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学》2019年第10期|刘山:中年的月光
来源:《上海文学》2019年第10期 | 刘山 2019年10月24日08:58
时光记
时光有纤足,在屋脊上小心翼翼行走
一度让你察觉到它的慢
有时连风,也比它来得突然
它也有翅膀,但喜欢静止
甚至一度在记忆里倒退
有时藏得很深,我们
在寻找时沉溺其中并不自知
更多时候,它徘徊在
生活宽大的刃口之上,将其磨得锋利
但我们都已经学会,并精通了
在刀锋上行走的技艺
炉中煤
先是黑的,像矿井里钻出来的脸
后来是红色,像醉酒的时候
因愤怒射出的目光
可那目光,终如落日
红到极致后,就是暗淡
有时炉膛一声脆响,火花迸裂
像杀人的话在胸腔里炸开
又被酒浇灭,而后打一个无奈的嗝
摇晃着花白的头发,灰烬般
风一吹,所有的爱恨都散了
郑 重
明月有心,落花有意
秋风有微词
人间有大如星斗的微蚁
也有小于生死的细光
流水有大去向,红尘滚滚
生活要娓娓道来
你说“不”,子仍在川上不肯离去
你说“舍昼夜”,大去向的下游
涌起微小的火焰
没有什么,能够被时光轻易湮没
譬如朝露,每一滴,都稳坐住一个太阳
月光辞
如何在一张白纸上画下中年的月光
十五的清白,初一的寡淡
还有无边的寂寥正冲破纸质的江山
那水墨的江山啊,三千里长
而笔锋只有一寸,尚不能
稳住内心的摇晃
岁月松弛,月光湍急
抱紧狭窄的土地
抱不住宽阔的生死
你能从时间之隙抓住的月光
有三分薄,半分新愁,半分旧疾
剩下的两分,是那些涣散的中年之惑
树的自白
多年来,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
有过那么多兄弟,村头两棵
村外,绵延数里
只是现在,很多都离开了
有的做了砧板,日日与刀锋为敌
有的做了棺椁,漆一身新衣
装一个用旧了的身体
还有的,直接被填进灶口
高过屋顶,散作浮云
故乡的土地松动
它也冠头涣散,力不从心
内心的年轮,竟无法旋紧
松开了鸟雀,抱不紧风雨
有时候,月光整片整片的漏下去
年复一年,高擎着虚无
躲在自己的绿荫里,反复的生
反复的死
多么渴望被拆散,倒在这片土地上
提斧的人,却远走他乡
现在,一看到锋利的事物
竟有莫名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