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邦:处处惹尘埃,才有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
原标题:专访||诗人育邦
育邦,著有《少年游》《潜行者》《附庸风雅》《从乔伊斯到马尔克斯》《吴敬梓》《忆故人》《伐桐》《止酒》等十多部作品。诗歌入选《新华文摘》《大学语文》及《扬子江文学评论》年度文学排行榜。曾获金陵文学奖、紫金山文学奖、三毛散文奖、扬子江诗学奖、中国诗歌网“2019-2020年度十佳诗人”、诗刊社陈子昂诗歌奖、2021年度青年诗人奖等奖项。入选“新世纪文学二十年·青年诗人20家”,为当代中国70后代表诗人之一。
1、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
1998年。当时我觉得需要用极少的文字来表达自己对于世界对于生命的复杂感受,诗歌成为最好的方式。
2、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我很难确定谁是我诗歌创作中真正的“导师”。也许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或多或少是博尔赫斯、老子、佛陀、陶渊明、王维、孟浩然、杜甫、里尔克、荷尔德林、斯蒂文斯、弗罗斯特、赵州和尚、狄兰·托马斯、曼德尔施塔姆、勒内·夏尔……比如小说家,他们是卡夫卡、普鲁斯特、乔伊斯、吴敬梓、贝克特、卡尔维诺等等。维特根斯坦说,伟大导师的作品是环绕我们升起而又落下的太阳。在我的阅读生涯中,无数伟大导师的作品环绕着我,都对我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偶尔我也在思忖,作为一个写作者,我真的拥有一位或者数位“导师”吗?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它们在某些方面是凝固的、静止的。荷尔德林说:“假如大师使你们恐惧,向伟大的自然请求忠告”。我们应该俯身于尘埃,俯身于大自然,虔诚地向他们学习,要真诚地面对清风明月、花鸟鱼虫、一次次日出日落、花开花落、春夏秋冬的更替……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存在也是我的“导师”,一颗棉花从下种、发芽、生长和结果、开花,甚至到采摘、焚烧秸秆,难道不是一本蕴涵无穷生命的书吗?不也是一位教导我的“导师”吗?通过诗歌,现实“我”与整个世界的互联互解、互映互容。
3、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 10首代表作题目,并注明写作年代。
也许这些诗歌对我个人而言,比较重要,是否是代表之作,亦难界定,长诗1首,组诗两组,短诗10首,现胪列如下:
《七月》(长诗)(2018年8月)
《薄伽梵说 》(组诗)(2010年9月至2011年2月)
《特隆世界诗选》(组诗)(2010年8月至12月)
《中年》(2015年3月2日)
《我认出了我的一位父亲》(2018年)
《寂静邮局》(2021年1月12日)
《钉马掌》(2021年7月24日)
《豹隐》(2019年10月19日)
《司空山》(2018年12月)
《过西南联大旧址》(2019年8月)
《麦田》(2020年)
《最快修复的》(2020年12月)
《东梓关》(2020年7月)
4、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各种方式,不一而足吧!有时候,会一挥而就,一刻钟或半小时就能完成一首小诗;有时候,为了写好一首诗,我为它没日没夜地工作好几天,吃喝拉撒睡行立坐卧都在推敲诗中的字词句章、琢磨运用每一个最准确的词语或标点;更有甚者,有的诗歌,写了个开头,就写不下去,隔几天、几星期、几个月之后才能继续。一般而言,诗歌写成之后,我都会修改几遍,直到觉得无法修改为止。也有一些诗歌,写成后发表了,即便被收入选本,等到我出诗集的时候,还得进行大幅度的修改。
5、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
每个人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纪之时,往往是被撕裂的,甚至在人格上都是分裂的。在强大世俗世界面前,他“被生活”,他丧失了主动选择的权利。写作也必将在这种尴尬的状况下开展。写作与世俗生活的冲突是必然的,我们(也许仅仅是说我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烦躁。这种烦躁是不适引起的,而且可怕的是我们必须要强制自己适应这种不适。烦躁并不要求解脱。它是一种纯粹的存在,一种澄明的呈现,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也没有必要遮蔽什么。它不同于痛苦、快乐、绝望等情绪。烦躁是低于苦闷的,甚至也可以说是一种轻度的苦闷。它本身引导我们走向洁净,走向简单。面对冲突,面对烦躁……我如是而已,正如朱利安·格拉克所说:“我偶尔度过了忧郁不堪的白日。” 我相信,诗人就要在生活中进行摔打、锤炼、锻淬,处处惹尘埃,而不是如神秀那般逃避尘埃,或如慧能那样视尘埃而不见。尘埃就是我们面对的外部世界。既是风花雪月,也是日出月落,是屈辱,也是喜悦,是泪水,更是荒诞,是希冀,亦是绝望……是人世种种的烦恼,是大千世界的存在真相。我们来此世界,并不是要成为一个得道高僧,成为一个位列仙班的人。我们生来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成为一个人。我觉得只有处处惹尘埃,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最后才有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
6、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诗歌评论文章读得并不是很多,但重要诗人的文论从不放过,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几乎世界上所有重要诗人的文论都翻译过来了,这给我们更好地理解他们的作品、在更为广阔的层面上理解诗歌提供了极好的钥匙。我个人也会写一点这方面的文章,我写过关于保罗·策兰的长文,大约有14000字,也写过关于里尔克、艾略特、拉金、佩索阿、格丽克、施耐德、米沃什等诗人的文章,也应朋友之邀,为诗人朋友们写过一些点评、短评或诗歌的评论文章,但都是业余的偶尔为之,属于玩票性质的。
7、你如何评价现在的中国诗坛?
如果说,真有一个“中国诗坛”的话,我想是多元而丰富的,蓬勃而野生的,它必然包含着诗歌的纯真、诗歌艺术之美、诗歌耀眼的光芒;它一样也会包藏着某种社会性的反美的存在。最为重要的是,在我们的时代,出现了很多杰出的诗人,他们已经写下或正在书写优秀的作品,现代汉语诗歌贡献了可以媲美当代世界文学范畴内杰出诗人文本的作品,当然那种在全世界范围内公认的诗歌大师还没有出现。
8、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我个人以为,这几个写作要素比较重要,其实也是老生常谈:
第一是语言,而谈到语言的重要性,首要的就是它的准确性,表达的准确性,这是艾兹拉·庞德讲的,语言的准确性是写作的唯一道德。
第二是气息与节奏的问题,一个成熟的诗人或者说有辨识度的诗人,我们都会说他的作品有自己独特的印记,有他自己的气息与相应的节奏。如同一个人在潜在的说话,它与世界对话,与万物对话,与古人对话,与草木对话,与山川对话,这就会形成他个人独特的气息与节奏。这种气息与节奏既可以是单声部的,也可以是多声部的、复调的。
第三要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作为中国的当代诗人,每个人都面临这一个问题,以前我也多次谈过,大家可能都读过艾略特著名的一篇文论《个人才能与传统》,它里边讲得很清楚。一个杰出的诗人,或者是伟大诗人,他其实与先辈诗人存在着某种竞争的关系。因为我们所运用的语言,中国的语言——汉语,是我们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语言,我们自身必须要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才能写好现代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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