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文学有关 ——专访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李敬泽
中国现代文学馆位于北京市朝阳区文学馆路45号。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学博物馆,占地46亩,一组园林式的现代建筑群内,绿树成荫,掩映着鲁迅、老舍、郭沫若等13位大师的雕像,穿行其间,有风吹过,似书页翻卷,又似经典声声在耳……
如今,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担任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正如筹建人巴金先生所言:“我们的新文学是散播火种的文学,我从它得到温暖,也把火传给别人。”李敬泽作为新时代新征程中的文学馆“掌门人”,正在用新思维、新格局、新作为,让文学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焕发新的活力和生机。
2023年9月14日,北京。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内,李敬泽接受了四川日报全媒体“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大型人文融媒报道记者的专访。彼时,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革命文物特展——“坐标”正在展出。今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中国现代文学馆“亮”出了233件珍贵的革命文物,以作家的独特视角和真实经历向观众重现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李敬泽说:“展览定名为‘坐标’,必然要从精神层面为我们指引前行的方向。弘扬伟大抗美援朝精神,不仅要讲好英雄故事,更要展现英雄是怎样被书写、被记忆的。”
李敬泽(李志强 摄)
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活”起来的践行者
在这之前,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革命文物馆藏,就曾在中国国家版本馆震撼亮相。
“以‘三红一创’(三红指的是:吴强的《红日》,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梁斌的《红旗谱》;一创指的是柳青的《创业史》)、‘青山保林’(青指的是杨沫的《青春之歌》,山指的是周立波的《山乡巨变》,这个周立波是文学家,保指的是杜鹏程的《保卫延安》,林指的是曲波的《林海雪原》)为代表的革命文物,是百年来中国作家记录、书写中国历史伟大进程的经典之作,这些,大部分都在我们这里。所以,这个院子,这个馆,是一座宝藏,丰富浩瀚。”在李敬泽看来,作为一个文学博物馆,首要的一个功能就是持续地去收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历史资料,保存起来,加以整理研究,然后传诸后世。“更重要的,它是一座文学殿堂,需要向所有人的生活和心灵开放,将记忆、审美、知识和梦想带给所有人,让美好的生活更加辽阔。”如何依托这样一个巨大的宝藏,面向社会、面向公众开展深入人心的公共服务,一直是李敬泽思考的重点。“我们馆里的宝贝越多,我们越不能关起门来,要让这些收藏真正变成当代文化生活中一个活跃的力量。”
“活!是三点水的‘活’,先活起来,再火起来。”说这话时,李敬泽仰望着墙壁上高悬的历代馆长照片,那里有杨犁、李凖、舒乙……还有伟大的创办人,巴金先生。“他们对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经过他们的建设,才有了现在这座宝藏博物馆。那么,我们后来人应该怎么做?”李敬泽直言,他希望文学馆可以充分发挥它的文化功能,让更多的人走进来,打破它的物理空间。李敬泽提到了法国学者安德烈·马尔罗,“早在上世纪50年代,他就提出了‘无墙的博物馆’概念,强调博物馆与受众之间物理距离与心理距离的消弭。近几年来,我们始终在这方面努力探索。”
“‘坐标’展出了从魏巍的散文《谁是最可爱的人》到巴金的小说《团圆》及改编电影《英雄儿女》,从陆柱国的小说《上甘岭》到林杉的电影剧本《上甘岭》,从李蕤在朝鲜的家书、日记到黄谷柳的战地摄影……开展不到两个月,观展人数已经创下了文学馆开馆的新高。”李敬泽说,作家们奔赴朝鲜前线,见证历史,记录历史,同时也参与创造历史。他们在朝鲜前线的工作和生活,成为新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篇章。“人们走进来,重温这个记忆。什么叫文化?什么叫精神?一定程度上,文化和精神是一个记忆机制,如果一个文化里没有记忆,这个文化将荡然无存。所以,一代一代人最珍贵的记忆被传下来,又构成后来人新的记忆,就有了传承。”李敬泽说,他并不满足于人们来看看,感叹一下就完了。他更看重的是,重新唱响的《英雄儿女》、课本里《谁是最可爱的人》的手稿、巴金先生被复原的书房……能在文学馆这个特定的物理空间,带给人们全新的感受和震撼,从而产生心灵和精神上的交流。
《文学馆之夜》是李敬泽和中国现代文学馆于今年初推出的一档人文漫谈节目。节目中有这样一个画面,李敬泽将手合在了巴金的手模印上,推开了文学馆的大门……邀请作家梁晓声、刘震云、李洱、韩松,还有学者戴锦华、导演贾樟柯、科学家刘颖等走进文学馆,“让我们谈论与文学有关的一切。”文学馆这个物理空间,变成了一个具有开放性的对话空间,李敬泽与嘉宾们通过谈论文学,凝视和思考今天的生活。
