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乡:我敬佩的好友宋遂良
编者按: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宋遂良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知名学者。多年来,宋遂良先生深耕学术、提携后辈,在学界拥有广泛声誉。6月17日、18日,《清气·宋遂良文学文献展》、“宋遂良先生从教从文70年座谈会”先后在山东师范大学举办,学界友朋、后辈弟子纷纷前往济南道贺,向宋遂良先生的为学文人致以敬意。吕家乡先生是宋遂良先生数十年的同事和朋友,日前,他曾倾情撰文记述二人友谊,以及宋遂良先生治学与生活的点滴故事。今天,我们特遴选吕家乡先生《我敬佩的好友宋遂良》一文发布,以飨读者。
本文作者与好友宋遂良先生(左)
我已经九十周岁,宋遂良老师比我小八九个月,都属鸡,是同龄人。
1981年,我和他结识于泰山脚下,那时他在泰安一中教书,是特级教师。
1982年,他调入山东师大,我俩成了同事,又是邻居,亲密相处已经四十多年了。他是我敬佩的好友。
我敬佩他,首先因为他坦荡诚恳、豁达宽容、富有爱心,达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人品境界。这表现在各个方面。
我国从古就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说法,“齐家”以“修身”为前提,又是搞好公务的基础,可见“齐家”是关键的一环。宋遂良堪称治家有方的典范。他和夫人傅老师营造的家风兼有古典和现代之长。夫妻之间,长幼之间,三个女儿之间,既洋溢着融融亲情,又彼此尊重独立人格。我和老伴经常由衷赞叹,望尘莫及。
不论在泰安一中还是在山东师大教书期间,宋老师和傅老师一直默默地资助着家庭困难的学生,数十年如一日,得到他们资助的学生不下数十名。受资助者铭记在心,师生中也传为美谈。但他们施恩不图报,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宋遂良关心别人、热心公务成了习惯。在街上看到对面走来的女士穿衣或举止不当,他不由得就心平气和地给她提醒。
看到街道旁的标语牌有错别字,他绝不放过,一定会不厌其烦地向有关方面提出纠正的建议。
游览名胜古迹时,总会留下感言和建议。
听说某某和某某不和,他绝不袖手旁观,总要热心调解,促使双方和好。
对于上级的决定,宋遂良认真对待,但并不盲目执行,而是毫无顾忌地提出建设性意见。
有几个例子对我触动很大。一个是,新世纪之初,教育部要对我校的教学进行评估。那时他已经离休,被聘请为文学院的初审员。他兢兢业业地忙活了两天,发觉有一些弄虚作假、劳民伤财的成分,极力建议刹车,但意见不被采纳,于是毅然辞职。后来高层也发觉这种兴师动众的评估措施弊大于利,宣布停止,可见宋遂良的意见是正确的。
再一个例子是,学校的某位负责干部刚刚上任就参加申报高级职称,宋遂良觉得这样会影响不好,得不偿失,于是又打电话又写信,建议他不要申报,未收到回应后便直接求见,试图当面讲个明白。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例不是可以映照出宋遂良善良高洁、光明磊落的人品吗?
我敬佩宋遂良,还因为他在治学和写作上成就卓著,尤其在老年,达到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雅俗共赏的境界。
他在改革开放初期,最早论述了作品风格问题,辨析两个作家的风格异同。这是一个难度很大又多年不受重视的问题。他白手起家,却做到了举重若轻、深入浅出,因此发表后立即赢得一片好评。
他又是张炜作品的第一个阐释者和推荐者。后来他写了不少有影响的文学评论文章,有的还引起了争论。
他的兴趣广泛,有几年致力于侃足球,因此我曾经以为他在治学上用心不专,以致未尽其才。但看到他晚年的文化活动,纠正了我的偏颇看法。
他晚年的文化活动,包括给小学生、中学生讲《红楼梦》《三国演义》,为济南市、山东省的文化建设出谋献策,应邀撰写古文体的《超然楼赋》,给许多人的各种著作写序言,在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场合(例如学生聚会、老同学聚会)发言,等等。其中都能够提出一些不同一般的见解,他做到了古今中外融会贯通,而且能够把人生感悟和治学收获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在日常生活中做有心人,长年积累,是达不到这种水平的;如果没有以前的旁骛和博学,也是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他所参加的活动,不论规模大小,都像讲课一样肃谨对待,充分备课。
不久前,他在旅居威海期间,突发前列腺炎,到医院插上了导尿管,让他住院治疗。这时他已答应跟一些文学爱好者座谈,不愿失信,竟然带着导尿管如约按时出席,谈笑自若。散会后,立即住院,动了手术。
这些活动都是无关名利的,有时还要冒一定失言的风险。这不是一种难得的文品境界吗?
再说我们是怎样的好朋友。我们真正做到了坦诚相见、互为诤友,彼此说话可以真正地畅所欲言、毫无顾忌。
在和研究生一同参加的学术研讨会上,我和宋遂良、袁忠岳三个导师之间经常争论甚至争吵得面红耳赤。我正是在这样友好的争论、争吵中逐渐摆脱了僵化的思维模式。
我们各自的文稿往往也相互征求意见,切磋推敲,绝不敷衍。有时彼此写文章也有辩论。
宋遂良曾发文建议在济南的广场或街头为巩俐塑像,我则发文主张缓行。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好朋友之间有时也有误解。举个最近的例子吧。去年我看到他多次参加电视台的活动,他自己有时也向我叹息精力不济,但别人邀请,情不可却。我以为他参加的是综艺性、娱乐性的节目,就在朋友圈里批评他这样可能流于媚俗,不该这样不珍惜老年岁月。
事后知道他参加的是有助于受众素质提高的文化节目,误解了他,我向他道歉。他说:我知道你是出于老朋友的好心,你的提醒对我有好处。
我在82岁,正需要儿女照顾时,大女儿突患脑溢血,落下严重后遗症,半身不遂,且失忆、失语,住院两年多后回家疗养。随着思维有所恢复,又陷入悲观沮丧。这使我和老伴身心交瘁。
宋老师说:“你女儿的悲剧我感同身受。”
他和袁忠岳等其他老友一同给我持久的帮助和支撑。他不仅经常给我患病的女儿物质上的关心,还多次给她赠送诗文并郑重地写成书法作品,让女儿深切感受到温暖和鼓舞,增长了康复信心。
女儿康复的点滴进展,宋老师都看在眼里。两年前,他了解到我教女儿认字、写字和锻炼说话的具体情况,立即写了《父爱如山》,在《齐鲁晚报》发表(2021年1月5日),引起了广泛关注。
如今我和宋遂良、袁忠岳都已是耄耋老人,多年的同事、好友比邻而居,我们经常聚谈,相互勉励,识风云,辨是非,保健身心,增长朝气,力争为社会增添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