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我是一种海里的软草,疲疲沓沓,也可以说很柔和
顾湘的作品中几乎不出现“人生大事”,只是充满着对生活的细腻感悟和深刻的思考,这是小说技法中的举重若轻。无论第几人称的叙述,顾湘都能让读者与主人公产生共鸣。
也有人认为她的作品中常常涉及到社会现象和问题,具有一定的批判意味和思想深度。
《文学报》评价顾湘是当代文学界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有着鲜明的现实主义特色,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细腻的人物刻画,展现出了中国社会的现实面貌和人性的复杂性。
《北京青年报》则表示顾湘的作品深刻反映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变迁和人们的生存状态,她以独特的视角和细腻的笔触,刻画了许多鲜活的人物形象,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常和世事的沧桑。
做记者的时候,顾湘曾经杜撰一些展览,并将之作为文化资讯发表于报端。据说她的领导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批评她。
人人都应爱护和珍惜顾湘。
顾湘
小饭:顾湘你好。我很喜欢你,以及你的小说。有个问题我挺好奇的,从《好小猫》开始,甚至更早,《为不高兴的欢乐》也算,你连续出版了一些中短篇集子,直到最近出版的《老实好人》。为什么你最早是从长篇小说的创作开始“入行出道”,这些年反而不写任何长篇了?写长篇对你来说变得困难了吗?还是你的兴趣不再是那种大部头作品了?
顾湘:我二十岁以后就没写过长的。小时候写的那个《西天》诞生于论坛连载,你知道论坛连载是另一种生态,而且它是演绎现成的故事,所以跟真正的写长篇不是一回事。那只是小时候的文字游戏。
我也不是很爱看长篇小说,除了小时候就看过的那些世界名著,平时还是看短篇更多。
但是我常常听说类似“长篇比短篇更有价值”或“更有意义”之类的说法,觉得不太服气,怎么说呢,我可能不觉得但凡是个长篇就比短篇更有价值,我觉得有很多长篇只是废话多,不考究,粗糙,浮肿,我不觉得不加节制地写值得赞赏。写得少不容易,写得多也不难。当然好的长篇是难的——好的什么都难。长短不重要,关键是质地。
小饭:我看到豆瓣上喜欢你的一位读者说读你的书,就是在读你的人。读你的书,就能猜出你本人的人格和性情。这样的评价,接近你对写作理解的本意吗?如果说,这是创作者的一种真诚,你同意吗?
顾湘:我觉得每个人的作品里都可以看到他的人吧。不过你说的这则评论其实我不太喜欢,因为他还有一句是说,单看我的书很容易心生轻蔑,因为文笔不佳不勾人,一定要结合我这个人才能发现我这个人讨人喜欢。我心想:“什么?”我觉得单看我的书就是好看的,不必结合我这个人,不需要喜欢我再来觉得书好。说起来之前《赵桥村》也收到过一位想要表扬我的读者说我文笔不佳:“虽然没什么文笔,但是……”后面是表扬我的话。其实我不理解他们认为的好的文笔是什么,我对我的文字是满意的,它们干净、准确,而且美——虽然这么说是不大谦虚。
小饭:嗯。如果有人说你的文笔不行,恐怕是对文笔的理解有问题。但我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人应当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谦虚一点?有这个“应当”吗?
顾湘:应当的吧,我其实挺谦虚的啊。你看看外面不谦虚的人啥样……
小饭:是的……那人喜欢听好话和人喜欢听实话,这两件事好像都对,他们可以同时成立吗?实话让人不舒服的时候,我们要不要听实话?
顾湘:我小时候觉得我愿意听实话,现在你要我选,要看说话的人是谁,是医生,那我还是想听实话,是个陌生人,那算了吧,他是谁啊?他要说的实话就是真的吗?人与人认为的真相相去甚远。他为什么要让我不舒服啊?活着已经很艰难了。如果有人开口说:“说句你不爱听的”,我就想说:“别啊。”
小饭:但是你没有说出来对吗?我感觉你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还是很谨慎的。
顾湘:嗯……听听也行吧。反正我不太会受别人影响。
小饭:《老实好人》里,我读到最符合我想象中的“老实人”,是《敬老卡》里的老顾,顾存兴。我觉得你把我们日常生活中很“常见”的老人写出了“精神气”来。这是基于你对这个群体的浓烈兴趣吗?惟妙惟肖——这个词我很久没用了,但我认为是个好词——跃然纸上,差不多是这样。我猜测——如果我猜错不要怪我——老顾有你父亲的一些影子,是这样吗?
