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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棵 文艺:他用低吟浅唱的方式去拥抱英雄叙事(节选)
来源:《解放军文艺》 | 王棵  文艺  2022年02月24日07:59

文学界是个生机勃勃的地方,接近它,也让我变得活力四射,我觉得当作家是件特别棒的事

文艺:王棵好,第一次读你的作品是《队列图》,读后眼前一亮,那个当队列教员的“父亲”退休后眼睛老出现幻觉的细节我特喜欢。我记得原文是这样的:“他惊恐地告诉我说这次的幻觉太惊人了。他看到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组幻觉。首先是一束火炬,那火炬闪着赤色的光芒向他扑来。接着他看到了流水,清澈透明的流水,许多银色小鱼逆流飞驰。他还看到了长城,事实上他很久以前就想去看看长城,却始终没有机会去,他从未见过长城,现在竟在他的幻觉里看到了。他的目光竟然还能越过操场旁高大的胡杨林,绕过这个城市的摩天大厦、歌厅、超市、红绿灯,直飞进我家的客厅,他在操场上遥遥地看到了那些迎门而立的他的红色荣誉证书。”那时你已在咱们文艺上发了一些小说。我记得精短的比较好,如果我没记错,你那时还叫王进康。讲讲你的文学之初。

王棵:感谢你褒奖我早期这篇军旅小说《队列图》。是啊,《队列图》之前,我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过一组精短小说,发在二〇〇三年第一期吧,那时署的是本名。我有一个观点不知道对不对,就是,当一个人开始庄正严肃地启用笔名发表作品,这代表他在文学事业上有志向了。当然是在最终使用了笔名的作家范围里讲这个,从未使用笔名的不在此说法之列。我在发表那组精短小说和《队列图》时,还谈不上有那种志向。是不敢有。那会儿是我当兵的第十一个年头,此前的十年都是在基层部队“摸爬滚打”过来的,刚成为创作员的我每次回想过往,会觉得每一步都很艰难,那时内心卑微,不敢奢望自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作家。

我出生在农村最普通的家庭,小时候读过的文学书两只手数得过来。上高中时,一度是学校文学社骨干,但文学社办了两期就停了。当战士时我主要在保密室当打字员,经常去隔壁的资料室借阅杂志,现在记忆深刻的是,每一期《诗刊》我必借。大学我读的是军事类院校,学校图书馆很大,里面古今中外的文学书不少,阅览室里文学期刊有近十种(《解放军文艺》我就是那时候开始看的),书可以借回去,于是我每周借两本书回宿舍看,像《百年孤独》《城市与狗》《白鹿原》《穆斯林的葬礼》之类的中外名著,那时就看过了一些。有一套书,介绍魔幻现实主义、结构主义、意识流、象征主义、现实主义的理论和主要作品,被我认真研究,并以此为索引,看了些相应作品,这个经历对我后来的创作影响至深。军校后到成为创作员的六年时间里,有两年,我管过一个图书室,能有机会让文学阅读作为生活常态。

我也试着写,当打字员的时候,我把自己写的诗打出来,上军校、分配到部队后,我开始偷偷写小说,还有一次试过写长篇,忘了什么原因没写下去。真正开始痴迷文学创作,是新千年到来前不久。我发表的第一篇作品是千字散文,发在《中国国防报》头版右上角,当时我在政治学院学习,但帮我转投稿子的教员在这篇文章上也署了名,且在我前面,所以我不认为这是我的处女作。我第一篇小说作品作为头题发表在当年改版为《青春阅读》的《天津文学》上,那是新千年第一年。我记得,那一年,很多文学期刊都在改版,整个文学界给我一种特别躁动不安、慌不择路的感觉,但同时我也得到一个感觉:文学界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接近它,也让我自己变得活力四射,所以,那时起我由衷地觉得能成为一个作家是件特别棒的事。

文艺:从王进康到王棵,我感觉你的作品突飞猛进。如果说王进康的写作,是稚嫩的,还有些刻意,那么王棵的作品就有了自己独特的调性。大海,在你的笔下,跟别人的感觉迵然两样,比如,“海总在晃,晃着晃着,突然就停住了,我猛地睁开了眼,看到海面上多了一艘舰艇。迎着阳光,我看到两条橡皮艇缓缓从舰艇上吊落下来,扑腾在海面上,接着橡皮艇一路颠簸着,越过并不宽阔的礁盘,向我们的礁楼扑腾过来。”既有画面感,又有动作、声音、形态、光感,还有叙述者个人化的感受,“扑腾”一词用得准确传神。文中的精神又紧扣着咱们军事文学的特质,即你写出了军人崇尚的荣誉感及奉献精神,且写得那么自然,那么真实,那么让我们每一个军人读来,为之动容。毫不夸张地说,我认为你给军事文学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你的海,是一个感官的大世界,它让读者一次次着迷于你的语词中,去感受你王棵的海。

