备迎接新中国70华诞之际,9月19 日,由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晨光出版社共同主办的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2019年年会暨中国儿童文学论坛在云南临沧举行。此次会议的主题即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努力推动中国儿童文学事业不断前进。

会议由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高洪波和浙江师范大学教授、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方卫平分别主持,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曹文轩总结。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蔡祥荣、云南出版集团党委委员、总编辑田大余、云南省作协主席范稳、中共临沧市委宣传部部长杨安兴到会祝贺。中国作协儿委会委员白冰、朱自强、刘海栖、孙云晓、李利芳、张晓楠、陈诗哥、纳杨、秦文君、徐鲁、徐德霞、董宏猷、韩进、薛卫民等参加。会议邀请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吴然、崔昕平、汤萍,晨光出版社社长吉彤等参与讨论。

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以来,我国少年儿童生存状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儿童文学也经历了多个发展时期,积累了宝贵经验,形成独特风格。近十年来,国际童书的大量引进、对外出版的扬帆起航对我国儿童文学发展既是促进也是挑战。会上,大家围绕新时代儿童文学发展的新空间和新挑战、文学理论如何更好地发挥对文学创作的指导引导作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美学特征和审美范式等议题展开交流讨论。

一、创作需要与时代、与儿童心气相通

在徐德霞看来,历经了新世纪“黄金十年”的中国儿童文学进入了冷静思索、自我调整的阶段,考虑最多的是如何提升儿童文学品质。“无论写什么,作家们要找到一条与时代、与当代少年儿童心气相通的东西。”

年过六旬的刘海栖因为对童话写作的不满足,在朋友启发下开始将笔触投向自己的童年生活。“那些在我心里翻滚沸腾的故事,距今50多年了。不过一旦动起笔来,所有记忆都浮出脑海,所有细节都毛茸茸的出现在眼前。”刘海栖先后完成《有鸽子的夏天》《街上的马》,并以少年时期当兵经历为蓝本创作了战争题材作品《小兵雄赳赳》。刘海栖对小读者而言,是爷爷辈的人了,和现在的孩子有不少隔阂,对他们的兴趣爱好都很陌生,他笑言,如果在儿童作品中再去装嫩、追逐风尚,一定会被嘲笑。“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比如我们的生活经验和有故事性的经历,我们童年生活的跳跃灵动,我们生活年代的火热和激情,我们那时的理想和遗憾,有理由把它们表现出来,呈现给现在的孩子。”

最初动笔,刘海栖担心旋律黯淡,甚至变成独自呓语。但写着写着,担忧就慢慢打消了,“随着哒哒的键盘声,唤醒了我埋在内心最深处的宝藏,那些细节,那些我曾经与之为伍的人物,那些欢乐和忧伤都喷涌出来,依然灵动而洁净,响亮而炽热,依然那么感动我,所以我终于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被污染的。”

这样的写作尝试让刘海栖意识到儿童文学的题材是非常广泛的,而不是局促的、程式化的,它可以把触角伸展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探摸到时间的远远近近,挖掘出时代的所有细微之处。刘海栖说,自己这个年纪仍在读书,仍在思考,想通过这样的作品,把那代人的正直无畏、坚韧阳刚传递给孩子,把他们对世界对人生的看法与孩子分享。

随着全民阅读的深入开展,当下孩子的阅读尤其受到关注。我们已经无需担忧儿童不阅读,而重点是关心他们阅读什么。纳杨认为儿童文学应该是一种人文精神的体现,是审美能力在滋养,应该与那些具有功能性、目的性的认知读物区分开。“当下少年儿童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的儿童文学作品中的生活是否能与他们的生活发生关联,很重要。这样才能被他们接纳、阅读,进而才能起到引导审美、培育人文素养的作用。”

儿童文学书写现实的作品比前几年明显量多质高,如秦文君《云三彩》,描写一个叫三彩的女孩从东北来到上海,其间孩子的成长与时代的洪流。但总体而言,还比较欠缺。徐德霞指出,目前儿童文学一面是艺术上的回归,一面是对当下少年儿童生活的游离。此前《儿童文学》杂志主编冯臻曾谈到当下童话有三个转向,分别是从给予到认同——思维的转向;从“西式”到“中式”——文化的转向;从孩子到人类——创作哲学的转向。徐德霞认为这其中有值得注意的潜在倾向:过度追求隐秘的儿童心理与儿童情感,童话精妙复杂,难以读懂;成人化的儿童作品悄然增多,有的偏离了儿童文学的初衷;不少童话既无想象也无故事,仅靠语言华丽装点。徐德霞认为,这种倾向使得含蓄晦涩的作品多了,明朗轻快的少了;华美空洞的作品多了,朴实丰富的少了;成人视角的作品多了,老少皆宜的少了;动辄万字的长篇多了,精简流畅的短篇少了。“必须警惕泛儿童化,也不能走唯艺术之路。我们的作品需要时代气息,需要现实生活的充盈。童话是孩子们最有亲近感的文学形式,如果孩子们读不懂童话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吉彤结合少儿出版的情况也谈到,儿童文学创作应该更多关注现实,创作出更多接地气,反映现实题材的儿童文学作品。作家只有关注现实、关注儿童成长,创作出的作品才能贴近孩子,真实鲜活地反应孩子们的精神世界和心灵向往,产生撼人心魂的魅力。近年来,晨光出版社多次邀请儿童文学作家到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实地采风,创作和出版多部反映少数民族地区儿童生活状况的儿童文学作品。近期出版的《春潮 · 童年》书系也是作家来云南采风时创作出的一套反映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孩子生活状况的作品。吉彤希望作家们通过对生活的深度挖掘,创作出更多接地气、传得开、留得下的精品佳作。