顾湘:顾存兴跟我爸爸完全不搭界,他是我以前住的赵桥村里的邻居,我在《赵桥村》里写到过他和沈海英,家里除了菜还种了很多花。要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就是他们都是老实人,“头子不活络”,性情温和,但也有顽固的地方,比如顽固地坚持自己的不活络,而且按照某些评判标准属于没用的人。顾存兴虽然凭自己的勤劳打理出了村里最好的菜地和菜园,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这也没什么用,他不会搞钱,他只会在他的小世界里——挖河泥。我们村里之前有一个人,走出去了,得到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后来伏法了,被枪毙了,村民说起他时不无遗憾:“老来塞(能干)的,可惜犯了错误。”这就是他们对人的评判法,我不喜欢这种价值观,当然我不是说每个积极能干的人都不好。我对没用的人可能会感觉更亲近一些,不完全尽是好感,我也非常知道没用的人糟糕的地方,没用的人各有各的没用,是不一样的,所以顾存兴跟我爸爸没有关系。在最后一篇小说《球形海鸥》里也有一个“没用”的人,嗯,也许是两个,一个“没用”的青年和半有用半没用(总之是可疑的)的“我”。我自己大概就是这种可疑的人。但我从来都是想独立自主地活着、不求助别人、不依附别人、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会稍许努力,作出努力也需要努力才行。
《老实好人》,上海三联书店·理想国,2023年10月版
小饭:那你写过你的父亲或者母亲吗?
顾湘:我到现在也没有正面写过我的父母。虽然好像挺可以写写的,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写,也许不写,不写也没什么,不用所有事都端出来给别人看。我只能说他们都是某种老实好人,我跟他们比已经是我们家最机灵的人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带给我的生活,我不得不从很小的时候学会放机灵点,察言观色、揣度人心什么的。但我还是有点耿直的,是不是,跟很多人比还是傻的,很不灵活的。
小饭:有些作家喜欢写自己身边的人,有些作家对此则比较谨慎,还有作家说,写身边的人无所谓,但写了他们却不让他们在小说中辨认出自己是更精妙的。你是怎么想的?
顾湘:小说人物不可能每个人都对应一个具体的真实存在的人,肯定是杂糅了各种经验的虚构的产物。不用总是想从中找到活人的影子,也许有很多人的影子,但并不是谁。
小饭:“老实好人”一般可以拆成“老实”和“好人”。比如,你会在什么情况下对人说,你老实一点?或者你会在什么情况下对人说,你真是个好人?
顾湘:这两句话好像都不是我会说的话。“你老实一点”听上去像影视剧里警察对疑犯说的,或是武侠小说里女主角对被她绑起来但她是喜欢的男主角说的。后一句感觉这个“你”当了个冤大头之类的。不过我不会对人说这句话,如果一个人我觉得他好,喜欢他,就会亲近他,跟他来往,如果觉得不好不喜欢,就离他远点,不来往。
小饭:在这本书(《老实好人》)之前,你笔下的人物好像也都是“好人”或者“没用的人”。你是不愿意写“坏人”,还是在你眼中没有什么“坏人”,还是你觉得自己写不了“坏人”,或者你觉得“坏人”没什么值得写的?
顾湘:有一篇里就有不那么好的人呀!你有没有仔细看书!而且看了那篇之后有好几个人问我写的是不是谁谁谁,有意思的是他们报了三个不一样的名字。可见那样的人还真不少,所以就像前一个回答说的,并不是谁,只是一种常见的人。不过,这种人也不叫“坏人”?怎样的人算坏人呢?我觉得哦,其实真的能绝对称得上“坏人”的人,也不那么多的,生活里更多的是,人也不坏,甚至也可以算是个“老实好人”的人,由于各种自身缺点和局限吧,也会做出糟糕的事,或自以为在做对的事却不太妙。所以“老实好人”也不见得真的特别好。我对这样的事也是感兴趣的。
小饭:那我再仔细看看……或许我们对好人坏人的理解还不太一样吧。正常情况下你对人的兴趣更大还是对事情的兴趣更大?我听很多作家说,他们对人性的复杂有深入研究的兴趣。你研究过吗?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有你感兴趣的想研究的人吗?