王棵:再次谢谢褒奖。你刚才列举的这段话来自短篇小说《暗自芬芳》的开头。我写过一系列以礁岛和大海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这篇不是最早发表的,但它是这个系列中最早被我诉诸笔端的一篇。我写它的时候,刚刚结束我此生难忘的那守礁生活,我的身体已经上岸了,心还留在礁上。这一段文字是一个早期喜欢过现代诗歌、对守礁生活有深刻体验的人心里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我自己当时并没有觉察到这段文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过去快二十年,再来读它,我很庆幸当时写了这篇小说,现在让我写这种小说,我写不出来了。

文艺:你的中篇小说《山顶》我最先是从《人民文学》上看到的,一拿起就放不下了。你的小说故事性不强,这篇仍是,但你通过饱满的细节写出了指导员与后来的副队长内心的张力。从在队列中、洗漱到操课,两人内心情绪的渐次推进,如果没有对生活的深层次的细察,绝对是写不出来的。两人没有太深的矛盾,且都是为了把工作干好,却暗较劲,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下子就使两人的关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小说结尾,当邢南方牺牲后,指导员许小珉“看到的是邢南方照片后所暗藏的一个深阔的世界。那是一个由想象构织成的世界,但在许小珉的感觉里,它比现实更真实”。这句话让我好多年还记着。还有一个细节我感觉特棒,“许小珉看到邢南方的背包,忽然感到紧张,就仿佛那背包是邢南方本人,他在看着许小珉。”我们写小说的都知道,小说中的人物要成长,起初许小珉在两人关系中一直占主导地位,这么一转换,人物立马流动了起来。

我还感觉这篇小说很大气,它的层次非常丰富,如果单纯地写两个干部之间的内心较量就单薄了,你不愧是写小说的老手,写到了驻地村子的村民,这个我不意外,意外的是你还写了根本就没有见过副队长邢南方的接兵干部赵志武对邢南方的感情。小说在我看来已经八十分了,你还不满足,又再深一层,新兵来了,指导员对他们入伍动机的理解,以及他想找找看这些孩子中间,有没有长得特像邢南方,又有没有人长得特像他自己,把小说的向度又推到更宏阔的一层,使邢南方的人不在了,但精神的魅力无处不在。再回头看题目《山顶》,妙不可言。

不过,邢南方因与敌对分子搏斗牺牲的情节,有些牵强,如果不这么处置,也许更好看。毕竟敌对分子通过一个小村子的村民到部队搞网络破坏,有些失真,不知你怎么看?

王棵:军旅题材的中篇小说,我写过三篇,这篇是我相对满意的。我曾经在东北一个山沟里的营级单位待过半年,我写这篇小说时,意识中是把背景放在那儿的。我写某篇小说习惯先为它在脑中构建一个场景,就像拍电影先搭一个摄影棚那样。写这篇小说时,我已经转业三年了,我慢慢开始了对部队的怀念和眷恋。这种怀念和眷念让我有刻意拔高艰苦的心理动机,所以会出现你说的那一段有点失真的结果。我很认同你对这一段的看法,也感谢你的直言不讳。你指出这一点,会给我带来反思。

军旅文学作品选择用低吟浅唱的方式,去拥抱军旅文学最倚重的英雄叙事,这种拥抱,更加真诚、坚定、走心

文艺:你守岛系列的作品我最喜欢的是《守礁关键词》,记得也是在《解放军文艺》上发的,后被“二十一世纪之星”丛书选上且做了书名。据我所知,此丛书是很难选入的,足见你当时的实力。在我有限的阅读中,大概还没有一位作家能像你懂得驻守岛礁军人的情感和心理。不少人往往把军人的牺牲理解为肉体上的牺牲,但你告诉读者,军人还要在与自然搏斗中,精神和心理上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你在小说中所写的守礁军人,每天面对的是茫茫的大海和辽阔的天空,那种孤独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军人必须默默地承受着这种牺牲,以坚强的毅力恪守肩上的职责。从结构上来说,你把自己融进了叙述之中,你与战士“同大小”。你的视角不俯不仰。虽然有一个中心的叙述人,但如同《守礁关键词》里的“我”一样,是一个踏实的实践者。你没有把战士处理成英雄,或者说是“凡人英雄”,也没有把小说变成传奇。你凭着自己的聪明,把小说处理成了散文——一个隐秘的自己的精神园地。在这个园地里面,你可以轻松地发发牢骚,或者冥思苦想,可以焦虑、可以郁闷,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用这样的一种文体在孤寂中写出诗意来。

