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也是暖 微光亦灿烂 ——读陈刚小说集《余温》
春雪化时,先是从核桃荒村最向阳的屋顶上软了身子,接看从屋檐上垂下一道水帘,到了下午就露出鱼鳞似的灰色屋脊。而对面阴坡的屋脊上,还留下几沟残雪在春天的阳光下熠熠闪光。残雪落尽,东风催雨。轻盈的雨点落在这些还来不及融化的残雪上,则像掉进了井里,悄无声息。但天气已经明显地从衰冬凝滞、沉郁的氛围里挣脱了出来。
——选自陈刚小说集《余温》
土家族作家陈刚的小说集《余温》收录了其近5年来发表的10部中短篇小说。从这10篇小说中,可大致窥见作者的文学地理版图,同时也能瞥见其人生轨迹: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在乡村生活,长大后到城里的工厂工作。所以《比邻》《桥坪的桥》《崔家塘》《挖坑》《余温》等作品把目光投向乡村,《寒鸦归林》《血豆腐》《逆向》将笔触伸向城市。除此之外,《灯笼》《城防图》则突破作者本身的生存经验,从史料中寻找灵感,讲述有温度的革命故事。
无论哪种题材,陈刚写的都是不同时间、场景中人的处境、人的心灵和精神境遇,传递出一种催人前行的力量,正如他所言:“我渴望写出的每段文字都能散发出时代的微光和人性的余温。”
小说集中,关于乡村题材的作品,侧重点各个不同。《比邻》是“远亲不如近邻”的全新演绎,但叙事的重点落在邻里矛盾的和解上。老一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相互之间有了一些嫌隙。但他们的儿子在离开家乡到更广阔的世界后,却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相互帮衬,互相扶持。儿辈间的情感反过来深深影响了父辈,化解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桥坪的桥》和《挖坑》聚焦于政府帮扶乡村发展这一时代主题。《桥坪的桥》塑造了挂职蹲点干部付洪这一形象,他不是村里的人,跟村民们也不沾亲带故,但称呼村里的人为“婆婆老爹们”“叔伯婶娘们”“弟兄姊妹们”,这话一出就让人感到“巴心巴肝的亲”。在天麻试验田里,他对村民张祖武“好好干、有前途”的鼓励,使得这个在家人和村民们眼里无所事事的懒汉,感受到“长者的关爱和组织的温暖”,“张祖武早就结成一块冰的心”也因而渐渐消融。的确,情感的温暖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余温》更是令人心生无限慨叹和感动。李树明外出打工一年挣的血汗钱,随着包工头胡新军的“跑路”而打了水漂。回村后,李树明和村长张二林一起到邻村胡新军家讨债,从胡新军年迈的父母口中得知,胡新军不是跑路了,而是去找承包商讨要工程款。面对诚恳、善良的老人,李树明讨债的心一次次动摇,尽管最后牵走了胡新军家的牛,但内心的歉疚一直折磨着他,第二天还是将牛还了回去。之后,胡新军的父母凑了几千块钱还给李树明,李树明也决定不再外出打工,陪着村长守好这个村儿,守住这片地。农民工讨债的老话题,被陈刚重新编织,焕发出温情的光芒。
陈刚不仅满怀温情描摹乡土社会,也以此为支点掀起城市文明的一角。《逆向》里李二虎和罗晓娅的美好爱情,最终败给了现实。陈刚不是从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谁,而是于隐忍、内敛中呈现人生的无常。《寒鸦归林》则带有一丝侦探小说的味道,在戏谑和反讽的叙事里,表达了对贪官另类形象的批判。
革命题材作品《灯笼》和《城防图》以作者熟悉的鄂西南山区和宜昌城为背景,讲述了峥嵘岁月里关于信仰和人性的传奇故事。作为一组红色题材小说,作品有着遥远的记忆,也有恒久的温暖。
总的来说,陈刚的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没有轰轰烈烈的情感铺张,就是在庸常生活中编织绵密而细腻的情感、释放催人奋进的微光。这情感是需脚踏实地,俯下身来感受的余温;这光亮是需平心静气,仰起头来感受的微光。这余温,这微光,不以数量多少取胜,也不以时间长久取胜,而在于唤醒和召唤。这样的唤醒与召唤,在众声喧哗的时代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