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天天副刊》问卷第三季—— 碎片化阅读的时代,你还读书吗? 阅读是避难所 是能量供给处
来源:北京青年报 |   2022年04月20日07:59
关键词:阅读

编者按

人间四月天,最美读书时。

在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即将到来之际,《北京青年报·天天副刊》推出《问卷·第三季》,希望在碎片化信息时代,人们不要放弃纸质阅读;在电子化的趋势下,依然保有对于纸质书的热爱。

与前两季问卷不同的是,本季特请出史航、郑渊洁、肖复兴、唐小兵、傅光明、李冬君和袁一丹七位《天天副刊》的老朋友、资深爱书人士作为问卷“出题人”,他们把对于阅读的思索融入题目中,在高质量的提问与回答中,读者可以领略到阅读给人类带来的喜悦与力量。

阅读是世界上回报率最高的投资行为,希望本版的问卷能够启迪、润泽每一位爱书人士的心灵。

世界读书日专辑第肆期

出题人:袁一丹(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答题人:孟立(原北京电视台节目主持人)

王道(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貔貅肉仙(荐书博主)

什么类型的书,您会放到枕边来读?能否跟大家分享几本您近期的枕边书。

孟立:于我而言,我的枕边书大概有三类,一类是我标准中的精品,是上乘的精神佳酿,要逐字逐句精读。这一般是在精神很好时阅读的书籍;还有一类是速读题材,可以不动脑子但很有意思,一目十行,浮光掠影;第三类就是打发无聊,代替安眠药的,什么英语小故事(最初级)、养生菜谱……

我近期精气神在线,枕边书是这样的:王元化 《九十年代日记》、索甲仁波切《西藏生死书》、萧红《又见春天》。这两年居家时间充足,自然茶几上也多了一些“枕边书”。我在Kindle上读了白先勇的《树犹如此》、村上春树的《第一人称单数》、李娟的《阿勒泰的角落》……最近还想把一直没有读完的张洁的《无字》完成。

王道:有两种书会放在床头、枕边。一种是轻阅读,如随笔、游记、散文、哲学、新知类,如布罗茨基的《水印:威尼斯随笔》、清代公奴的随笔《金陵卖书记及其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以及《庄子》;还有一种就是大部头,我最近在读《宋史》。

我发现在宋代时期读书已经是一个很好的风尚,如第二个皇帝赵光义,他不但自己喜欢读书,还去收集和收购散佚的医书,并亲自参与编纂《太平御览》这样的大书。而“开卷有益”这个成语也是因为这位皇帝爱读书而来。

有一本林棹的小说《潮汐图》,写的是广州十三行的历史过往,很有风韵,风格独特。

还有一本《人体解剖与手术图谱》。这本书把艺术与医学联系起来叙述,很有意思。我本是想了解下人体结构,却发现书中讲述印刷术的进步也有助于医学的提升,如石版印刷术的发明推广,使很多人体解剖图像得以传播,也使得医学手术得到很好的普及。

貔貅肉仙:在枕边常放着三位作家的书籍:莎士比亚、埃科和博尔赫斯。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英文原版)总会在睡前读上两首,尽管已经烂熟于心,但还是享受翻阅带来的快乐。

埃科会选择杂文、访谈、时评类的书,比如《如何带着三文鱼旅行》《帕佩 撒旦 阿莱佩》,他总会提供看待现实问题的不同方向,其视野具有很强的前瞻性,加上犀利的笔法、调侃的态度,睡前读来回味无穷。

博尔赫斯的诗集是枕边挚爱,《夜晚的故事》《另一个,同一个》《深沉的玫瑰》……博尔赫斯不仅是让人仰望的拉美文学教父级文豪,亦是埃科非常喜欢的作家。众所周知,《玫瑰的名字》便以博尔赫斯为原型。私心将二人作品放在一起,仿佛入睡之后,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谈。

您会在地铁(或高铁、飞机)上读书吗?您觉得哪类书(包括主题、装帧、开本)适合在通勤或旅途中读?当大家都在刷手机时,您拿出书(甚至是竖排书)来读,是否介意别人的窥探?