王棵:二〇〇五年五月,咱俩在郁金香影视班学习了一个月,当时的总政艺术局李亚平干事通知我《守礁关键词》入选中华基金会的“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时,刚好是我离开影视班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是很意外的。直到那一天之前,我在文学界面前的那种卑微感,依然在心里根深蒂固。该丛书在我眼里太高大上了,卑微如我,哪敢想自己能被选上啊。这本书申报时,我用的是本名,正式出版前,我请示朱向前老师说我想署名为“王棵”——毫无疑问,这次入选让我开始对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有信心了。

我很感谢朱向前老师、李亚平干事,还有该丛书评委会的其他老师,这次入选对我来说是一次极重要的肯定,这种肯定让我真正建立了文学上的自信,不再那么自感卑微。如果没有这次入选,有没有“王棵”这个作家,是说不定的。

文艺:对了,说到你的海军题材的作品,我认为短篇小说《飞鱼》一定不能绕过。飞鱼没出现时,先是闻到味道,再成群结队的出现,还有马沥模仿飞鱼飞翔的动作,这些描述特别迷人。你在什么情景下看见过飞鱼?它在大海上听说并不常见。你在文中写道:“在海上,人就跟飞鱼差不多,想离开海,但怎么可能呢?又不是真的鸟,到最后不还得得到海里去?”我不知怎么,读到这里,眼角湿了。这段话意味深长,你能否具体谈谈你的所指或者寓意。

王棵:飞鱼是我在随舰艇航行的时候见到过的,就像《飞鱼》里写的那样,那场面很壮观,很奇妙。我写小说经常是脑子里组织、确定好画面,再用文字把画面“翻译”出来。你列举的这段话,是小说中马沥的一句“台词”,它的具体所指和寓意,老实说,我还没深想过呢。我就觉得,这是人物会说出来的话,便写了这一段。并非矫情的说法,通常我面对小说中的人物,我会尽可能把他当成一个实际存在的人物去写,我会带着敬畏去想象他的行为和语言,让他们符合人物的性格和综合素养。《飞鱼》中,马沥是部队高级机关的精英,这个人物设定决定了他说话会有点高深的。我要让他讲点有深度的话。当然,我是创造出马沥这个人物的作者,我比任何读者都了解马沥,因此我是解密马沥心理世界的第一候选人。

以我之见,我觉得马沥这番话是想表达现实世界对人的束缚、人摆脱现实困境的艰难性,感慨人在生活和命运面前的渺小,是在展示内心的痛苦、所受的折磨与煎熬,表达一种悲观的情绪。总体来讲,这句话本身,是消极的。从这个角度讲,我很感谢编辑李亚老师,也很感谢《解放军文艺》能刊发这个小说,这也说明《解放军文艺》作为原创军旅文学第一阵地,它的包容性。它能容纳那种看似不那么高亢、昂扬,甚至不合时宜的文学声音。更重要的,是它深度解读来稿的能力。窃以为,有些军旅文学作品是选择用低吟浅唱的方式,去拥抱军旅文学最倚重的英雄叙事,这种拥抱,其实更加真诚、坚定、走心,《解放军文艺》能看出这类作者的这种热忱。正因为《解放军文艺》的所有编辑老师在这方面表现出的极高专业性,让我对它的信任延续至今。

文艺:你在南海小岛上守礁了多少天?在这期间为你的创作一定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毕竟你一直在创作室或在机关工作吧。讲讲在此期间你难忘的事或人,以及他们怎么以文学的方式走进你的笔下?

