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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门》:童年的另一面

来源: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7月28日07:56

《蓝门》,张忠诚著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出版

6月19日下午,一场充满生机与朝气、温馨与诗意的《蓝门》作品研讨会在辽宁省沈阳市郊外一座古朴雅致的小木屋中举行。辽宁省作协副主席、辽宁文学馆馆长薛涛,辽宁省儿童文学学会会长宁珍志,《当代作家评论》编辑部主任王宁,沈阳化工大学副教授孔凡飞,沈阳师范大学副教授王家勇,辽宁省作协副厅巡视员、儿童文学作家郑晓凯,儿童文学作家马三枣,儿童文学作家刘天伊,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讲师何家欢,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儿童文学编辑部主任谈炜萍以及《蓝门》作者张忠诚等欢聚一堂,一起阅读和品鉴儿童文学新品力作《蓝门》。

丰沛的主题建构了多义循环乐章

宁珍志:在熟稔冷僻的油坊街,一位老人、一个孩子、一条忠犬,三角形的稳定结构搭建了《蓝门》的主要故事框架,由此三个形象之间展开了一番又一番的生命对话,并频繁向周边、向社会、向世界发送怜悯、关怀、坚守、成长的生命信息。寻找与等待、孤独与守望、思念与祈盼、生存与坚持,构成了《蓝门》的多义循环乐章,在诸多寒凉与温暖的和弦中,最终,温暖成为主调,仁爱贯穿始终。而老人与孩子之间的情感依赖与互存,又深深隐含着“带动成长”的生命主题。

王宁:张忠诚作为由成人文学转向儿童文学创作的作家,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素材与情感体验,他独辟蹊径,不落窠臼,用深沉凝重的目光打量少有人关注的“边缘”人群,他不粉饰、不回避,以一己之力“孤军奋战,直面着世界的另一面”。《蓝门》里没有情节的急转直下,没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有的是扶危济困、荡气回肠的人性光辉,有的是普通人在苦难面前的生活智慧,有的是恪守传统守望亲情的痴心不改。与其说作者不厌其烦地反复书写与现代繁华都市相对照的世界的“另一面”,毋宁说他是以儿童文学的一己之力来对抗世界尚存的某些不和谐不完美,以写伤痛来抚平伤痛,以大爱来唤醒众爱,给人性以真诚的抚摸与慰藉。

孔凡飞:这部小说超越了“寻找与等待”这个通常的主题,而是将“归来”也一并呈现出来,只是这种“归来”并不是想念的那个人的真正意义上的归来,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归来”。这部小说真正要传递的一个更哲理性的主题——于情感和爱而言,生命中所有的寻找和等待其实都是归来。无论厚爷和盐豆寻找和等待了多年的亲人是否有一天会出现,这些都不重要,尽管,我们期待着这一天,但当我们看到爷孙两人的相依相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团圆和完满。一个失亲的老人和一个失亲的孩子,在他们共同的寻找和等待中,恰恰也各自“圆满”了人生。

王家勇:《蓝门》很有历史厚重感,这里既有对雕版年画民间手艺的观照,也有对战争和油坊街沿革的追溯;既有家国变迁史,也有个人兴衰史。只不过,作家从未大而化之的在作品中重温历史,而是将厚重的历史打散揉碎在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个人的成长经历中,这样的历史叙事才更接地气。《蓝门》的主题是非常鲜明,就是对苦难的“抒解”,“抒”是抒发,“解”是消解。苦难是可怕的,但作为既定事实,消解苦难才是正途,用爱和希望与自己和解,这才是这部作品真正的主题涵义。

张忠诚:《蓝门》作为儿童文学,可能已经足够复杂和多义。但我要想写的《蓝门》其实是不同的个体最基本的情感诉求:厚爷想在有生之年找回傻儿子;盐豆想见到妈妈;拆迁的老户想在死之前早日回迁,回到油坊街;那条老狗,想见到老主人;就连没有生命的毛绒玩具,也想有一天能被主人领走。这些个体,表达情感诉求的方式便是等待。《蓝门》并不是一扇窄门,这里有关怀、同情、怜悯、善良、感恩、仁义、正直,但我更希望《蓝门》为少年读者,呈现出一个在别的儿童文学里看不到的,或者在现实生活中也看不到的浓缩的多义的世界。

波澜不惊的叙事隐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宁珍志:作者没有平铺直叙,两条叙述路径交叉进行,一条为现在进行时的情节发展节奏,一条是一般过去式的发散记忆节奏,舒缓张弛,跌宕有序。而出版语言的有效配合,更令作者的小说叙述语言有着鲜明的标志。在《蓝门》中,现在进行时的现实部分用宋体排出,一般过去时的往事部分用楷体排出。这有点像法国新小说派代表作家西蒙的书写方式,人物行为举止、心理活动,甚至不同时间、地点的发生发展,都要用红蓝铅笔进行颜色区分甄别,以凸现这一个与那一个、这一程与那一程不同。小说后半部有一段盐豆内心语言的呈现,《蓝门》排出唯一的仿宋体——这简直是群山凸起的一座峰峦,高耸云端,需要仰视,直接镜像孩子内心世界,进入生命主渠道。作者冷凝、客观所达到的不露声色叙述,有“零度写作”征象,与小说基调、人物命运极度吻合,这是一种磨合题材、磨合人物、磨合故事的内功叙述笔调,专为《蓝门》人物的性格轨迹铺排,有层次感,有参差性。