顾湘:我对很多人都感兴趣呀,我对万事万物都感兴趣……人和事情到底是怎么分开的,我不懂你这个分法……什么叫对事情感兴趣但对人没兴趣,你给我举个例子……
小饭:比如说,打乒乓球。有些人就喜欢打乒乓球,有些人则会把这个看成是一种社交工具,只和自己感兴趣的人、在乎的人一起玩。
顾湘:那我好像不太会分那么清楚,我喜欢一边打乒乓一边观察了解跟我打乒乓的人,我都感兴趣。
小饭:之前余华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决定一个作家写作生涯(长度,高度)的,不是ta的才华,而是ta的性格。你觉得你的性格,比如说相对意义上的“闲散”,对写作这件事来说,是更有利的,还是某种阻碍?你何时接受和认可自己的所有个性和性格的?是否思考过自己的个性和自己的写作之间的关系?
顾湘:你仔细观察和思考的话我也没有那么闲。很多人日子比我过得舒服多了,只是不响。不过自己的性格我从来都是接受的啊,我不是个拧巴的人,自己是怎样的人还非要怎么着。没有思考过这当中的关系……
小饭:“闲散”打上双引号了呀,不是用这个词坏的一面。再说,“闲”本身也不是坏词呀,比如说,闲笔就算是个好词吧。趣味的东西,可能都是需要闲的。你觉得你的闲笔功夫还蛮强的。我觉得你就是闲又不闲。正好之前我看到范晔评价你,又冷酷又温暖,又单纯又复杂,大致是这些一体两面,互相矛盾的词,具体记不得了,你能告诉我他具体是怎么说的吗?我找也没找到。可能是文字嵌入在图片中了。我想这些评价都是准确的,但不了解你的人,单单从语言的理解上又会让人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觉得范晔在讲些什么呀。我当然认为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中文没有产生更多的词来形容你,是中文的问题。
顾湘:范晔是引用胡安焉的评论:“既通透又笨拙,既朴素又浪漫,既羞怯又勇敢,既热爱又虚无”,我说你这个采访,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还要被采访的人自己把被夸的话复述一遍,这样好吗?不过我是很喜欢这个评价的,只好给你再抄一遍。
小饭:我是记性不好,功课是做了的……没有根据记忆找到原文。对不起!但我也很喜欢这个评价,以及这种组词的方式。我还觉得你的眼神又哀怨又清澈——我换个词,目光。有人说文学的从业者,或者受过文学阅读和写作训练的人,文学最终能给这些人提供一种“目光”。这个说法挺有意思,你能告诉我确实有这种“目光”存在吗?如果简单说多一个理解世界、人生的视角,我觉得又太普通了。
顾湘:我觉得不一定是文学从业者吧,确实有东西在那里,有的人看得见有的人看不见,每个人在同样的路上走,能讲出来的事也不一样。
小饭:反正在我眼里你肯定是一个情感充沛的人。这一点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或者困扰吗?发生过那种你投入专注太多的对象,而对方没有给你足够的预期回报的事情吗?猫带给过你什么样的回报?你如何定义这种“回报”?这在你看来是不是一个俗得要死的人才会问的问题?
顾湘:还可以吧,我从来不预期有什么回报啊,最讨厌付出感情还要回报的了,你爱就爱啊,爱是你单方面的事。非但不要求回报,而且我也很怕给别人造成一点点困扰或压力,所以很会若无其事。小时候,比如说我专门去另一个城市见一个人,我会说我是有什么事来的,不是特地为你来的,“你想跟我玩才跟我玩哦,不用过意不去才跟我玩哦”。我不喜欢那种造成别人负担的感情给予,比如我妈妈,干什么事都要说是为了我,我不喜欢这样。
我是水瓶座啊,很爽气的。
小饭:祈求回报的人比不祈求回报的人弱,我更喜欢用强弱来说一个人。你怎么理解一个人的强和弱,是性格,是精神力,或者是自信心。这几个方面你都是很强的吧……
顾湘:但是我精力不强,欲望也少,没有什么执念,没有多少驱动力,就是我不是一个积极进取的人……我也不能紧凑地干很多事……我会觉得累,消极,低落……我不是一个那种很强的人。但是你要说我强么我就是能较为平静地自己待着,挺多事我都不怎么在意,也对人无所求。大概就是无欲则刚。一种海里的软草,疲疲沓沓,也可以说很柔和。
小饭:嗯,我有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在我脑中盘旋的问题,很多朋友会觉得你不是一个特别有责任感的人,唯独你对你的猫,是真爱。你可以为了你的猫放弃很多人生选择,包括无法长时间的旅行和旅居。或者,你的“无责任感”只是一种假象?你对一个个体的责任是怎么想的?有过一些发生在你头脑里的思辨过程吗?