王棵:我二〇〇三年去南沙守礁,那时守礁实行三个月一轮换的制度,我完整地守了一次礁。确实,当时我已经在机关了,创作室也属于机关。去最艰苦的一线部队体验生活,对舰队创作室的任何一名文学或美术创作员,对舰队宣传部任何一名新闻干事来说,必要或不必要程度,其实都是一样的。乘着补给船去南沙岛礁看一看,和真正地“待一待”,那可是大不一样。“看一看”说到底是旅游,“待一待”是生活。去一个地方旅游和去一个地方生活,得到的感受,不可同日而语。

那次守礁生活给我留下特别多难忘的记忆,我当时是写日记的,它们都被我记下来了。你也是写小说的高手,以下观点我和你探讨。如何以文学的方式表现守礁官兵的生活,这里面当然有文学观的问题,而文学观与一个人的文学素养和文学功力息息相关,也与一个人的经历有关,对吧?我首先觉得文学的功能,是尽量能走到新闻报道无法抵达的地方,比如人的精神世界。

我在当创作员之前比较艰辛的基层生活经历决定了我写军旅文学作品是底层视角的。所以,通常情况下,当我写守礁生活,我会潜入平常官兵的精神深处,先找到他们精神中有文学价值的书写点,再构思故事和情节,把这个书写点尽可能深透地呈现出来。

文艺:我翻阅了你不少作品,我感觉军旅题材的小说有很多,而与海有关的就更多,《海空情正常》《码头俱乐部》《海戒》《潮伤》《对鱼说话》等,你当海军多少年?你认为目前反映海军生活的作品有哪些好作品?

王棵:从入伍去北海舰队,到从南海舰队调入成都军区,这中间加起来正好十六年,是我在海军服役的时间。由于我的军旅生涯五分之四部分由海军生活构成,我的军旅文学作品就很自然地大多数与海有关。谈到反映海军生活的作品,不知为何我脑子里闪现出的一部长篇小说是《穿越死亡》,当然它不是表现海军生活的作品,它是原海军创作室主任朱秀海老师的一部作品。在我真正开始文学创作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当代军旅小说。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我至今还没读过《穿越死亡》这样的令我印象深刻的反映海军生活的当代小说,我自己也没写出来过。但我相信有同行在酝酿这样的杰作,期待它早点出现。

文艺:从海军调到陆军,你感觉你的创作领域有了哪些新的变化?还有,当兵二十年,据说你从江苏当兵,涉足山东、江西、辽宁、广东、四川等省,请谈谈湛江与成都,或者你老家等地对你创作的影响。

王棵:从海军调到陆军,因为我的经历拓宽了,创作视野自然也进一步打开了。我在陆军原成都军区四年工作的经历,对我创作生涯肯定会产生影响。当时我们创作室人才济济,创作氛围浓厚,那时我们一起编稿子、交换读书心得,互相推荐喜欢的书和影视作品,现在想来是一种神仙日子。

我从江苏入伍至山东青岛,军校在江西读的,毕业后分到了辽宁大连,几年后又调回了青岛,这时我当兵已第十个年头了,因为发表了小说,调入了驻于广东湛江的南海舰队创作室当创作员,后来我又调到了驻四川成都的原成都军区创作室,就是这么个“转折”较多的经历,哈。

关于地域对创作的影响,我觉得你对这个问题肯定也深有体会,所以你才会问到这个。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作家,我认为是有道理的。不同的地方,气候不一样、眼前常见的风物不一样、人的交往方式有不同的特质,给作家带来的感受就有区别,作家的灵感就有所不同。作家在创作方向、内容等方面的取舍,也会受到影响。举个小例子,就讲湛江和成都,前者阳光丰盛,后者常年多见阴天,在成都生活就很难得到阳光刺痛人的皮肤所带来的文学想象。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对世界和生命的想象就不一样。从这方面讲,作家要多采风是有一定道理的,多去些地方走走,多感受不同的地方,帮助作家挣脱济身之地给自己带来的束缚。当然,去别处体验生活比采风在这方面对作家就更重要了。

文艺:你的都市题材时尚,对语词也很敏感,比如长篇小说《动女情史》《幸福打在头上》《我终于失去了你》。题目就足够吸引人。我记得我读过你的一篇小说,题目忘记了,写的是一个大龄女青年的单身生活,写得棒极了。你能否就这类作品谈谈你的创作开辟的又一个领域?

王棵:这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叫李筱清,我为这个角色写过三个中篇,你说的想必是其中之一了。我从新千年初年正式开始文学创作起,我的创作就是军旅小说和“地方小说”双线并行的。我本能地觉得,在个人意识上,如果一上来就将自己设定为军旅作家这一类型,不利于全面锤炼自己的文学能力。与此相匹配的意识是,我一直把军旅作家当成我作家身份的局部。我觉得我们在这一点上应该有共鸣,因为军旅小说也是你整个作品谱系中的一个分支。

我刚才简单回顾了一下,惊讶地发现涉及都市的小说,占据了我已发表、出版作品的一小半,而这其中的大部分,是我还是尚且是一个现役军人时写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刚才快速反思了一下,觉得有可能是我在创作取向上特别喜欢描摹人类的精神生活,而都市生活比农村、比军营丰富,更易展示人类精神生活的各个侧面。