“《文学馆之夜》真是在夜里录的,大部分节目都是我在上完班后下午五六点时到现代文学馆录制,录完天就黑了,满天星斗。”李敬泽说,在这样的夜晚,从文学出发,从汇聚着中国人记忆和情感的中国现代文学馆出发,用一种新的形式再次向大千世界敞开,让中国现代文学馆更有力、更充分地进入公众的视野。所以,节目中,除了能感受到用崭新的思维打开文学的边界呈现文学的魅力,还能真真切切地看到文学馆弥足珍贵的藏品:比如陈列在节目现场的书籍、照片、文具等,都是从现代文学馆90多万件藏品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其中包括萧军先生收藏的鲁迅像、朱自清使用过的皮箱、曹禺先生用过的镇纸……它们穿越岁月的长河,历经时代风雨,闪耀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智慧光芒。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星空下的大千世界,人类的生活,其实这一切,都与文学有关。”李敬泽感慨。
助力新生力量茁壮成长的“青年作家伯乐”
“中国现代文学馆不仅是一个文学的博物馆、展览馆,还是重要的学术研究中心。我们通过设立客座研究员制度、颁发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等,将学术平台充分向青年学者、高校学子敞开,促进新生力量茁壮成长。”李敬泽认为,新时代文学承担着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新使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和广阔的发展空间。而青年是文学发展的生力军,代表着文学的未来。
近年来,中国现代文学馆一直探索为青年学术力量开辟新天地。李敬泽提到的客座研究员制度,已经持续了11年10届,遴选出了100位客座研究员,几乎包括了当下所有活跃的青年批评家。李敬泽表示当初设立这个客座研究员制度,“主要的考虑就是要凝聚、支持各方面的青年才俊,尤其是青年学者,激发他们积极介入当代文学的现场,让他们成为推动当代文学发展的主动性力量,成为批评家队伍的生力军。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说我们当初的设想已经成功实现。我们当初曾经期待着这样一支队伍,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这样的一支队伍。对于踏上新时代新征程的中国文学批评来说,引导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这是我们的重要责任和光荣使命。新时代文学的发展离不开新时代理论、评论的繁荣和发展,所以这也意味着我们这一代批评家,我们现在的中青年批评家是肩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和期待的。”
此外,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主办的学术期刊《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上,从2021年度起,论文奖中设立博士生奖的分项;从2022年度起,丛刊增设“新作研究奖”。这样的“加法”,正是希望有才华的年轻人能够脱颖而出。“我们相信,在新时代,宏大的历史运动、丰盛的当下经验、奔涌着的现象和文本,既构成了巨大的认识和阐释难度,又敞开了理论与批评的广阔空间,学术应该成为当代文学生成过程中的主动性力量。”李敬泽说,显然,博士生等青年学者正是这股力量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同样,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的设立也是为了推动现代文学研究,并重点对青年学者给予肯定和鼓励。
抛开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这个身份,李敬泽在文学界还有个公认的头衔——青年作家伯乐。坊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老段子,文学青年进京必做的三件事:登长城、吃烤鸭、见敬泽。上世纪90年代,李敬泽在《人民文学》杂志社做文学编辑,每天都要阅读一堆稿件,目的是筛选质量高的稿子和发现好的作家苗子。他曾经发掘了一批中国当代优秀的青年作家,阿乙、李娟等都因为李敬泽的评荐逐渐成长为中国文坛的生力军。“我们期待青年作者和青年学生们胸怀‘国之大者’,将自己的艺术理想融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壮丽事业,以饱满的热情自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勇于创新,开辟更为宽广的文学道路。”
回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元写作者”
作为著名评论家和作家,李敬泽著有不少作品,如《青鸟故事集》《咏而归》《跑步集》《上河记》《会饮记》《会议室与山丘》……同时,他还先后在《十月》杂志辑录的“文化传承发展”专题中,说《红楼梦》谈《诗经》,并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多地开展讲座,带领读者从历史的深邃中领略当代文学的风采,探知尘埃深处的语言和形式,在缝隙中劈开思想的天地,发现当代文学之美,将当代文学的潮流与根脉娓娓道来。