顾湘:谁觉得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责任感的人啊?我是一个特别有责任感的人,不混日子,不混圈子,不打哈哈,不敷衍别人也不敷衍自己,对每件事、对人生都太负责了好吗。以前在上班时我也是以很负责的态度在工作,我可以说我比许多同事和同行要认真负责得多,只是没他们表现得那么爱工作,因为我确实不大爱——我在我的小说里也写到了那些只爱表现出爱工作却根本不会好好工作的前同行们。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的书啊剧啊好看,我会写批评的书评和剧评——当我在报社文化版面工作的时候,也不接微博上的电影推广软文生意——当然是有人来找我的。生活方面我没有跟不爱的人在一起,随随便便生一个没把握养好的小孩。我连答应了素昧平生的人的事情也会去做到。我以前的微博签名是“从来不迟到,非常体贴人”,因为我真的从来不迟到,也不拖稿。我是一个非常认真而且负责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根据什么事得出我不负责任这种判断的?哪有“很多朋友”?会这样觉得的人不是我的朋友吧,根本就不了解我。
小饭:对,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但他们可能都是爱你的吧……我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你的。了解本来就很难的,要经常一起吃饭,在一个群里聊天才可以吧。不过说起来,如果不成为朋友又很难在一起吃饭在一个群里聊天。和你成为朋友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能跟我们说说吗?好羡慕他们啊……
顾湘:哼,一点根据也拿不出来就觉得别人没有责任感的人才是没责任感吧。假惺惺的社会人。我的朋友,就不是这样的人啊。朋友也有很多种的,各式各样的,大家生活都不一样。你要说来往最多的那几个,大概都是:单身,性格温和,有文化,没有在追名逐利……
啊不过说起来,我在《球形海鸥》里写到一位前同事,当然也是朋友,她就说她觉得我是她认识的最开心的人,每天都笑嘻嘻的。这是多么大的误会啊!人跟人之间大概真的很难相互了解吧,有些相近的人可以感受到你是个怎样的人,有些就很难。我心里装满忧愁,但是我不是个阴郁的人,确实每天笑嘻嘻的……我的人生不轻松,但很多人觉得我是轻松的……我也不知道,也许这样也挺好的,不带给人沉重感。
小饭:就是。我也觉得你每天蛮开心的。大概真的开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但你每天笑嘻嘻,确实给人这样的误解嘛。
顾湘:你们这些只看表面的人!就像我的小说,其实写的都是生老病死哎。我从小在意生老病死。这是我最在意的事情,导致我觉得俗世间的很多事都不重要。我一直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梦,哪怕我现在觉得幼稚的《西天》写的也是这个。当时很多人会批评少年作者你忧伤个屁啊,我心想我真的很多伤心事啊。我家庭又不和睦,父母这样那样的问题,又没钱,人还会死,就是支离破碎啊,从小操心烦恼。我现在最伤心的是我的小猫要死了,不过这也不是现在才伤心的,我在很多年前写《好小猫》的时候,就已经写了它会死了。你看我的《好小猫》就非常的悲伤,怎么还有人会觉得我每天都很开心呢?这就是每个人感受力不一样吧。
小饭:或许是因为你的笑很感染人,妩媚,清澈,掺杂一点点哀怨——这一点大概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想到一句话,内心匮乏的人是藏不住秘密的。一样的,心里匮乏的人会让人轻易看到自己的痛苦,但一般人看不到你的痛苦,因为你心里除了痛苦还藏着其他的东西……
顾湘:但我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那种高兴人。
小饭:你不高兴,但是你很高尚,在这个社会氛围里,积极上进可能已经不是特别好的词了。
顾湘:哦好的。
小饭:言归正传,我想你对游戏的兴趣不亚于对文学,对生活的热情、你的自律,让你没有在游戏中体验太多负面的情绪,造成负面的结果——或许有,但总之在你身上我们感觉不到。我们只觉得你是在尽情地享用着这一切。你是怎么做到“享用游戏”这一点的?感觉你在游戏中获得的快乐,带有延时性的快乐,有余音袅袅的那种快乐,比一般游戏玩家好像更多一些。
顾湘:我已经蛮久没有玩游戏啦!好久没有什么能吸引我的游戏大作了,就是能较长时间玩的那种,小游戏偶尔有一两个。哦,但是我走路玩的那个手机游戏(ingress)我还是一直在玩的。
小饭:你对游戏的理解以及相关阐释,给人很多启发。把上次那个问题(好的游戏和好的文学之间有什么相通之处)直接搬过来也不太合适了,这一次我问一个相反的问题吧:坏的文学和坏的游戏,你一定也遇到过一些,这里头分别有些什么名字?让我们避避雷……他们会给人带来什么糟糕的体验?
