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2019年8月下半月刊｜李越：我们是脱出轨道的行星
来源：《诗刊》2019年8月下半月刊 | 李越 2019年12月18日09:05
沙尘暴之夜
沙尘暴之夜，梦在屋里潜行。
昏黄世界高速运行
一公里外，蜂阵密集。
你持久辗转
将身体放成座椅形状。
苦闷的重量紧紧咬住椅背。
巴丹吉林沙漠邀请
礼貌地叩响梦的窗扉。
夜色更加透明
翻滚脊背向天边奔跑。
你以更快的速度进入风暴中央。
钱塘潮
万人空巷。
黑线的脸和银线的脸
构成海浪巨大的笑。
白色马群撞击空气的大船
潮水轮番灌溉太阳。
马群咆哮愈烈，人群哗然跳脚。
嵩北森林公园的松涛
三月，松涛翻滚但找不到岸
彼此紧挨、推动不息的松林丢失了岸。
千里奔波的追寻老于松皮皱裂
时光的斧子劈出刨花。
阴郁的预感更重。
风骑兵——灵魂队列的行走
进入纵深，翻拣松叶的秒针：
一座时间废墟，在不断的
自我重复中陷入昏睡。
亿万个雨滴的林海降落，打破虚空。
这树木急切奔跑中淋漓的汗滴
以枕藉尸骸丈量漫山森林。
低吟的绿色监狱禁锢草木众囚，
风骑兵——灵魂队列反抗监禁：
撼动众树，使松林敞向天空
不断听取雷霆的话。
被长久寻找的海岸边，
松涛躬身向前
在走下山崖时，被自身拦腰抱住。
通讯之诗
电话在房间拨通，
闪光的信号被外太空的黑暗吞咽
——一张喝着通讯的巨大口腔。
更多讯息被阳光捕获。
光斑跳闪的灰黑光缆正在旷野
长时间漫步，沉思，翻山越岭，
活跃的信号麻雀传输它激烈的思想斗争。
电话那端，大脑的球形荧幕放映星空
飞速描绘着旋转不息的星座地图。
寄秋风
在果实丰满的秋日
火车午休，铁鼻腔打鼾
声音像月下巨潮般饱满。
出发的货车小分队载满包裹——
羁留语词的小屋。
想象着故乡签收语词的人
又是谁在异乡邮寄秋风？
六点，下班后
下班铃声的守卫将我摔出禁闭室
好像被掼入另一世界
如此不受欢迎，甚至是个麻烦。
拍击虚空的旋转门厌倦了
疲惫的拍击，转动越来越慢。停止。
玻璃以光斑闪着太阳穴。
办公楼里摸黑的一日坍缩为黑洞
我们是脱出轨道的行星
突然被置于强光之下。
世界一片白光，图像缓慢渗出。
飞速旋转的外物螺旋桨
将眼瞳变成让人眩晕的罗盘。
未 眠
风在湖面划波浪线
意图勾出重点。被布置的“之”形雾霭
——水蛇阵苍白忧郁
黄昏过后，一个梦走来
问候之词断裂成灰烬
熟人脸面坍塌成废墟
梦的画外音讲故事给自己听
渐渐溶解的黑夜，梦
而非交际电话，叫醒心事重重的人
独自呼吸在深夜宇宙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