孟立:带在身边的书,可以是电子书、口袋书、耐看的杂志,它们体积小、轻,便于携带。我出门会根据旅途的长短,选择带电子书或口袋书。在地铁上,我发现也有专心读书的人,我还当真“窥视”过。倘若我遇到在通勤路上读书,而且还是手拿竖排书的人,我会想此人一定是对这类书籍有强烈兴趣,也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执著,我会投以赞赏的目光。

王道:会的。我以前乘坐飞机或火车都会带书,尤其是平时难啃的书。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或者带一些小说类,如沈从文的《边城》、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废名的《竹林的故事》、孙犁的随笔集。还有现在装帧小巧的小说集,如短篇经典文库中叶弥、苏童的小说集,还有石黑一雄的袖珍本小说集。读书是一种基本的生活方式,正好借此离开手机,让眼神休息一下。我还带过苏子美的诗文集、徐灿的《拙政园集》作为旅行读物,都是竖排的,可以沉心阅读。读书人是不会挑环境的,当然更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因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貔貅肉仙:日常出行,无论是地铁,还是高铁、飞机,总会带本书在身边才安心。一般会选择短篇小说、纪实、杂文、随笔等类型。开本选择小32开的,或者口袋本。

适合通勤出行的系列书籍很多。上海译文出版社就有不少值得推荐,译文华彩·漫游、译文纪实系列、山杯系列、译文经典系列,俗称窗帘布;小32开本的,作家有:石黑一雄、纳博科夫、戈尔丁、莫迪亚诺等。

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文学、物灵、访谈,折射集系列也是小开本,内容涉及短篇小说、杂文等,趣味性、可读性兼备,也是在路上的好伴侣。

阅读的过程,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自己和书的交流,自然不会介意别人的眼光。即使读菲利普·罗斯,只要我不露声色,一切无须在意。也许当我拿出书时,路上也会有其他人,选择带书,而非手机。

旧书店正在城市文化生活中隐退,您爱逛旧书店吗?在您看来,逛旧书店的乐趣何在?当您到一个城市旅游时,会不会特意寻访当地有特色的书店尤其是二手书店?

孟立:有些书你在书店是买不到的,在旧书店里有可能碰到。我见过动乱年代被烧毁的书,尽管它早已被重新排版印刷,到处可见,但感受到的温度不一样了。在旧书店里,书有明显的时间痕迹,你的很多记忆能被唤起,倏忽之间有点儿穿越感,乐趣在此吧!

王道:旧书店绝对是我的心头最爱。每到一个城市,肯定会去逛逛旧书店,连到日本我也是如此。

就拿我在苏州来说吧,有苏州古旧书店、文学山房、景宜山馆、十方书屋等。旧书店的老板我几乎都认识,因为我会定期去拜访他们。旧书店里能够遇到惊喜的书、意外的书,清代的、民国的,隔了很久时代的旧书,总之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心仪的书,就像是开盲盒,线装本、新文学、故人手札等,甚至是一些残旧的书,都是值得“淘宝”的。因为平时想不到这些书,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最后形成一个收藏系列。同时还可以同旧书店老板、书友交流,互换书物。

貔貅肉仙:我超级爱旧书店。可是我生活的城市已经没有旧书店的存在。还好现在不少旧书店也会有线上的渠道,曾经是豆瓣书店、参差书店(已倒闭)的常客。逛旧书店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淘宝”,若是能淘到绝版书,可以开心很久。现在出版社做书的量都很谨慎,一版一印5000本,有的书市场反馈不好就悄然消失了,你还没有遇见它可能就绝版了。而一些幸存书籍就藏在书店中,如果有缘,必会相见。

对于梦想开书店的我来说,每到一座城市,都会去逛书店、旧书店,甚至出版社(爱书多年结识了不少出版社的好友)。和游客打卡的心态不一样,通常喜欢探寻不同独立书店的气质。是的,店主选书的品位决定了一间书店的气质。除了淘书之外,还有学习的心态,想要寻找在自己的城市开一间独立书店的可能。所以,我也会和书店主理人成为朋友,因书结缘、赤诚相待,一同讨论和探寻书的世界和书店的未来。

您会通过孔夫子网、亚马逊等平台买旧书吗?是否参与过旧书的竞拍,有没有“捡漏”的惊喜或被坑的时候?