顾湘:我觉得很难直接说人家是坏的文学或游戏,每个东西的受众不一样……
小饭:如果有机会让你创作一个“游戏”,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游戏大致会是什么样的吗?你希望游戏的人在你的游戏中体验到什么样的情感?
顾湘:我应该不会去干这种事,光是让我想一想就觉得太累了……
小饭:上次你回答有关游戏的问题还挺积极的,现在就不那么积极了。为什么啊?
顾湘:因为说完了啊!今年连COD(《使命召唤》)都彻底不行了!过去一些年我在这些打枪年货游戏里花了不少时间的。
小饭:好吧。你经常会在自己的作品中承担插画和封面设计之类的工作——当然出版后你也会在社交媒体上承担一些宣传工作。除此之外,在每一本新书的出版过程中,你具体对一本书的参与度究竟是怎样的?排版、用纸、开本这些是你关心的吗?
顾湘:排版、用纸、开本这些我都不管的,设计师老师也是很专业、很厉害的人啊,外行不要掺和内行人做事。我会想要好看的封面,我不是说只有我画的才是好看的,我是觉得我可以自己提供素材,因为毕竟我对我的书是比较了解的,能画就自己画了,方便工作。小时候我出书是什么都不管的,非常随便,谁找我出我就给谁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遇到过很糟糕的编辑,比如出完书以后叫我从稿费里再给她一点(三千)的,我心想你不是有工资吗,不过也给了,当然后来就没来往了,还有别的各种糟心事。后来我遇到难看的封面会提出抗议了,比如第一版的《好小猫》出版以前,我就说封面太难看了,实在不能忍,于是我就自己做了封面,那就是我第一次做自己书的封面。后来理想国的编辑和设计师老师都非常好,就又不需要我抗议了,书都很漂亮,我都很喜欢,很感谢他们。
我自己做编辑的时候——当然我做过的是报纸和文学杂志的编辑,不是图书编辑——我是不太喜欢改别人稿子的,我觉得行的就没什么好改的,不太行的我一般会大幅删字,把看不下去的水话全删掉,删剩下干话,我不喜欢啰里八嗦的水话,还有那些陈词滥调,我不会按照我的意思改稿子,去把话改成是我说的。
小饭:我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觉得你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吗?你能想起来的,关于幽默感的、印象最深刻的一件趣事是怎样的?
顾湘:大概还是有的吧,但是好像没听到过一个有幽默感的人说自己“有幽默感”,所以这个问题感觉也不好回答。趣事回想不起来。大概只有不好笑的人会特别记得自己说过的一次成功的俏皮话(而且可能实际上也不成功),然后当个事讲出来吧。
小饭:周星驰和李小龙只能选一个嫁,他们都爱你,爱你的程度和角度都差不多,但给你的所有体验稍有不同,我们现代中国人不能选两个,你选哪一个?前提是李小龙复活,周星驰又年轻了一些。可以简单点,就说答案。也可以说说你和他们的故事……
顾湘:都不想嫁,虽然我很喜欢银幕上的他们(更喜欢周一点),但他们不适合我,可能婚姻生活也不适合我。
小饭:为什么你加了“可能”,对这个判断这么没信心吗?
顾湘:说不定也可以啊,婚姻生活也不一定只有一种模式啊。
小饭: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相信星座吗?
顾湘:什么叫相信啊?我想了一下我相信什么,比如自由、良知、大自然什么的,比一比的话,那应该是不相信星座的。
(小饭,作家,前媒体人,自由职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