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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孺萍散文集《童年岛》序 谈凤霞:巡游难忘的“童年岛”

来源:“江苏文学”微信公众号 |   2020年06月16日08:51

诗人巩孺萍的散文集《童年岛》的书名起得真好!她将“童年”这个宝贵的人生时段和她童年生活过的淮河边的“小岛”进行了完美的时空结合,诗意、灵妙且十分真切!

她倾情描绘的“童年岛”不是英国剧作家詹姆斯·巴里以童话形式虚构的“永无岛”(Neverland),生活在永无岛上的小飞人彼得·潘因为不想长大而永远不会长大,他尽情玩耍的“永无岛”只是作者希望无忧无虑的童年永驻的寄托。现实生活中,每个孩子都会长大,也都要长大,但即便长大后,童年也是人生大河中一座实实在在的“永在岛”。我们的记忆常会逆流而上,追溯和巡游在那童年岛上度过的寸寸光阴、片片光影,激起心湖中的层层涟漪。

我和孺萍年龄相近,都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她的童年在淮河边的农场度过,我的童年在苏南水乡度过,家里都是兄弟姐妹成群,都经历了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所以读她追怀童年生活的这些文字,于我而言是心有戚戚,三四十年前的光景恍若眼前。

广播喇叭、露天电影、爆米花、吃冰凌、挖荠菜、捉知了、学雷锋、听评书、乘凉、拾秋、天然零食、过年穿新衣,还有诸多乡间民风民情,我儿时基本也都样样经历过或耳闻目睹过。这些过去的故事不由让我思绪纷飞,感慨连连——这,就是我们一代人穷困而又自在的乡村童年!这,也造就了一代人在困苦中摸爬滚打之后更懂得感恩的成年!

孺萍用一支轻盈、朴素而又饱含深情的笔,栩栩如生地描绘童年岛上让她刻骨铭心的生活、人事和风物,这既是她个人的童年史,也折射了她家乡的地方史,反映了一代人的生活史。

文中有场景,有细节,有情义,也有思索。从这些朴实的文字中,可以看到那个年代的贫瘠和辛酸,也可以看到依然兴致勃勃的“其乐融融”,比如兄弟姐妹学唱戏、听评书、捡破烂儿等种种乐事。童年回忆从作者的心里汩汩涌出,细腻的笔致真实地流淌出作者自己的鲜明个性,也塑造了家人和乡人的立体形象,尤其传达了那动人心扉的情意:妈妈过年给孩子们做新衣而自己穿补丁衣服,爸爸为给孩子买算盘顶着风雪过河去卖菜,二妹辛苦工作省吃俭用给姐姐买球鞋,姥姥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疼爱,还有丑鸡在雨中护卫小鸡的母爱、家狗对主人的忠诚和眷恋等等。爱,是童年岛上永远缭绕的袅袅炊烟,弥漫着吹不散的家的味道!

《童年岛》一书中巩孺萍所绘插图

距离会产生美,但也可能会因为不自觉的美化而使得所忆失真。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再现儿时的美好之时,并不过滤不快和无奈,也不回避残酷和丑陋,将生活以其本色的面貌原汁原味地呈现,比如心愿无法满足的忧伤、父母之间难免的争吵、邻里之间的矛盾、对于家畜的屠杀等。隔着时空距离,成年后的作者回望童年的目光中既有热烈的眷念,也有冷静的审视。这些审视以及由此而生的反思常在文章的结尾,如《聊斋志异》中的“异史氏曰”对所述之事进行总结和升华,但是文笔自然,文气流畅,往往情思并举。

她比较过去和现在的童年生活,发现时代变迁中流逝的美好,比如对于“练武功”的感叹:“同样是练功夫,相比于我们小时候,他们却少了一个英雄梦。”在写了野外乘凉之后,反思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乘凉的快乐却没了。人与自然越来越疏远,小时候习以为常的清风明月反而变成了一种奢侈,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这些隔了数十年时空的“余思”,也促发读者去比较和思量。

在我看来,好的作品应该具有两重似乎自相矛盾但又相辅相成的品质:一是能以真切的描述召唤读者的代入感,二是能以恰当的距离激荡读者的思想力。孺萍努力在她的创作中营造丰润的审美空间。

孺萍是个童心不泯的诗人,从《母亲的儿歌》一篇中,终于得知她后来走上童诗写作道路的渊源,原来要归功于小时候母亲的儿歌启蒙。如今孺萍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相信她也定会薪火相传。

每次和孺萍相见,她都笑语盈盈。她能写善画,赠我一本本童趣盎然的诗集,也赠我她用钢笔手绘的明信片,一幅幅图画线条细致、形象逼真且有意境,甚是可爱。得知此书中将有她的手绘插图,万分期待,诗文和图画会相得益彰。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时光能造木成林。感谢孺萍分享她记忆中永远青葱的童年岛,带着我溯源那曾经欢笑过、哭泣过、欣赏过、拼搏过且如今依然珍爱着的童年,那亲切、熟悉的暖意一路迢迢而来。

《童年岛》一书中巩孺萍所绘插图

身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在巡游光影斑斓的“童年岛”时,我热切地想给大洋彼岸正在抗战疫情的祖国、家乡和亲友送上赤诚的怀抱和绵长的祝福!愿每个踏上这座“童年岛”的“游客”,无论年龄几何,都能对岛上的风景和故事有温情的触摸,有深远的感思。人生的河水汤汤,愿我们童年岛上的家园安然无恙,愿童年那粼粼的波光永远闪烁涤荡!

2020年2月3日于美国伊利诺伊诺默小城

 

(作者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