二、让孩子独立思考,儿童文学亟需“精神坚果”

儿童文学与生俱来有着友好的天性与本质,却也有可能以温柔而艺术的方式误导儿童。孙云晓写英雄少年赖宁时曾有这样的反思:“尽管我在作品中反复写明不提倡未成年人上山救火,但将赖宁的救火牺牲和被表彰的过程写得较为详细。这样的处理没有充分考虑儿童的认知特点和理解能力,有可能导致孩子模仿,这就是对儿童不够友好的体现。”2019年这部长篇儿童小说修订再版时,他听取儿童文学作家张之路的建议,将赖宁救火的过程基本删除,只用几行字简单介绍。

孙云晓认为,评价儿童文学作品的优劣既有艺术标准也有伦理标准,伦理标准之一即是否尊重儿童的身心发展特点与权利,直接而通俗的说法就是“儿童优先或者儿童友好。”

孙云晓一直对另一部长篇儿童小说《金猴小队》中的一个细节担忧,当时他正通过不吃主食减肥,自认为有效,就将这个过程写到作品中,后来了解到这样做对健康有害。“显然,我写的这个知识细节是不科学的,如果孩子模仿可能导致不良后果。所以2017年再版时也做了修改。”从“儿童友好”的角度出发,很多作品都不够严谨,“如何创作和推荐优秀儿重文学作品将面临许多挑战,但为了儿童必须勇敢面对。”

由儿童友好出发,还能触及更具有普遍性和倾向性的问题。一些学者提出,如今中小学生语文教育偏感性而忽视理性,儿童文学创作也有类似情况。培养批判性思维,倡导质疑精神,是儿童文学追求的真正的“儿童友好”。

如何实现?徐鲁给出了他的思考:进行非虚构儿童文学阅读。他观察到一个现象,小学生中学生写作文,想象力天马行空。但如果去描述一个真实准确又符合事理逻辑的现实故事,大部分孩子不一定写得好,甚至不一定动得了笔。“我认为跟阅读的单一性有关。儿童阅读推广大量童话故事,孩子们的阅读视野越来越狭窄,阅读口味越来越单调。缺少描述和思考现实问题的能力,有的孩子成长过于情绪化。”

徐鲁认为,儿童阅读应该多样、丰富,不能营养单一。 “儿童文学作家应该成为儿童心理成长的高级营养师,不仅要培养孩子们相信童话的情怀,同时也要培养孩子们独立思考的能力。这个世界不全是玫瑰色的,童话也解决不了一切问题,理性和健全心智最重要。”徐鲁利用绘画书形式为低年级小读者创作系列中国科学家故事,彰显科学探索精神,出版了《罗布泊的孩子》《追寻》等带有纪实风格的儿童小说。“非虚构儿童文学不仅是把科学知识传递给小读者,我一直提醒自己要写的不单单是一个故事,我希望自己的书能让小读者感到开阔明朗的情怀,感到对自然天地的敬畏,获得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获得身体骨骼和精神骨骼都具备的一种力量。”

不少作家对专业性较强或传记类题材犹豫,怕情感单薄、言语枯燥而无法吸引小读者。徐鲁认为不然,很多内容的发展前进都包含时代印记,甚至能唤起作家自己的成长经历,产生情感敬畏。“科学家、天文学家、建筑学家、英雄模范…… 孩子们在阅读这些作品时,也是在瞭望中国的群星,人类的群星,在历史进程中摸索时代,建立光明阔达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作为出版人,接力出版社总编辑白冰表示近年来儿童阅读越来越受到重视,学会读书已经成为孩子的核心素质之一。儿童书籍在审美趣味上大幅提升,但诗歌寓言、少儿纪实文学等还是弱项,有待开发空间。

三、吸引世界读者的,是有中国精神内涵的儿童文学

作为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总编辑,探寻少儿出版的初心与使命,不间断地反躬自省在张晓楠看来是少儿出版工作的魅力所在。围绕着市场关系而异军突起的儿童文学几乎长期在少儿开卷排行榜上占据着前十的排名,强劲拉动着少儿出版,也深刻地激荡着这一代少年儿童精神世界。“但是,我们不希望儿童文学成了儿童思想的统治者,而创作者自身反倒成了市场化的工具或奴仆。”张晓楠说,儿童文学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要担负起为孩子一生打好精神底色的使命,正是这一点决定了对于儿童文学的探索是建立在以社会效益为首,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的过程。

