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鲁院记事
来源:文艺报 | 2020年11月20日14:40
我对鲁迅文学院慕名已久。当年参与北京第一热电厂改建工程时,作为电力工程师,经常在八里庄附近的工地上加夜班。每每夜班过后,饥肠辘辘,便与朋友们一起,去附近的一个熟悉的地摊撸串儿。举起一块五一瓶的“燕京”,隔着缭绕烟雾,便能看到鲁迅文学院的大门。
直到2018年的10月,我真接到了鲁迅文学院的入学通知。高兴之余,当年遥遥对着鲁院大门撸串的情景又出现在了眼前,恍然如梦。
在报到的当天,我拎着行李直奔鲁院。当年撸串的摊子早已不见踪影,曾经的臭水沟两旁,树影婆娑。附近的陋巷几经整饬,已变得干净而陌生。只有鲁院,依旧是十多年前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那个院子看不出任何分别。
因为从事网络文学创作时间较早,这届同窗当中,我属于年龄较长的一个。因曾在北京工作过十多年,差一点就落地生根,我就成了半个地主。于是乎,报到之后,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大伙谈天说地地指点江山。见面伊始还很少聊创作,因为网络文学本身在文学大家庭当中还是一个“小娃娃”,谁也总结不出太准确的文学理论,大家风格各异,又以自由和自我为特色,我之灵丹,也许就是他人之“砒霜”。与其授人以“毒药”,还不如谈谈身边奇闻轶事,以及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
大伙聊起网络文学这20年来的发展,无意之间就达成了一个共识。网络文学,其实是互联网时代的产物,它的诞生和发展都受益于这20年国家的对外开放和高速发展。而我们这批网络文学作家,人到中年也罢,风华正茂也好,其实都是这个时代的受益者,也是改革开放和国家高速发展的见证者。
鲁院安排的课程很复杂,既有文艺理论,也有艺术赏析。有的老师年事颇高,思维却极为开阔。有的老师年纪不大,在业内却建树颇丰。同学们互相交流,与老师也交流,倒也其乐融融。
一次艺术品鉴课,授课的先生当堂弹起了琵琶曲《十面埋伏》。我虽然是个准乐盲,却也能听出几分“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味道。当天课罢写文,思路无比顺畅,六七千字几乎一挥而就,意外之余,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静下心来快速进入状态的窍门,不觉欣喜莫名。
又有一堂编剧理论课,老师举的例子恰好是大伙熟悉的作品。老师讲得非常精彩,大伙也听得兴致勃勃。然而课堂之后,几位同学交流,却对该作品的影视化改编前景并不怎么看好。原因无他,网络文学作品的很多特色都依赖于想象力,而影视作品却依赖于画面表达。很多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品即便由著名编剧操刀,改成影视作品之后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滋味甚至不如原来十分之一,不被市场接受也是必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大伙对于该剧的判断果然一语成箴,甚为遗憾。
好作品通常都不是课堂上教出来的,所以鲁迅文学院的课程设置也不止是课堂的传道解惑。在学习中期,院方组织大伙去了一趟珠三角。这一趟对很多人来说都收获颇丰。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中年”作者,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改革开放40年来的历史回顾,对照的则恰恰是自己这40多年的生活记忆。我仿佛亲眼看到了一只蝴蝶的翅膀,引起了怎样的风暴,震撼之余,感慨万千。
与香港一江之隔有家民营高科技企业叫做华大基因。当初参观的时候并没觉得它有多先进,其处处节约,甚至给员工的工作餐都颇为简单的企业文化更让人难以将其与传说中那些光鲜亮丽的高科技公司联系到一起。但是不久后,我就又在新闻中看到了这家企业,竟然已经执整个行业之牛耳。因为一年多之后,疫情发生,这家企业为世界上许多国家提供了检测试剂,拯救了无数生命,这家企业用事实证明了自己。
想当年我刚刚开始写网络小说时,恐怕很多同龄人在小说里都不敢幻想,有朝一日,中国的民营高科技企业能做到世界首屈一指。20年后我却亲眼看到了,在当初任何小说里都不敢写的场景,我还曾在那里吃过一顿简陋至极的工作餐,这如何不让人备感荣幸?
中国一直在变,北京在变,鲁院也在变。只是身处其中,习惯了周围一切都高速发展的人感觉不到其速度而已。
唯一容易感觉到的变化就是我自己的体重。因为鲁院的伙食标准太好,结业时,我比入学之时居然重了整整3公斤。这也算意外收获,偶尔想起,记忆之中就又多了一些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