孟立:去年在网上偶得地质出版社1982出版的《素描地质学》和《透视与地质素描》,都是我姑父的学术论著,真是感叹与这些书的相遇,竟是如此的舍近求远。书从重庆、甘肃南北两地寄来,收到时我幻想,如果有作者的签名,该不是更好!除了那次奇遇,目前还没有碰到想要去竞拍的读物。闲暇时再去逛逛,很愿意体验一下。

王道:我在孔夫子网上买旧书多年,金额统计一下连我自己都吓一跳,至少三线城市一个小套房的首付没了。后来也去多抓鱼买旧书,感觉像是提篮子买菜一样,很好玩。

买旧书会上瘾,因为买了一本还会想要一套,有了一套还想组成一个系列。譬如买了沈从文的早期首印版小说单行本,就想再买散文,再买小说集,甚至连书信都想买。在网上买旧书可以比价,而且也可以讨价还价,但是如果是孤本就只能认了。参加拍卖时基本会超出心理价位,因为有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内部在托价。有时候觉得过分了就不跟了。

我在网上买旧书基本不是为了捡漏,都是因为实用需要,因此没有特别大的漏可说,也没有被坑过,因为对于所买的书你都比较了解,就不大会上当。但是买过一些实体店绝对买不到的书,甚至海外出的书,当然都是合法的艺术类书籍。

貔貅肉仙:亚马逊退出之后,很少能淘到好书了。大多数时间都会习惯在多抓鱼、孔网买旧书。多抓鱼的品相会有注明,基本上出入不会很大。但在孔网买旧书,一定要选择实拍图,因为上面很多网络图片和书的实物不符,曾经买到过残破不堪的书籍。孔网旧书的价格也是大不相同,自己习惯先把价格设置从低价排序,然后选择买过的店,或者实拍图片的店购买。

说到拍卖,哈哈哈,可真是拍卖上头的老手了。经常因为竞拍一本自己喜欢的西方古董书,不计金钱地加价,结果发现不是余额不足,就是书不太值。不过,也常有几十元、一百多捡到珍品的时候,尤其是国内鲜为人知的作家、诗人,通常不受关注,是捡漏的一个关键。曾经就以百元的低价,买到了1921年出版的法国作家古尔蒙的真皮湿拓画装帧的限量版,真是绝美。

因为非常喜欢莎士比亚,也陆陆续续收集了十八、十九、二十世纪各种编辑版本的莎翁戏剧,满满当当得有30多种,其中约翰逊博士、查尔斯·奈特版本尤为珍贵。

读纸质书时,您是会在书上做圈点、批注,还是有或轻或重的“洁癖”?如何整理读书笔记?是否介意别人翻阅或借阅有您批注的书?

孟立:工作、学习类的书是可以随手圈点、做注的;自己喜欢的书、喜欢的作者的书,会有一些“洁癖”,必要时宁肯夹小纸条,也不愿写写画画。我的读书笔记少数会变成文章,一些零散碎片,曾经时常出现在我的广播节目中。有些读书心得是可以也希望与他人分享的,但太过个人的臆想和感受,应当仅仅属于自己。

王道:以前我对书非常敬畏,绝对不敢批注,但后来我就放开了,因为新版本的书数量很大,而且书只有经过动笔阅读后才是真正属于你了。我觉得读书时应该动动笔,要么做笔记,要么做批注。对于新书我会做大量的批注,然后抄写进日记。但对于线装本或者1949年前的文本不会做批注,舍不得,毕竟是不可复制的旧书和古籍了。一般做过批注的书就不大借给别人了,毕竟是随时随地所写,笔迹潦草,“不堪入目”。

貔貅肉仙:作为一个书读完之后九五成新的洁癖,几乎不会在书上做任何标注,需要注释的书籍,我会买两本。

关于读书笔记,除了内容摘抄之外,还会注意以下几个方面:一、作家生平、年级、身份等有效信息。因为往往作家之外的身份,是决定风格的关键性因素,比如画家、音乐家、动植物学家、符号学家、哲学家、社会活动家等;二、不熟悉的作家会从熟悉的老朋友入手,并试试画出作家关系、评价图;三、针对人物、主题、风格、写作手法等方面进行对比、类比,这也是拓展自己思维的方式。通过上述方法,书会越看越透,仿佛真的会站在巨人、前人的肩膀之上。

您觉得用Kindle、iPad之类的阅读器看书,和读纸质书的感受有何不同?是否会囤积大量电子书?有没有听有声书的习惯?

