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夏日如何斗蚊子
近日,一则“北京的蚊子都被‘热死’了”的报道在网络走红,引发人们对蚊子的关注。据古生物学家研究考证,蚊子出现在地球上的历史要比人类还悠久,早在1亿年前蚊子就诞生了。
即便是如今的人们,对这些小小的蚊子都很无奈,更别说古人了。可以说,人类与蚊子战斗是贯穿几千年文明史的“大事件”。最早记载蚊子给人带来烦恼的应该是春秋时期的庄子:“蚊虻噆肤,则通昔不寐矣。”让蚊子给咬得彻夜难眠,想必很多人对此都有体会。不过,当时的周王室有办法来对付蚊子:设立专职人员,负责驱蚊,我睡觉你打更。据《周礼》记载:“翦氏掌除蠹物,以攻禜(yíng)攻之。以莽草熏之,凡庶蛊之事。”这个翦氏专门为周王室驱蚊虫,周王可以安心睡大觉,只是苦了翦氏。
自古以来,人们与蚊子的战斗没有停息过。进入唐代以后,文人们纷纷通过诗歌记录与蚊子的斗争。在他们的笔下,蚊子对人的骚扰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唐代诗人吴融《蚊子》一诗写道:“天下有蚊子,候夜噆人肤。平望有蚊子,白昼来相屠。不避风与雨,群飞出菰蒲。扰扰蔽天黑,雷然随舢舻。利嘴入人肉,微形红且濡。振蓬亦不惧,至死贪膏腴。舟人敢停棹,陆者亦疾趋。南北百余里,畏之如虎驱。”不是与蚊子经历过百般缠斗,怎么能把蚊子写得这么鲜活。
曾经被贬到南方的唐代大诗人刘禹锡,更是体验了夏日南方蚊子的厉害。他在《聚蚊谣》一诗里给人们描述了无法言说的苦恼:“沉沉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嘈然欻起初骇听,殷殷若自南山来。喧腾鼓舞喜昏黑,昧者不分听者惑。露花滴沥月上天,利觜(此处音、义皆同“嘴”)迎人看不得。我躯七尺尔如芒,我孤尔众能我伤。天生有时不可遏,为尔设幄潜匡床。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刘禹锡饱尝蚊子的伺候,将蚊子痛骂一顿也算是解气,不过,他更愿秋天到来,这些蚊子统统都被鸟给吃掉:“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
唐代诗人孟郊《斥蚊》更是写出了他“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境界:“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但将膏血求,岂觉生命轻。颈已宁自愧,饮人以偷生,愿为天下幮(chú),一使夜景清。”孟郊自己被蚊子欺负就罢了,想到天下人都被蚊子折磨,他发出宏愿——“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想做出像天一般大的蚊帐,给天下人送来一夜的清静。
提到蚊帐,唐代时,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诗人皮日休《蚊子》诗就写道:“隐隐聚若雷,噆肤不知足。皇天若不平,微物教食肉。贫士无绛纱,忍苦卧茅屋。何事觅膏腴,腹无太仓粟。”夏日炎炎,没钱买蚊帐的贫穷百姓,只能默默忍受群蚊的攻击。
到了五代南唐时期,诗人杨銮干脆以开放的姿态迎接蚊子的夜餐:“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銮。”反正蚊子每夜都要来骚扰,就伸头任其撕咬吧,其豁达洒脱跃然纸上。
到了宋代,人们仍不断承受蚊子的撕咬。范仲淹《咏蚊》一诗把蚊子吸血前后的状态描绘得非常形象:“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用问前程。”
不过,对于蚊子,人们不会“坐以待毙”,宋代时发明了更多驱蚊的药物,据宋《格物粗谈》记载:“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这里记载的应该是较早的蚊香了,古人利用浮萍、艾叶等加工成蚊香驱蚊,还要加入雄黄,它是用途很广的杀虫剂。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熏蚊效宛陵先生体》诗中也写道:“泽国故多蚊,乘夜吁可怪。举扇不能却,燔艾取一快。”用扇子赶了半天,蚊子仍然嗡嗡叫唤,陆老夫子不得已,燃起艾草,看那些烦人的蚊子跑不跑。
到了明代,人类与蚊子的战斗和“咒骂”继续。诗人苏仲提起蚊子就咬牙切齿,一夜搏斗后,一挥而就,写成《嘲蚊》一诗:“生长污渠野水滨,转侵人境漫缤纷。劳劳用尽如针嘴,扰扰无过半粟身。闷杀终宵挥扇客,何辜千载露筋人。纵饶饱吮腥腥血,万死西风有几旬。”
明代制作蚊香的技术也在对蚊子的骂声中不断提高,方孝孺《蚊对》记载:“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蒿草燃烧后,可以驱蚊,人们就地取材,与蚊子“战斗”到底。
而有些地方,因为蒿草、艾叶、浮萍稀缺,他们就研制出了新的材料,比如将鳗鱼骨、鳝骨、鳖骨等磨碎后装入纸中,用烟来驱蚊。据明谭贞默《谭子雕虫》一书记载:“蚊性恶烟,旧云,以艾熏之则溃。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鳗、鳝、鳖等骨为药,纸裹长三四尺,竟夕熏之。”这都是人们被蚊子逼出来的绝招。
清代,蒲松龄也饱受蚊虫之苦,漫漫长夜,正在撰写《聊斋志异》的他,苦于蚊子袭击,以切肤之痛写下了《驱蚊歌》:“夏蚊长喙毒于蝇,薄暮暗室如雷轰。揺身鼓翼呼其朋,翩然来集声嘤嘤。衾覆半体啮股肱,皮肉坟起爬枨枨(chéng)……炉中苍术杂烟荆,垃杂烧之烟飞腾……安得蝙蝠满天飞,一除毒族安群珉。”
蒲松龄不仅提倡用火攻熏蚊子,还建议人们利用蚊子的天敌蝙蝠来除蚊。
有趣的是,千百年来,人们对蚊子恨之入骨,可是有一位大作家,竟然对蚊子“欣赏”起来,他就是清代文学家沈复,他在《浮生六记·闲情记趣》中感悟道:“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这也许是沈复被蚊子“虐”了千百遍之后,最无奈也是最无助的自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