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贝贝”之父张之路新作写北京胡同里的童年往事 好的儿童文学不应“知识空载”
来源:北京晚报 | 李俐 2020年06月04日15:48
80后的童年记忆里,一定少不了《霹雳贝贝》这部电影,它的编剧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张之路。今年“六一”前夕,张之路出版了新作《吉祥的天空》,讲述了北京男孩吉祥的成长故事。写这本小说的初衷,不仅是一位七旬老人对自己童年生活的回忆,更承载了他对儿童文学创作的理解。“我这本书里书写的事情可能是微小的、琐碎的……可是我不愿意忘记它们,不愿意我的同代人忘记它们,更不愿意让我们的未来忘记它们。”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他表示,“儿童文学不能光让孩子读了高兴就行,要有对于历史、社会的认识,儿童文学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把儿时记忆写进《吉祥的天空》
《吉祥的天空》是《吉祥时光》的姊妹篇,从吉祥的童年时期写到青少年时期,细致地描摹了1957年到1963年期间北京男孩吉祥的中学生活,展现了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百态,写出了充满质感和时代特色的少年成长历程。
从大乘巷胡同走进贝府中学,带着青春期的懵懂,吉祥在生活和学习的历练中逐渐体验人生百味,新鲜的生活扑面而来:参加庆祝中国少年先锋队建队十周年纪念大会、国庆典礼上放飞和平鸽、学工学农、文工团里当小工、制作小球藻……其中不少小故事,就来源于张之路的亲身经历。“那时候,我们学校经常承担天安门游行和接待外宾的任务,光荣也好玩。为了练队形经常耽误学习,好在当时没有那么重的课业。到了那一天就非常兴奋,差不多四五点钟就得起床集合,天还是灰的呢。”
和吉祥一样,张之路也是在北京胡同里长大的。“我不是特别刻意地写北京文化,就是在字里行间的感情里带出来。”比如,他曾在《吉祥时光》里写过这么一段,老北京人去探望朋友,但是去晚了对方已经睡下了,来的人就说,“您别起了,我把这好儿给您撂窗台上了。”“一个问候,怎么能放在窗台上呢?但听起来就特别有北京味道。”在《吉祥的天空》中,他还写了很多街坊邻里间的故事:妈妈将伊拉克蜜枣省下来包粽子送给对门郭家怀孕的儿媳妇;杨胜利帮助吉祥家买冬储大白菜;岳兴华把自己的零用钱拿出来资助杨胜利上大学……一桩桩小事写出了老北京人的古道热肠。
除了吉祥的学习、生活,时代发展的脚步也被一一记录。苏联成功发射世界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中国登山队登顶珠穆朗玛峰、古巴导弹危机解除……这些重大历史时刻都出现在小说中的“黑板报新闻”上。“李政道、杨振宁获得诺贝尔奖的新闻,是我当时印象非常深刻的,很兴奋。”这种激励,也为张之路后来选择了物理专业埋下了伏笔。“我们上学的那个年代,对科学的重视,在青少年的追求中是非常突出的,当时没有人想当演员、歌星,一说到愿望,全是科学家。”张之路记得,当时自己特别爱读爱因斯坦、居里夫人的传记,很多段落都能复述出来。
从《霹雳贝贝》到《流浪地球》走了30年
怀揣着科学家的梦想,张之路从北京师范学院物理系毕业后,一直从事教学工作。
1976年1月8日周总理去世,悲痛之中的张之路写了一首诗悼念。“当时有老师说,你这个教物理的诗写得还不错,就在校广播站播出了,后来还在杂志上发表了。”这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开启了张之路的文学之路,他开始尝试写童话、写剧本,并逐渐在儿童文学领域崭露头角。
张之路最有影响力的作品就是《霹雳贝贝》,当时他已调到儿影厂任文学部主任。有一天,时任厂长的宋崇和文学部编辑们开会商议下一年的电影拍摄计划,大家说了几个选题都没通过。最后,张之路想起了自己积累在脑海里的一个关于“静电”的故事:“一个深夜,北京妇产医院的上空来了一架飞碟,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带电,他的爸爸妈妈不敢亲他,老师同学也不敢碰他,他觉得很孤独,他不想带电……”听了张之路绘声绘色的讲述,宋崇兴奋地站了起来,当即拍板就拍这个剧本。张之路只好承认,剧本还没写呢,刚才只是瞎侃的。于是,厂里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写完了初稿。“开始叫《带电的孩子》,后来定稿改做《霹雳贝贝》。”
影片在上海首映时,孩子们兴奋地站在椅子上看完了全片,当时张之路就知道,这个片子成了。“那时国产科幻电影还是很稀少的,技术条件也很简陋,同时期的美国电影《外星人E.T.》花了3000多万美元,《霹雳贝贝》只花了47万元人民币。”张之路认为,除了科幻元素吸引观众外,《霹雳贝贝》的内核也很符合当时孩子的心理,“独生子女的时代来了,很多家庭都是一个孩子,有时候会感觉孤独,所以孩子看了能有共鸣。”
去年,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大获成功,有影迷评论说:“国产科幻片从《霹雳贝贝》到《流浪地球》,我们等了三十一年。”谈到科幻片的崛起,张之路认为,观众是非常渴望看到本土科幻大片的,《流浪地球》虽然客观上还有很多漏洞,但确实在科幻电影类型上迈出了一大步。“我觉得,现在中国科幻电影最缺优秀的制片人、出品人,制作团队已经不错了。”
“黄金十年”没留下“黄金”作品
物理老师、作家、编剧,这几重身份在张之路的创作上融合得恰到好处。“我的脑子里有三种创作思维:文学的、影视的、理科的。写科幻可以想入非非,但最基础的科学部分不能露怯,如果我当年没有物理学背景,也没有勇气写科幻作品。学理科的人非常重视逻辑关系,我写故事也是一环扣一环的。影视思维又给我的写作增加了很强的画面感。”
谈及儿童文学创作的现状,张之路表示,过去的十年被认为是儿童文学的“黄金十年”,全国有五百多家出版社,几乎九成都在出版儿童文学作品。“因为它的市场太好了,门槛又比较低,随便编一编,都可以挣钱。”
不过,在他看来,这只能说是儿童文学出版发行的黄金十年,而不是儿童文学质量的黄金十年。“在创作上,有没有特别优秀的作品,还是有争议的,良莠不齐吧。我认为我们在保持一定数量的情况下,还是应该着重质量。”当下的儿童文学畅销书中,不乏一些“文化快餐”作品。对于这样的书,张之路认为可以看,但要适可而止,家长要注意引导。
“一部作品如果写得太快、没有打磨,作家缺少对生活、对社会的领悟和感受的话,写出来的东西就会非常流于表面,就出现了一种‘知识空载’的现象。”张之路解释,这里的“知识”,指的不只是孩子能否从书中了解很多知识,也包括孩子读完书后,在思想上、精神上受到的震动。“一部好的儿童文学,不光是消磨孩子的时间,更要让他有所收获。沉思也好,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一种收获。”
人们常说,好的儿童文学作家,需要永葆童心。张之路的体会是,所谓童心,就是真心,其实大人孩子身上都有这种纯真,这一点是相通的,创作者并不需要刻意去迎合孩子的心理。“所以,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成人读了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