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林晓哲印象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马叙 2022年09月26日11:32
2008年春,我问倪蓉棣,有没有看到新近冒出的年轻小说作者。
倪蓉棣说,有一个写小说的,只发在他自己的空间上。
年轻吗?
年轻。
被老倪注意到,说明他的文字是有看头的。老倪曾经是乐清一个有品质的小说家,眼光自然精准。
我说,那你发几个他的小说来看看。
于是老倪联系了那个年轻人,发来了几个小说。
那个年轻人就是林晓哲,当年二十八岁。
也正是这两个短篇,我读了后,觉得好,写出了机关人际关系中的某一面,且语言也是我喜欢的那一路,于是推荐给了老朋友吴玄,吴玄主编的《西湖》杂志,那些年正集中全部火力一期又一期地推国内文学新锐,而林晓哲正好符合《西湖》的要求。他的这两篇小说加作者简介与大头照发在当年《西湖》的第11期。有时我会望着这个机关大院,想,这里面,有一个能写小说的机关青年,林晓哲。
2010年,《上海文学》短篇小说新人大赛,晓哲的《清白》获得了二等奖。这证实了晓哲的小说写作潜力,这是一个严肃的文学赛事,获二等奖已是不容易。从此,乐清这个小城,除了东君、吕不、卢德坤这三位优秀的青年作家外,又增加了一个林晓哲。
晓哲一面是机关青年,老老实实地遵循着既有的机关规矩,了解工作情况上头意图,看文件,听讲话,写规规矩矩味同嚼蜡的工作材料。另一面是纯粹的小说写作者,观察,思考,挖掘内心感受,在虚构里建立自己的另类空间。我年轻时也在机关里呆过,我总是会常常以自己的机关经验去想象晓哲的机关生存状态,就性格而言,竟也感到晓哲与我有某些相似之处。在与晓哲的交往中,逐渐感受到他的一些特点,比如不争,淡泊,无所谓,这其实于机关而言是相悖的,机关需要的是与此相反的作派。但这于一个真正的写作者而言,则是一个重要的品质。文学写作者在机关需要分裂,白天是机关的人,晚上则要进入到写作者这个身份,还有,公文与文学的彻底分离。我的感觉中,这种分裂人格晓哲也不例外。如果一个人在小说写作中很纯粹,因此他在写作时就会把自己从一个机关人分裂出来,而晓哲就是一个相对纯粹的小说写作者。
十余年来我与晓哲的联系算是比较多的,每当他写出一篇新的小说,都会把打印稿或电子稿发我读,我是越读越欣喜。他的写作速度是缓慢的,语速,结构,人物,事件,都沉浸在缓慢、绵密的细节之中,我喜欢阅读他小说中对人物心理的缓慢而准确的逼进,以及欲望,性,与外部的对接,他在文字中很好地进行那种身体与社会关系的表达,所写的那种迷惘、犹豫、动荡与克制,确立了他以后的小说基调。因此,对他的写作历程,我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晓哲到了文联上班之后,所做的事情反而比在原单位时更杂。有时我去他的办公室坐坐,聊聊天,常遇到他急于去幼儿园接孩子。看他朋友圈,时常晒他与松子(他大儿子)的天真对话,常常令人喷饭,也可看出,晓哲在各种压力山大的处境里的自我解脱能力,是一种争取乐在其中,以天伦之乐来建立解压空间,并真正乐在其中。
除此之外,晓哲还有几项爱好,一项是户外运动。经常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他在某一座山上,手持登山杖,穿着护膝,与一行驴友一起走在崎岖山道上。户外,登山,探险,我想这是他有意识选择的一种减压方式,不是纯粹的为了玩乐。这样,既取得了减压效果,也磨练了自己的意志与能力,包括扩大心胸与度量。以适应这个迅速升级、多变、喧嚣的时代,或退而求其次,以不变应万变,面对风云变幻的世界,坐观其变而保持内心的淡泊与安宁。还有,他的美术爱好先于小说之前,他曾发给我他画的一幅工写结合的老虎图,还真像回事。也因为他爱好过美术,因此对摄影的爱好是顺理成章的事,这相当于反手一枪,打下一只兔子,不经意,但颇惬意。
我以为,一个小说家,不必太过于专注写作一件事,且不说晓哲本就是机关一工作人员(文联也是机关之一种),又是俩孩子的父亲,其身份本身也不可能让他过于专注。但是,当他坐下写作时,他的叙述方式,他的写作风格,会令他高度专注。我能想象,深夜写作时,手持卷烟的他,在书房烟雾弥漫中他的冥思,他的那种思维溢出边界状态,以及把它们转化成一段一段文字后的特别感受。
当他去年把《鸭子与先知》(当时名为《看鸭子》)的电子稿发给我时,我读了后很欣喜,感觉到他写出了一个与他自己以往有些不一样,也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的小说。这确是一篇好小说。我随即说,这篇应该投给《收获》才是。
回到晓哲的形象上来说一下,国字脸,五官分明,着装随意,低调,谦卑。两年前,在东君的倡导下,他们四人(东君、林晓哲、林漱砚、谢觉晓)在乐清的一幢百年民国老楼里,创办了白鹭书院,举办了几个学期的公益文学培训班,当他们几个人交替出现在这幢百年老楼里时,与这幢老楼都是那么合拍。他们几个以这幢老楼的原楼主名号徐可楼而把这幢楼取名为“可楼”。去年办班时,晓哲在可楼里上课,有时我在楼里看晓哲,他在教育孩子们以及与孩子们的嬉闹之余,他的低调,谦卑,内省,分明成为这旧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令人信任,期待,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