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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江:汤锐二三事
来源:文学报 | 孙建江  2024年06月07日12:18

认识汤锐四十年了,她在浙师大读研究生时我们就认识了。不过,与汤锐的更多交往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以后。1987年,汤锐为《暮色笼罩的祠堂——曹文轩作品选》撰写了一篇序文,名叫《印象:一束浪漫主义者的心灵之光》,当时读了这篇闪耀着智慧和才华的文章,心灵仿若划过一道光,对她的印象更深了。后来我们有了更多的接触,我们一起加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颇有影响的四套理论丛书(“儿童文学新论丛书”,共7种,1990-1995)的撰写。在这四套丛书的撰写过程中,我们曾数度切磋、探讨、交流,彼此鼓劲,彼此激励,让人很是难忘。我们也从单纯的研究者成了有更多了解的朋友。

1996年春,八位朋友在浙东有一次自助“江南散文之旅”,大陆有汤锐、方卫平、班马、王泉根、李建树和我,台湾地区有桂文亚和管家琪。那个时候,同道结伴自助文化之旅还不多见,大家连续数日围烛夜话,深入探讨了儿童散文的特质、边界和趋向。每天夜话都持续至次日凌晨,而且全程录音记录,成果颇丰。由于事前有活动的详细文案和备忘,每人还提交了一篇论文,汤锐提交的论文为《戏剧性还是纪实性——对少儿散文审美指向的一种看法》,着重讨论了少儿散文在叙述成份上与成人散文的区别。后来,我和方卫平将相关讨论和此次行走的趣事整理成册,取名《这一路我们说散文》。

汤锐在这本书中有一段自我描述:生性喜水,对“江南”有一种天生的倾慕,常常萦于扁舟一棹春波绿,斜风微雨燕双飞的情境。容易怀旧,若有二三挚友,轻饮咖啡,悠悠神聊,便会乐不思蜀。贯于独处,难得的是在温馨亮丽的秋日斜阳下随心所欲漫步,放纵自己于海阔天空的白日梦中。崇尚自然,无论交友、为文乃至服饰,无不以简洁率真、不事雕琢为最佳境界。

一行人或陆路,或水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且行且谈,不亦乐乎。由于是散文之旅,有趣的事可谓层出不穷。一日,晚餐后,我们藉依稀的月色在宁海南溪天明山夜游。其时,安谧寂静,稍隔数米彼此便难见身影。行至一山谷,不知是谁捉到一只萤火虫,天太黑看不清是谁,汤锐见后竟兴奋得惊叫起来(大家听得出此乃汤锐京腔),反复说:这是真的萤火虫吗?这是真的萤火虫吗?原来,那是汤锐此生第一次见到真的萤火虫。那个“谁”自然乐得把萤火虫献给汤锐。汤锐捧着一闪一闪的“绿宝石”,开心得不得了,情不自禁道:哎,太好玩了。真逗啊,真逗啊。那一刻,严谨的学者汤锐变成了天真的邻家小妹。后来,我把那晚的经历记录在了“九六江南散文之旅实录”之《快乐的行板》一文中。

我在工作岗位期间,每年一头一尾必定会去北京两次,参加全国图书订货会和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每次去北京,我都会邀约师长朋友小聚。我们固定的聚会地点是金波老师推荐的位于西城区三里河的“京味斋”,金波老师说,这家餐馆是纯京味,菜品还不错,交通也方便。那时,金波老师还住在三里河南沙沟。我们聚会固定的参加者是金波、张之路、汤锐和我,每次小聚还会再邀约其他师友参加,参加过小聚的有孙幼军、樊发稼、孙云晓、孙卫卫、张国龙等,及与我同来北京的同事。同时,还会适时邀约外地恰好来京的朋友,记得邀过方卫平、冰波、王一梅等。这样的小聚差不多持续了十来年,每次见面大家都很开心,都很放松,都有说不完的话。

最早小聚的时候,汤锐来去如风,每次都是早早前来。她对我说,早点到,咱不是可以多聊一会儿嘛。她常说的话是:怎么样,最近有啥见闻啊,快说来听听。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早早说开了。过了几年,汤锐来得不那么早了,每次来,行动变得有些迟缓了。原来,汤锐生病了,她得了一种骨神经方面的病,直接影响到了行走,而且还疼痛。有一次在电话中,她略略跟我提了几句自己的病情,不过她不愿细说,我也就不多问了。但我们每年的小聚,她依旧必到。后来,每次小聚我事先为她来去叫了车,问她是否需要派专人接送,她则以很轻松的口吻说,嘁,不用不用。其实,要强的汤锐那时已经需要有人陪护了,只是旁人还无从察觉。再后来,汤锐行走更不方便了。有一次,她来小聚,竟拄上了拐杖。见此情景,我心里不禁一颤,对她说,这怎么行,你不用参加的,即便参加,也必须有专人陪护才行!她竟宽慰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啊,再说了,一个人往返正好锻炼锻炼腿脚嘛。说罢还嘿嘿笑。这就是汤锐,她从不自怨自艾。

她是一个珍视友情、不愿麻烦别人、意志力坚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