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临界》:终究还是人的故事
来源:北京晚报 | 郑军 2020年08月04日09:05
《临界》系列的出版要从20年前说起。2000年春,一位在《大众软件》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准备做一期光盘版。虽然今天很多新电脑不再配光驱,当年能用光盘出杂志,还是很前卫的事。它的容量超大,所以,编辑朋友希望我写一部十万字的长篇科幻。
写什么呢?一个刚开笔的新作者,脑子里还只有旧套路。那以前我写过“太空剧”,写过“废土文”,都是因循之作。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人工智能“造反”的故事。
彼时,我已经在质疑套路式的旧科幻,曾经把“机器人造反”“外星人入侵”“时间旅行”并称为老三样,声明自己绝不碰这三个题材。所以,新故事只是借用旧套路的壳。我虚构出一个名叫“高科技犯罪侦查局”的机构,任务是调查各种使用高科技手段的新式犯罪。哪些算新式犯罪?当时网络是科技热点,我就买了很多有关网络的资料。是的,我自己都还没条件上网,全靠报刊恶补一通网络知识,便开笔创作。
就这样,《网魔》诞生了,一场20年的征途也开始了。我还记得完稿时,正值纳斯达克网络股崩盘,颇有“见证历史”的感觉。不过,那期光盘版后来没有做,中国少儿出版社上海分社正在组一套科幻丛书,于是便收入本作,改名为《生命之网》出版。
书还没出,北京一位搞影视公司的朋友看中原稿,直接签下,让我自己改编。他联系到一个制片人,对方也表示很有兴趣,就这么搭起一个创作班子。他们还邀请北京公安局网警给我们讲网络侦查的实际案例。后来我走上一条从现实出发的科幻创作路线,就是从这次实践开始。
要把十万字原作扩展成几十集电视剧,需要填很多内容。特别是主人公的身世、社会关系和行动逻辑,原作完全空白。旧科幻自视为“点子文学”,以开脑洞、拼科幻点为追求。人物只是讲故事的工具,没几个作者肯花心思塑造他们,当时的我也这样写科幻。
然而,影视作品是演员表演出来的。不把人物写活,让人家演什么?结果,这次改编搁浅了。但是我牢牢记下这个教训,我没把人物写好,这是所有文学的基本功,科幻不能例外。在新出的《临界》系列中,这部长篇修改三分之二,恢复原名,成为第八集。
2003年,湖北少儿社要组一套长篇科幻,我又把“高科技犯罪侦查局”的设置翻出来,让主人公杨真再次出马。当时我已经立下壮志,每部作品题材都不能重复。那么,这次让他们瞄准哪个科技前沿?找来找去,我相中了纳米技术。又是查阅大量资料,从科研现实中寻找戏剧点,我完成了系列第二部《神使》。《神使》首版直到2011年才由福建少儿社出版。后来,同样删改掉三分之二,它成为《临界》系列第五集。
从那时起,我开始完全用文学视角规划这个系列,一定要把杨真和她的同事们写活。2005年,我开始写系列的前传,一个侦查局刚成立的故事。杨真不仅没处理过高科技犯罪案件,甚至刚开始做警察。让她以青涩面貌出现,预留下性格成长的空间。
这个中篇名叫《极速》,在科幻杂志上连载。后来,充实将近一倍内容,它成为《临界》的首部,改名为《飞驰的灵魂》。
至此,人物仍然很单薄,我还没写过她的任何亲人。于是在2009年,我连续推出三个中篇。一篇叫《浴血的圣杯》,杨真终于有了相伴终生的人。这篇后来改名为《AI觉醒》,成为《临界》第七集。
另一篇讲述杨真和父亲互相厌恶的冲突关系。这篇的科幻点我不喜欢,改编时放弃了,但保留下冲突主线,重新写成《直到银河尽头》,变成《临界》第六集。还有一篇讲杨真和养女的故事。原计划成为《临界》第十集,现在是后传的开篇。
2012年我写下《钟声》,获得星云奖最佳中篇银奖。这是该系列作品首次获奖。但是无论科幻点还是人文主线,后来我都不喜欢,改编时完全放弃。第二年又写下剧本《我们》,2016年获得中国科幻水滴奖最佳电影剧本提名。我把它改成长篇,充任《临界》第二集。
那年我还开始创作另外一个系列,名叫《人形武器》。它出版更早,名气更大,获奖更多。不过,该系列第三部《红书》始终无法出版。那个故事让杨真在最后出场,解决了问题。于是我把她改成主人公,串联全书,成为《临界》第三集。
这些年间我不光写小说,还从事科普工作。不仅深入科学团体,也接触伪科学、邪教和反科学思潮。有关见闻促使我写出《东方的战争》和《逃逸死亡》,成为《临界》第四集和第九集。
2017年,带着对科幻文学的全新认识,我把所有这些作品截长补短,改成系列长篇。当时它叫《双刃剑系列》。
编辑颇具慧眼,把主题相近的前九集定名为《临界》,统一出版。这个“临界”不是物理概念,是指人类正在走向一个关键点。如果越过它,社会就要失去对科技的控制。主人公和同事们拼死相搏,就是要阻止这个临界点到来。
好吧,这是篇流水账,不过也展示了我的心路历程。从一个认同“点子文学”的旧式科幻作者开始,我逐渐意识到科幻终究还是人的故事。即使换了题材,换了叙述角度,仍然要讲好人的故事。我花了20年时间来探索怎么把这件事办好,《临界》就是我的答案。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