孟立:书与书不同,读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些书我把它们归为速读本,可以飞快看下去的书,无须挑剔媒介,电子也好,纸质也罢,任何方式只求看过即可。有些好书,是可以电子、纸质兼而有之的。

关于有声书,最主要的意义应该是对眼睛和手的解放,还有方便的伴随性,使读书能够“一心二用”并且“耳听八方”。但我作为曾经的广播人,熟悉并理解用声音传播的方法和形式,因而对有声书还有着超出实用意义的偏好。好的有声书,能够呈现演播者对原著的“二次创作”,因此,我在听有声书时,会以我对声音艺术的敏感和理解,去欣赏有声书的美。最近听了梁晓声的《人世间》,非常好听,很喜欢!

王道:我读书一定要读纸质书,除非是网络小说,否则便很难有“代入感”,总觉得是“隔靴搔痒”。纸质书就像是和朋友面对面喝着咖啡交流。Kindle我是买过的,下载了一些历史经典,但最后还是没有读下去。一个人的阅读习惯很难改变。我也不大爱听书,听相声、听评书可以,但是经典的书籍,还是需要眼神与文字的交流,那种排版的踏实感,使人觉得很舒适。

貔貅肉仙:虽然也会看电子书,但没有用过任何阅读器,真的更爱纸质书。一本好书,不仅得益于其作家的创作内容,更融合了出版人的心血,那是从腰封、封面、内封、插画、书口等集合的艺术。做书,亦是做艺术,这只在纸质书上可以得以体现。电子书只是单纯获取知识的渠道,它无法呈现纸质书的美,那是时光的美、是创作的美、是交流的美。甚至,你会发现,阅读纸质书和电子书的专注力、阅读速度都是有差异的。

只有没办法买到纸质书的时候,我会囤电子版,所以收藏的电子书非常少。如果听看理想App的节目算有声书的话,每次洗碗不能看书时,真的是干家务最好的背景音。

当藏书过度侵占您的生活空间时,您会用什么方式处理过剩的书?哪类书会被率先淘汰?

孟立:遇到捐书的机会,是整理书的好时候,去留取舍、左右为难处,捐出去还有人能看,是说服自己最好的理由。做减法时,定一个很感性的标准:它应该是你喜爱的,你还会再度翻开它,有未知存在其中,它是一段经历的见证,它承载过你的大悲或大喜……能留下来的书,就像通讯录中的老朋友。闲暇时,一个电话打过去,总有话可说。

王道:我个人不太支持那种堆积如山的藏书,像韦力先生那种用新房专门储藏书的方式比较舒服。我把读过的书比喻成嚼过的甘蔗,尤其是新书,你受益了,而且此书也不具有收藏价值,就可以处理了。可以送给朋友,也可以送去旧书店继续流通。一般新出版的小说、现代随笔集、游记一类的会先处理了。当然,线装本的古籍、工具书、新文学的首印版,以及比较好的签名本还是要留存的。

貔貅肉仙:我有两间书房,藏书上万。凡尔赛一下,因为房子够多、够大,几乎不存在过度占有生活空间的问题,因为除了书,我什么东西都很少。一些套装书我会放在空着的衣柜里,还有客厅、地板都可以放书。

买书时,我会非常慎重地选择。内容、装帧、译者、出版社,挑选自己喜欢的,所以但凡买的书都是“只进不出”的状态,这也是“貔貅”外号的由来。

最后我想说,阅读不仅是避难所,而且是给你无限能量的地方。那么多智慧、那么多爱,可以通过分享让更多的人感受书籍的力量、精神的辽阔,这样的豁达在但丁、苏东坡、博尔赫斯的身上沉淀,自然,也可以传递给更多普通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