李敬泽,正是那个朝向原典、回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元写作者”。
翻开《青鸟故事集》,李敬泽打破散文、随笔和小说的界限,把想象、虚构、历史、事实混杂在一起,融合了评论家中的博物学者、作家中的考古者两重身份,自由穿行于驳杂的历史细节,收集起蛛丝马迹、断简残章,编织出逝去年代的错综图景。从《枕草子》到《太平广记》,从《利玛窦之钟》到《马可·波罗游记》,从抹香鲸到龙涎香……李敬泽尝试去寻找那些隐没在历史背后和角落的人,在重重阴影中辨认他们的踪迹,倾听他们的声音。
《咏而归》,收录了李敬泽历年来所写的有关古人古典的短文,以春秋先秦为主,对《论语》《孟子》《春秋》《史记》等经典进行了独到的评析。“说到底,《咏而归》并非是一个解说经典的书。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志向。”李敬泽说,在他看来,阅读经典是一个与古人相“亲”的过程,“我们读古人,最后要把古人读成‘活人’,读成和我们面对面坐着的‘活人’,读成可以和我们一起喝几杯小酒、无所不谈的‘活人’。这时候我们才真正能够体会到古人的精神,他们的了不起之处,他们的智慧之处以及他们的难处。”
同样,还有《会饮记》。用亲历者的眼光,从历史的深邃中观照当代文学的现场,拾起落满灰尘的书籍,在缝隙中劈开思想的天地,编织出属于作者自己的文化和心灵地图。有人说,李敬泽是个整合历史的“拾荒者”。而他自己表示:“在当下语境中回到‘文章’的传统,回到先秦、两汉、魏晋……是在一种更有包容性、更具活力的视野里建立这个时代的文章观。”李敬泽直言,“我们不能把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理解为,天天读古书或者写文章就一定要以古时候的事为素材,而是我们要带着这个传统来面对现在的问题,开辟全新的未来。”所谓“尊古不复古”,正是如此。在李敬泽看来,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能只是写一本书来阐发“传统”,或者说读了《论语》后,来写一个体会,“更应该面对时代,面对时代的问题,身处巨大变化之中时,去探索中国文化新的出路和方向。”李敬泽表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首先要深刻认识中华文明的特性,发掘古典文化中包含的现代化观点,去体会经典中所包含的现代性力量,并努力创造属于新时代的新文化。”
李敬泽接受记者专访(李志强 摄)
作家应以文学高质量发展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
记者:您对传承优秀文化、促进交流合作有什么样的认识与感想?
李敬泽: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我们要坚持守正创新,开放包容。我们有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这个文明之所以能够持续,能够经历种种考验,有时候甚至是生死存亡的考验,依然保持着生机和活力,正是因为它永远保持着一种坚持主体性、走自己的路的信念,同时又在不断地向着新的经验、新的可能性敞开,这就是守正创新、开放包容。面向历史、面向未来,在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基础上,创造新的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这是我们的使命。
记者:要在守正创新中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李敬泽:传统文化,它活在我们的人民、我们的乡土、我们的生活当中,是一种如盐在水的关系。比如,你可能没有熟读《论语》,没有熟读《庄子》,在现代生活中,除了专业研究者,你也不会那么深地去掌握它、学习它,但就算一辈子都与这些没有交集,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孔子那些关于人生的教诲,庄子的生活态度和风姿,已经不知不觉在你身上了。这恰恰证明了,我们传统文化的真正活力不仅仅在书柜里,是在人的心里、人的生活中,传统文化强大的生命力,在我们的骨子里、灵魂里。
当代之传承发展,就是守着我们文化的根基,对新的问题作出解答和回应。我们五千年的传统文化,让我们在看待世界与人生的重大问题上,有着独特的关切和独特的方向。我们随时准备着迎接新的考验,并在不断的回应中,把道路走得更宽广,空间更宏大。一个文明的生命力就在于,道路越来越宽。打个比方,文明的上游可能是一条小溪,后来变成一条大河,最终,它应该是澎湃的汪洋。
所以,守正,就是不要忘记我们的来时路。这不仅仅是一个历史记忆,更是一个人生和文化的方向。我刚刚从四川回来,去了折多河,我惊叹于它的奔腾不息,它蕴藏着的巨大的活力。但在这种汹涌中,它有一个内在的方向感,有时候我们会说河道约束了河水,其实不是,是河水自己在大地上为自己开辟了道路,它冲出去,开出了这条路。同样,传承我们的文化,不管怎样,都不要失去这个内在的方向感,在各种复杂情况下,就像河水会遇到高山、高原一样,记住自己的方向感,每一代人做出自己的创造,去冲开一切,去往新的空间。
记者:文学作为一种载体,承载着文化的沉淀和传承。作为一位文学工作者,您觉得文学在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进程中,有着怎样的作用?
