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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写作:在不同的“工具箱”里,找寻时代的印痕

来源:文学报 | 张滢莹  2020年07月26日10:18

每年高考结束后,作文都会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也许不少人认为应试作文与真正的写作相去甚远,但语感、用词、逻辑等我们在写作中重视的内容,在早年上学时的作文训练中早有接触。作家如何回望自己的“作文时代”?面向青年时期的写作,又在他们的生命履迹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记?日前,由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带来的一场直播中,多位作家、评委谈及了这个话题。直播实时在线观看352.9万,打破了百度秒懂本尊live的直播纪录。

作家孙甘露记得上学时自己的作文经常被当做范文朗读,但他依旧愁苦于作课堂分析时,整理不出老师想要的“中心思想、段落大意”,“我归纳提炼出来的好像跟标准答案不一样,这是令人非常沮丧的”。曾有过相同经历的作家苏童在高考时因为语文失分,平时一直依靠语文拿高分的他在四十年后的如今突然想到——自己大概是因为“审题错误”,作文没写好才丢了分。对此,诗人西川的选择是主动挑战:“我曾经写了一个作文,学苏东坡那样只写了短短一截,结果被老师臭骂一顿,给了特别低的分。但是我拿着苏东坡的《承天寺夜游》,说苏东坡都可以这么写,我怎么不能这么写?结果老师没话说了。”与这种挑战姿态所对应的,也许还有来自于青春期少年的一种叛逆心理,就像作家杨照所说,当年期待的不是作文得高分,而是老师在作文簿上用红字批写“到办公室来找我”。

这样一种“叛逆”的姿态,也正是先锋文学开始萌芽的阶段。作为其中代表性作家,苏童和孙甘露都曾经历从文字感受到文学感悟的阶段性跨越。青少年时期,苏童就将文字视作如同魔法一样的事物:“文字的组合、造句的功能能让文字变成诗,变成散文,变成小说。初中时班主任写了一首散文诗,我就坐在黑板前研究他的诗,也许诗写得不怎么样,但这个变幻的光彩我看到了——文字可以变成一个魔术。”青年时期,当被人在公共场合介绍为“作家”时,孙甘露会感觉有些局促,在他心里,当写作者的身份正式成为一种社会身份,不仅意味着一种社会认同,同时也是自己内心的一种界定,“这两者是伴随着我的一生在慢慢成长的东西”。谈及青年写作,所关涉的多是关于天赋和时机的问题,其中令西川印象深刻的是诗人兰波短暂却辉煌的创作经历,以及叶芝在早年所写的诗篇:“叶芝的诗比较唯美,我们一般知道他的‘当你老了,炉火旁打盹’,写茅德冈的,这是他相对年轻(的时候),《驶向拜占庭》都是后来的东西。年轻人写年轻人的这种东西,他的经验、他的趣味、他的见识、他的激情。”对此,杨照的感悟则是,相对于与青春期情绪涌动更为密切的诗的形式,小说仍是一件需要时间长度的工作。“小说里面很多东西,包括从叙事的声音,到结构,到思想,小说前后的关系等等,有很多需要通过时间进行练习的东西,不太可能单纯只是天才。一路写下来,你会知道小说需要很多的历练跟琢磨,这是我觉得这两者不太一样的地方。”

当每一代青年人都有自己的代言人、都以自己的情感和表达方式来写自己的故事时,一种青年文化诞生了。“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还是在一个比较传统的文学史脉络里来看作品、来看年轻人的写作,但青年文化并不是在传统文学意义上的讨论,每个人、每个作品都要单独地来鉴别、来讨论,很难笼统地说。”孙甘露以参加评审时见到的优秀年轻写作者,以及金宇澄写《繁花》为例:“写作这件事之中当然有共性的东西,但是也很难针对一个特殊的创作、一个特别的人有什么完整的人生方案。”这样的年代差异,苏童感同身受:“今天的青年人,他们面对的状况真的是不太一样。他们所下的棋,他们所用的棋盘,他们所用的战术,和他们的生存法则,基本上都是我们所陌生的。所以我们经常面对新一代的人,他们脑子里想的文学世界已经分成两个部分,或者说文学世界在这个时代里是碎裂的,所以你要去筛拣、去分辨。”

在台湾地区,一些写作者以参加文学赛事为职业,并成为“文学专业户”,这造成文学比赛的评审经常会遇到“熟面孔”的情况。对此,杨照心存忧虑:“这种针对性的写作,对评审来说是很困扰的,你们评什么,他(她)都会来试一试给出你们所要的,还要想办法躲这些‘专业户’。”与此同时,他提出如今写作者的工具箱早已不同以往,评委认为新奇巧的东西,也许只是在自己认知范畴以外的东西,他就曾遇到过评委对某一作品赞誉有加,认为很有创新性,其实内容照搬自某日本漫画。“他们这个时代的工具箱和我们不一样,有动画,有流行音乐,或者是电玩,而我的工具箱里没有这些。我不得不尽可能希望找到平衡,在理解年轻一代共同语言的同时,也希望能坚持文学或艺术在创新的时候应该有什么样的意义。”

以文学奖为名,孙甘露所希望看到的,还是“在适当的时候,通过奖项这种方式及时地把他(她)指认出来”。“评奖不仅仅是选出一个人,或者说通过评奖来传达什么东西,实际上是要对当下的创作试图梳理,触摸创作的脉动,或者说想找到同时代人的写作者与时代的关系与呼应。在百年的历史脉络里,如果回到评审现场再去看那些作品是如何被选择出来,实际上对理解那个时代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切入点,这也是文学奖的另一个重要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