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声音里的暖 ——怀念葛翠琳大姐
很久没有听到葛翠琳大姐的声音了。在从前的日子里,常常听到她的声音,有时是面对面交谈,有时是电话里交流,还有的时候,是开研讨会听她的发言。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交谈,我都会感受到她的声音,她独特的声音,感受着她声音里的暖。每当回忆那种情景,就想到我们这位备受大家崇敬的儿童文学老祖母。我常常忘记她的年龄,在这次关于她去世的讣告里,我才准确地知道她已经92岁了。我想起大约在20年前,她来我家让我陪同她去拜访柯岩,他们在闲谈中,说起了各自的年龄,才知道柯岩年长她一岁。我还没有插话,柯岩就说,你就是小老弟!是的,今天我才意识到了,葛翠琳大姐是在92岁的高龄中离开了我们。但是她的声音是永远年轻的,只要和她交谈一次就不会忘记她说话的声音和神态。
我们谈的最多的是关于幼儿文学的写作。我记得有几次在不同的场合中,听到了她关于幼儿文学创作的感受和经验。她曾经说过,给小娃娃写作要有一种亲近感,就像当面和小娃娃们说话一样。她曾经说起过给小娃娃写作要便于听,便于懂,便于记得。虽然小娃娃不识字,但那些朗读的声音,孩子们不会忘记,这就需要我们,不仅仅眼里有孩子,心里也有孩子,是带着一种最诚恳的感情给孩子们讲故事的。
她曾经这样论述儿童文学。她说,儿童文学即使是写给不识字的小娃娃来听,但究其本质来说,幼儿文学也是一种著述,一种为幼儿写作的文学。是作者讲给小娃娃听的故事,幼儿文学虽然是印在书上的字,但这书更是声音的载体。幼儿文学是声音的艺术,是长久流传,世代记忆的文学。我记得她曾经具体地谈过她的创作,她强调文学的口语化和音乐性,即使是讲故事,那语言也要有节奏感,多用短句,少用修饰语。我特别注意到,在她的故事里常常穿插着儿歌和小诗,读起来在叙述和歌唱之间就有了节奏的变化。感受到这种音乐性,常常可以让音韵牵引着你去写作。记得1985年,她约我为她的木偶剧《长寿草》写两首插曲的歌词,阅读她戏剧脚本,我立即进入了状态,带着韵律去写作,是韵脚牵引着,很顺畅地完成了任务。
为了吸引孩子愿意听这个故事,她讲过即使是很短的一篇小童话,也要特别注意开头,每一篇作品的开头,她都要修改到七八遍,直到她认为,开头的第一二句话就能吸引住小娃娃,才能定稿。她的这些经验之谈,都是用非常亲切的,像话家常似的,那声音里的暖,让我们很容易记住了她的经验之谈和创作的原则。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写了什么。我常常为自己的文思枯竭而惭愧。她告诉我,你要多写一点短的童话。她鼓励我,你的小童话有诗意。写这样短的童话,便于构思,便于修改,能使作品精益求精。她这是多次的叮咛。每当我为幼儿写作的时候,常常想起她的这些话,她声音里的暖,对我来说是一种鼓励,一种激励。在那段时间里,我读了很多她的幼儿童话,我读出的声音好像变成了她的声音,充满着声音里的暖。
记得在2007年,我去鲁院给高研班讲一次课。在那次课下休息时,不少年轻的朋友都谈起他们去拜访葛翠琳大姐的情景,她和他们谈起了给孩子创作要有情有爱,这次的拜访,不仅仅感受到了她声音的暖,每个人还得到了一件礼物,有的是一条围巾,有的是一件风衣。她叮嘱每一个人注意保暖。这些琐细的小事儿,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得那声音里的暖,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我知道许多年轻的作者获得过冰心儿童文学奖。现在,当他们看到这沉甸甸的奖杯时,好像又要想起了她的那些叮咛和关怀。
现在葛翠琳大姐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她的精神,她的爱,她的声音,永远在天地之间回荡。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阅读她作品时,都能听到我们熟悉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有源源不断的温暖,暖着儿童文学,暖着我们的孩子们。
- 金波:难忘那声音里的暖——怀念葛翠琳大姐[2023-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