李敬泽:对于每一个时代而言,在建构赓续文明和文化的进程中,我们的文学一直发挥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而这本身就是中华文明的独特性。曾经有人说,为什么中国那么重视文学,不就是个文学吗?我觉得,他可能真是不太理解。中文里“文明”这个词,“明”指的是什么?是光,是照亮四野的。“文”,在我们中国传统文化里,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字,文明、文化、文字、文章……“文”最早指的什么呢?是花纹和文字,用文字来书写世界,可以说是我们文明的根基,是我们文明的重要起始点。我们认识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建立意义,是从对世界的书写开始的。《诗经》原本是口头的,孔子的伟大,就是把《诗经》落到了纸面上,落到了竹简上,成文了,而且他更进一步地用这些对人们进行情感教育甚至于进行道德教育。那些诗歌成文后,流传下去,建构了我们每个人的情感世界,也维系着我们一个文化的共同体。所以,《诗经》里的诗歌,绝不是我们现在一般意义上去理解的诗歌,它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对我们的文明和文化,具有根基性的作用。中国人的道在哪里?中国文化的道在哪里?在“文理”里。这个“文”是广义的,但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文学。韩愈说“文以载道”,正是这个意义。文学在我们的文明中,对建构我们的情感、认知,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当然,经常会听到有人说,我多少年不看小说了,也多少年不读诗了。经常会有人来跟我表达他对文学小小的不屑和小小的傲慢,但我记得我在央视《开讲啦》就讲过这个问题,我说你还是要感谢文学,幸亏文学在你不读之前,在小学、中学给你打了点底子,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点文学的色彩,如果你连这么一点底子都没了,该是个多无趣多贫乏的人啊!
记者:站在作家的立场上,在新时代新征程上,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家何为?
李敬泽:新时代,文学肩负着神圣的责任,正在迎来无限广阔的发展空间。我们的作家应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善于从中华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把中华美学精神和当代审美追求结合起来,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新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要树立大历史观、大时代观,坚持守正创新,树立艺术雄心,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实践中,在人民丰富生动的生活创造中,不断更新思想范式、艺术形式、话语方式,捕捉新的语言、新的人物,塑造新的形象、新的风格,创造“时代经典”,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同时,新时代作家和文学工作者要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和胸怀拥抱人类文明,向着人类共同向往的方面注目,向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探寻,更加积极主动地学习借鉴人类创造的一切优秀文明成果,从中寻求智慧、汲取营养;并结合中国实际,运用多种方法、形式和手段,创作更多展现中华民族特色、精神和气派的优秀文艺作品,不断以文学高质量发展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记者手记
最好的纪念是传承
9月14日这天,北京晴好。采访约在下午3点,我来早了,是有私心的,想趁机去中国现代文学馆逛一逛,一了年少痴迷文学时的那个梦想。
我从正门进入,虔诚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矗立着的一块巨石,上面镌刻着一句话:“我们有一个多么丰富的文学宝库,那就是多少作家留下来的杰作,它们支持我们,鼓励我们,使自己变得更善良、更纯洁,对别人更有用。”落款:巴金。绕到石头背后,又看到:“我们的新文学是表现我国人民心灵的丰富矿藏,是塑造青年灵魂的工厂,是培养革命战士的学校。我们的新文学是散播火种的文学,我从它得到温暖,也把火传给别人。”落款,还是巴金。从家乡成都出发的巴金先生,为中国文学事业的发展呕心沥血,奉献了一生。眼前这座中国现代文学馆,就是巴金先生倡建的。为了纪念先生,中国现代文学馆里每一扇大门都镶嵌着先生的一个铜手印,我和每一个前来参观的人,无一例外地将手摁在了手印上。那一刻,穿越时空,似乎得见先生音容笑貌,感知文学的温度。
之后,在专访的会议室,再次“见”到了巴金先生。会议室的墙上,悬挂着巴金、杨犁、舒乙等文学大家的照片,我们的话题由此开启。李敬泽细说着他们与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故事,“最好的纪念是传承。”因为一代又一代人的奋力奔跑,才有了中国现代文学馆和中国文学的繁荣辉煌。
而李敬泽,正是拿到了接力棒的又一代跑者。他是文学馆馆长,是评论家,是作家,是学者。近年来,他用多重身份、多种方式,执灯引路,在推进新时代文学高质量发展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征途上,笃行不怠。我们谈文学,他说,不管时光如何推移,世事如何变化,文学都能够给我们这个民族提供一个精神上的家;我们谈创作,他说,写作者应该为中国文学开辟新的、更加风光无限的未来;我们谈传承,我们谈创新,我们谈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明,他说,我们应该,也有可能从最初的“文”的精神那里获取新的力量和新的可能性。
结束采访,走出文学馆,已是4小时之后。特意再次经过鲁迅、老舍、郭沫若等大师的雕像,出门,回望,在此刻,我无限接近中国现当代文学历史长河的璀璨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