文艺:从军二十年,你转业后更多的作品写的都是地方题材,有时我都吃惊你比我们的女性还敏感,写得还细腻,这可能因你是南方人吧。而且你总有一种害羞感。咱们在郁金香影视班那一个月学习中,我对你就有这种感觉。好像你就是从古代走来的南方书生,说话柔柔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一点儿也不油腻,让我想到“清洁”一词。不知我说得对不对?除了写作,你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对了,好像你一直健身。

王棵:转业后写过一篇军旅小说《山顶》,还有一个关于转业军人的中篇,或可归为军旅小说。这其实跟我以往军旅小说的总体特征有关,我的军旅小说大多是直面现实的。当我离开军旅,脱离了军营生活的环境,就很难用我熟稔的军旅文学创作方法来操练这一题材,慎重起见,我就尽量不写。但我觉得我会再写的,停顿是因为我在寻找新的跑道,以便驾驭这种题材。也许回望是条好跑道……我还在思考。

感谢谬赞。说到“清洁”,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词。我确实现在也保持着运动习惯。其实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我成为作家之前,是比较排斥运动的,哈。当了作家以后,我反而强调运动的重要性了。这跟我刚当上创作员第一年的腰痛有关。刚成为职业“坐家”后不久,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腰痛颈椎痛肩痛全有了,我就去办了张健身卡,连续运动数日后,这痛那痛的不治而愈。

文艺:你先后获过《小说选刊》二〇〇三—二〇〇六全国优秀小说奖、《十月》二〇〇七年度“新锐人物”奖、二〇〇八年度滇池文学奖、第六届四川省文学奖及解放军文艺新作品一等奖、首届《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在这些获奖作品里,你最喜欢哪一部,你认为它好在什么地方?它们与你以往的作品有什么突破?

王棵:我更偏爱《海戒》和《飞鱼》这两篇。这两篇小说是二〇〇四年冬天写的,在一周内同时写出来的。先写了《海戒》,又写了《飞鱼》。虽说是一周内同时写出来的,但此前的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构思这两篇小说。写的时候我还没正式启用王棵这个笔名,发的时候是二〇〇六年,那时我已经很认可自己是“王棵”了。《飞鱼》刚才说到过一些,这儿就简单说说《海戒》吧。

长期守礁后,人的精神上是极度苦闷的,本心上是十分想找乐子的。下海潜水几乎是守礁官兵唯一唾手可得的娱乐方式,但是,守礁纪律严明,其中之一是:不许下海潜水。一个饿得两眼昏花的人如何抗拒美食的诱惑?这就是《海戒》的故事内核所在。这个故事内核在有过深刻守礁体验的我这儿,是令我有强烈表达欲望的。我觉得这篇小说如果真的很好,最重要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难能可贵的表达支点。

文艺:我们再来说说你的新作《风筝是会飞的鱼》,它已经获得了不少成绩,效果很好。你怎么想起写儿童文学了?你感觉此书独特在什么地方?写海岛是你的强项,可是你是如何把握儿童心理的?毕竟人到中年,童心很难把握到位。

王棵:我会去写儿童文学,就跟我会去写影视作品一样,都是基于我有一颗想尝试各种创作的心,其实我还写过科幻小说,哈!因有我这种这么开放的创作心态,一家高水准儿童文学出版社来约稿,我就顺理成章地写了。国外优秀成人严肃文学作家写儿童文学,有很多例子的,卡尔维诺、杜拉斯、村上春树、伊恩·麦克尤恩、福克纳、乔伊斯……国内就更多了,我们认识的人里很多人都在写,我是这组大军中的一员。

我觉得这本书的独特之处,首先是题材的稀缺性,以守礁军人为主角的儿童小说,以前是没有过的。再有它的故事内核是很动人的,这是一个讲述爱的传递的故事。还有这部作品无论从文字风格、故事架构、叙事方法上,都是比较讲究的,有它自己鲜明的艺术特质。

细分起来,儿童文学是一个独特的文学门类,有它与众不同的要求和规范。成人文学作家写儿童文学,需要一个学习过程。要写好它,先要对它有虔诚的态度,要舍得花时间潜心研究,要多看中外儿童文学优秀作品,也要看理论书,阅读准备这方面一点儿不能偷懒。童心我认为每个成年人都有,关键是找到一个什么方法把它激活。我觉得多读多思考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