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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伯格一直在寻找讲故事的方法,而文字并非唯一的讲述途径。德米雷尔用色彩和线条,自如地回应了伯格的叙述风格。 从加速的摩托到无尽的时间
来源:中华读书报 | 刘衎衎  2021年04月11日10:21

英国的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家AndyMerrifield写的《约翰·伯格》里,开篇不久就提及约翰·伯格的那辆黑鸟牌摩托车。摩托车伴随了约翰·伯格整个的成年生涯。书里提到这辆摩托车的提速能力:2.4秒内能从0提速到100公里,8.7秒内能从0提速到200公里!自行车我会骑,如果我脚倒腾得快,一分钟内能提速,能提速……所以,看看这些数字,你能明白我望尘莫及的心情。一个成年生涯里一直骑着这样的摩托车的人,读者大概能知晓他性格中的桀骜不驯。他的桀骜不驯,从他把自己获奖的小说《G》的一半奖金捐给当时在英国的平权组织“黑豹”,从他公开批评曾经是自己的老师的亨利·莫尔的雕塑作品,已经能感受到一二。约翰·伯格在提及摩托车的车速时说:“这玩意儿的车速经常被认为非常暴烈,然而它也可以如同温柔万分的低语。”不知这是不是在说他自己的性格特质。

约翰·伯格这一生,写过艺术评论、小说、散文、戏剧和诗歌,涉猎甚广。他一方面为伦敦的政治和文学周刊《新政治家》写新锐评论,一方面写深沉诗意的小说,他1970年代出版的小说《G》,获得了布克奖。他经常跨界合作,比如60年代末和70年代中期出版的《第七个人》以及《幸运的人》是和摄影师朋友让·莫尔合作的。这四册绘本,是轻松诙谐且意味深长的小品,是他和插画师友人德米雷尔十年合作的结果。

本雅明一直是约翰·伯格心仪的前辈,本雅明《说故事的人》对伯格的影响至深,伯格和苏珊·桑塔格一次对谈的电视节目,就是以《说一个故事》为标题。伯格一直在寻找讲故事的方法,而文字并非唯一的讲述途径。绘本《海滩上的一个男人》和《烟》里,是“从前”的故事语气。德米雷尔用色彩和线条,自如地回应了伯格的叙述风格。他并没有亦步亦趋紧跟着伯格的文字,而是在心领神会的会意之外,加入了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表现力,让作品余韵更加悠长。

《海滩上的一个男人》是这个系列的第一本。开始于书房内的一个男人的胡思乱想,这个男人,加上一个叙述者,再加上一个被海滩上的画家画下的男人,这三个人之间发生的虚拟对话。关于我是谁,我是创造者还是被创造者?天地间的生命生生不息,人的个体生命又倏忽如雁过寒潭。人活在世间,在某一个时期总会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生命的意义何在等等天问,这些问题从老子和亚里士多德的时代一直延续到现在,相信仍然这些问题仍将延续下去,没有唯一的答案。

《白内障》是伯格的经历双眼白内障手术期间记下的笔记,展现了术前和术后视觉上的改变带给他的影响,对色彩、光影和记忆的真实且敏锐的感知与思考。我们都将经历病痛,如何学会在病痛中体会并思考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关系,还能跳出来观察,对所有人都是一个需要做的功课。

在《烟》里,约翰·伯格开篇就提及媒体用文字制造掩盖真相的烟雾,德米雷尔用相应的画面很好地回应了伯格。他用炭笔描绘工业社会里的烟囱和墨黑的城市,用水彩描绘各处冒烟的景象,冒烟的花,冒烟的酒杯,冒烟的轮船,冒烟的树,似乎一切都可以冒烟,一切都可以成为烟。同时,一切都可以成为可以分享的、共同的经历。战争的硝烟、汽车和轮船排出的废气、火山口的烟雾、人为的烟雾弹、人们交流时抽的香烟……烟的一切形式和寓意在这本书的文字和图画里一一呈现。书的结尾,约翰·伯格讲述了另外一个故事,是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伯格写到他们在苔原上走过多个日夜后终于在地平线上看到一柱孤烟,他们雀跃不已,这是人类的迹象。是的,人烟,人间。你我,就是这个人间。

《几点了》出版于伯格逝世后的2019年,书的文字部分由他的友人玛利亚节选自伯格生前出版的作品。伯格描述了时间的不同特质——碎片性、可锻造性和永恒性。这些截取的时间碎片叙述了自然界里时间的概念,描述了时间与讲述之间的关系。而德米雷尔的画风在这本书里又呈现了另外一种样子,是四本书中色彩和线条变化最多的一本。

这四本小书启发出来的,是一种对于生活的新的观看和感受方式。从某种程度上说,阅读这套书,可以治疗我们对于生活的麻木和疲钝。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拯救人生无聊,那么方法之一是,带着书,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