王宁:作者以双线并进的方式将现实与回忆交替地呈现出来,小说不以曲折百转的情节取胜,而是在从容淡定的生活流之下写出人生的常态与人性的常态,在看似朴素的几乎不加修饰的记叙里描摹细腻的人性与深刻的主题。行文中简洁的对话却隐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于不动声色之间,表达儿童在生活面前的自我选择,表达儿童作为个体生命的丰富内涵,这种波澜不惊,守正平和,却不乏内里的厚重感与力量感,是他叙事上的特点。

孔凡飞:作者对小说的情节把控有着自身的节奏和特色。小说其实在讲述两代人对亲人的守望的故事,但是,作者却总能在自己的叙事中不着痕迹的将两个寻亲故事以某种形式打通,让我们看到“不同”的关于对亲人的寻找与等待中的“相同”之处,这种手法非常具有中国传统文学的味道,有一种因果和轮回的感觉,构成了文本内在的一种巧思和平衡。

何家欢:从叙事上来说,《蓝门》最突出的一个特点是以补叙的方式把故事的来龙去脉交代得非常清楚,确保了每条故事线索的闭合与完整。借助于补叙,时间由当下慢慢延伸到过去,交织成一张时空之网,从而让小说的叙事有了厚度。与此同时,随着时间跨度的拉长,也更加凸显出厚爷心中那份坚守的执着。油坊街的拆迁,虽然宣告了手工业时代的远去,但是任由岁月流转,世事变幻,那些存于心底的守望和向阳而生的成长力量却会永远常驻于人们的心间。

是执着的坚守更是希望之光

宁珍志:厚爷对自己智障儿子葫芦的告慰可谓煞费苦心,作者把积淀于内心的故土家乡情怀诉诸笔端,以素朴、以个性、以往复,通过厚爷的口径,向葫芦如数家珍般地强调自己“家门”特征。如此“自报家门”,不仅是高擎识得自己“家门”的物理性标志,重要的还是炫耀作为血脉、作为思想、作为精神而昭示的灵魂肉体基地。“蓝门”带有怀抱性辐射作用,带有旗帜性引领作用,带有坐标性导向作用。打开蓝门,一定是更多的爱扑面;打开蓝门,一定是更大的爱满怀……归来吧,葫芦!朴素而执着的“家门”意识,是中国优良的儿童文学创作传统的根基所在。

孔凡飞:蓝门,是这部小说的核心意象,是这部小说的题眼。在东北的冬天,除了白色,几乎是没有其他的色彩。但是,“蓝”在这部小说中却如此的亮眼。与荒芜的景象既突兀又和谐。蓝色在所有的颜色中是极赋情绪变化的。蓝色可以是明丽淡雅的“快乐”,可有凝重深沉的“忧郁”,有新鲜时的“明朗”,也有暗淡时的“颓唐”……而“蓝门”在一年年粉刷里,总是在经过鲜亮与暗淡的过程,其实也是厚爷心中的希望与失望交叠的过程。蓝色的门和福禄有余的年画就在一年年的风雨剥蚀中由新到旧,一直等待……在苍凉的底色里,那一抹蓝,是父亲对儿子执着的坚守,更是希望!

王宁:厚爷和盐豆,包括小狗毛头,都是被作为上述精神象征的化身来刻画的,他们性格饱满,光彩萦绕,是可信又感人的形象。厚爷是坚守初心、无私付出真情与大爱的代表人物,他身上承载着中华民族仁义善良、坚强不屈的传统美德和朴素的人道主义观念,坎坷的生活有意考验着他的品性,他是整个小说中脊梁式的人物。而盐豆,这个本来不幸的孩子在厚爷的呵护下却聪慧懂事,充满乐观精神,他对母亲的思念催人泪下,让平凡故事有了一种精心动魄的冲击力。而小狗毛头这条忠义之犬,更是坚守家园,忠诚护佑主人的使者,它为护卫主人的院子而死于偷狗贼之手,成为悲剧。这三个主要人物是未被金钱和世俗污染过的人性化身,他们是爱和美的象征,更是寻找爱和美的力量之源。

王家勇:这部作品的隐喻与象征有两个突出的代表:一是颜色,比如厚爷家和嘟嘟家的蓝门、葫芦和盐豆的蓝围脖、梅姐和盐豆常坐的绿桌子等等,特别是“蓝门”,蓝门是家的标识,也是爱的港湾,这一抹蓝色甚至比血的猩红更加醒目;而作品中的这张绿桌子也同样寓意丰富,这既是希望的象征,同时也是盐豆内心苦难执念的象征,盐豆将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和等待都封存在了这张有“希望”的绿桌子里。二是时间,时间的隐喻与象征在作品中最典型的就是腊月十四,这个时间既有民间风俗所指,也有苦难的象征意义,葫芦的走、季英的死、石井的死……都在这一日,这个日子承载的苦难实在太多了,这在民间有着深刻的迷信心理暗示,作者用这样的时间隐喻同样也是为了加重苦难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