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象脚鼓》:寂静的“交响乐”

来源:北京晚报 | 黄晨屿  2020年07月28日07:40

“很多年以后,当听不见的我成为一个真正的舞者,被亿万人的目光聚焦——人们说,这是一个美得耀眼的奇迹。”《象脚鼓》如此开篇的叙事语调,无疑让这个独特而颇具悬念的开头,承载起《百年孤独》开场一般的魅力,瞬间令读者完成了期待中的时空转换——从主人公辉煌的“顶点”闪回到她成长过程中某个看似平凡的瞬间;从小说令人欣喜的结局,重返主人公磕磕绊绊的来时路途……

继《野芒坡》后,儿童文学作家殷健灵推出了又一现实题材长篇儿童小说力作——《象脚鼓》。小说以《千手观音》领舞为原型,讲述了两岁女孩冬银在一次医疗事故中失去听力,而后在聋哑学校学习、生活,最后成长为顶级舞者的故事。作品所要传达的,绝不是重击之下的伤感与挣扎,而是提出了一个近乎残酷的议题——当我们不得不面对多舛的命运时,究竟该何去何从?是自怨自艾、驻足不前?还是乐观坚强、重振信念,用永不停歇的旋转召唤出生命最美的刹那?

故事中的冬银,无疑选择了后者。在羽翼渐丰的过程中,曾经懵懂的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好在,冬银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和天分所在——舞蹈。第一次上律动课,“我的心狂跳不止,欢乐像瀑布一样席卷了我。”然而,光有热爱远远不够,冬银只有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才能支撑起这份“热爱”。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对于冬银而言,为学业或工作放弃舞蹈,无异于是一种自我丧失,令她痛苦;而唯有持续磨炼舞技,才是一种自我表达与证明。此时,聋哑于她不再是一种不幸,而仅仅是一种不便。

即便如此,舞蹈也无法成为冬银的代名词,因为她作为一个“人”,是如此立体而丰富。她是那个在每次考试后隐秘地玩着抓阄游戏的学生;是那个为了不让姐姐被父母责骂而把姐姐书包藏进衣柜的妹妹;是那个与璇子若即若离又和好如初的闺蜜;是那个与同学一起在磕磕碰碰中掌握价值观的孩子;是那个因为梦想离家出走的女儿……

而周遭人们给予冬银的爱与关怀,同样令人动容。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父母无条件的爱护、尊重与支持,她的命运是否会如出色而带点男孩子气的香巧般,坠向另一个没有光亮的极端,正如小说中冬银所言:“世界上最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最终支持了我的选择”,“只有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而孟爷爷、孔老师和郑红校长等,无疑都是为她点亮心灯的人。尤其是水老师,她为冬银带来了象脚鼓,带来了舞蹈,带来了扑进灰色世界的音乐精灵,还给了她前所未有且掷地有声的鼓励——“你是一位天生的舞者”。这让我想起《安妮日记》中最直指人心的一句话:“在爱中,我不会去想悲伤的一切,而是想着仍旧存在的美。”诚然,正是冬银获得的源源不断的爱与温暖,最终成就了她的“美”。

《象脚鼓》用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倒叙,作者毫不回避这种有限视角与叙事手法的写作难度,反而用这种“限制”为读者打造了一个别样纯净、真实的儿童世界,并在很多时候稀释了生活原本的苦涩。例如,成人眼中求医问药的奔波过程,在她看来,却充满了探险的趣味——“让我惊喜的是,我开始跟着爸爸云游四方,坐各种交通工具,见各种各样奇怪的人。”此处流露出的幼年生命强大的自愈能力和与生俱来的乐观,着实令人动容。原来,在悲伤的底色之上,快乐与成长才是生命永恒的主题。与此同时,一位女性作家写作中特有的敏感与克制、细腻与精准,亦可见一斑。

事实上,当我们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是“能看见”、能“听见的”,正如生活在寂静无声中的冬银翩翩起舞时,她也能够“用眼睛听世界,用心看世界”。这种生理与心理上的“通感”,不就是艺术所能抵达的人类审美共识的边界吗?而《象脚鼓》扣人心弦的情节内容,与“交响乐”的结构形式,无疑又在这种“跨界”中造就了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或许,冬银的成长故事,本就是一曲令人难忘的交响乐。我想,在与这部“交响乐”发生心灵共振时,我们也和这位“生活在无声世界、一直无法顺畅说话的舞者”一样,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