中少总社将很多作家创作的图画书开发成课程推广到海外,图画书版权输出已经成为编辑工作的常规动作,令人欣喜的是,《龙的故乡》《花木兰》等一系列图画书在海外推广过程中深受读者喜欢。

儿童文学海外出版是一片值得深耕细作的肥沃土壤,我们应该推出什么样的少儿作品?哪类题材受国外市场青睐?纳杨提出,更多富有中国精神内涵的儿童文学作品。“我们写作时要有世界读者的意识,但并不是说要为世界、为其他国家的读者去写。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浓厚的人文底蕴。作家心中当有中国的精神气质,关注中国当下社会,了解中国少年儿童的想法与心理,写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表达,自然会吸引世界兴趣。”

很多儿童文学作家一直为此努力,在写作道路上不断回望、修正。汤萍对作品的要求是既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又有趣味性的故事,蕴藏着对生命和自然的思考,让孩子们在故事中滋养心灵,健康成长。陈诗歌对“世界是怎么开始的”充满强烈兴趣,提出“儿童创世”想法——生病期间喝白粥时正好看到星空的图片,脑海里顿时出现白粥的米粒泼洒到空中变成满天星斗,宇宙出现了…… 据此他翻阅资料,通过学习研究写出不少与宇宙天体相关的儿童文学,陈诗歌觉得自己不是在写童话,而是在写科普,创作本身有趣了起来,也让小读者能领略宇宙星辰的奥秘。

四、为了儿童,要做一棵“把根扎得很深的树”

除了在文学性上的精进,儿童文学也在有意识地向少儿教育、图画绘本、艺术舞剧等多元领域精深开拓,中国海洋大学教授朱自强直言,跨学科性和实践应用性是他所认为的儿童文学两大学科属性。“儿童文学和心理学、教育学、美术、民间文学、民俗学等都有密切关系。儿童文学的学科生长立足于这些学科发展基础之上。” 跨学科性和实践应用性作为相互补充、相互生成的合力,促进了儿童文学的学科发展。

朱自强注意到,儿童文学在学术界的整体地位有较大提升。不论国家社科基金的重大项目,还是教育部重大课题研究,诸如儿童文学翻译学、文化产业语文教育等中国儿童文学跨学科拓展研究相关课题相继出现。这也得益于教育事业在社会建构中的发展,朱自强说。

李利芳也提出,儿童文学理论研究亦不能离开跨学科视域。新时期以来,学者们能够取得一批标志性的理论成果,和他们广博的学科视域有密切关系。李利芳谈到,“儿童文学”从发生、发展到变革,都缘起并紧紧围绕“儿童”这一具体精神生命现象,都是成人社会对“儿童—童年”问题的发现、觉悟与观念推进。表面看是知识更新,内部表征的是人类对自身生命起源、对认识人类社会的不懈勘探。“所以,我们在文学上遇到的种种发展困惑,最主要的瓶颈问题依然在于我们对我们的服务对象——儿童,在认识理解上的观念滞后性。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在一个更加开阔、更为丰富具体的社会结构中去考察与勘探,文学理论在其中扮演的应该是观念引领的角色,能够抵达对儿童文学认识、思考、研究的最前沿状态。”

随着儿童文学市场的不断开拓,各类儿童阅读教育机构风起云涌,抢占先机,在满足儿童阅读指导需求的同时也敲响过度商业化的警钟。正如董宏猷所说,儿童阅读大潮难免掺进杂质,忽略书目的文学与美学品格。“传播方式迅猛,阅读没有足够文学浸润,故事讲完只给出道理,越来越简单,好像生了锈。”纳杨也提出,不是写儿童就是儿童文学。

刘海栖将火热的儿童畅销书形容为“桉树效应”:桉树高大茂密,养育了很多动物,但同时也导致惰性、迟缓与昏睡,抑制了周围植物。如果大肆生长,势必会影响到生态平衡。面对此情形,儿童文学作家需要定力,冷静思考,不跟风逐流,深挖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让作品始终稳定前进。

论坛上,崔昕平、韩进、吴然、薛卫民等作家、评论家分别就儿童文学理论学术史研究、大自然文学、儿童诗等话题展开交流。

多位专家谈到,儿童文学处在潮平两岸阔的发展阶段,未来还会更加繁荣,如何保持良性生长是每一个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出版人都在努力探索的。也许正像曹文轩在总结发言中说的那样,面对这样一个由我们自己营造的、所希望的,却又让我们时有焦虑和担忧的时代,我们需要有一种雷打不动的定力,回到文学史语境中,重温经典的品质,重新认识文学的恒定面,以不变应万变。一个作家主要关注的不是变化的一面,而是不变的一面:这个世界的基本存在状态,恒定不变的人性和永远的神秘,以及我们民族用数千年创作积累起来的基本文学经验,“内容为王”是我们要高举在手的旗帜。

会后,高洪波与作家、学者们一行来到边境线上的佤山翁丁小学,了解当地教学情况与校园生活,与孩子们互动交流,并进行赠书仪式。

向翁丁小学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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