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个人与他的时代——解读潘耀明其人其文
来源:香港《文综》杂志2024年夏季号 | 陈瑞琳  2024年07月18日09:47

一、“潘耀明是我的朋友”

2023年11月24号,冬日的香港,暖阳下我去见一个人。短短途中竟然遇到好几个报摊,这久违的景象让我感怀,可见报刊在港人心中的意义,而我要见的这个人,就是与报刊有关。

走进一个翡翠镶门的茶楼包厢,茶烟袅袅中忽然想起另一个人,那是当年的北平,连人力车夫都说“胡适之是我的朋友”,如今在香港或海内外的文化圈,也有一句同样的话:“潘耀明是我的朋友”!

闪现在眼前的潘耀明,恍若一个多棱的复合体,这些年转换穿梭在文学、新闻、研究、编辑、联谊、出版等各个领域,他的每个切面都熠熠发光,但谁又能看懂他内心深处的层层叠叠,包括他那复杂的微微笑容。他的身份确实太多,一位高屋建瓴的作家,一位史海钩沉的学者,一位一呼百应的社会活动家,一位严谨执着的编辑出版人。蜡烛在两头燃烧的潘耀明,外表温和如玉,却蕴藏的能量惊人。曾经有人这样评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缪:“放眼世界,很难找到第二个像他一样文学魅力、人格魅力、道德感染力集于一身的作家”,这话如果放在华语世界,应该就是潘耀明!

人人都知道当年的金大侠慧眼看中潘耀明的正是才情和品德,把驰誉国际的《明报月刊》交给他做总编,但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看他如多年的老友,只因他原本可以居高俯瞰挥斥方遒,却总是把自己的身段放低到麦田里的守望者。也正是他的敦厚温婉、重情重义,缔造了一种磁铁般的向心力,牢牢地把各界朋友凝聚在一起。从现代到当代,有多少文人大师走进他的生命,而他,一直就谦谦君子地立在香江之畔,守护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梦想。

金庸先生(左)与潘耀明先生(右)

这是我与潘先生的第一次私下见面,从前都是在大型活动中擦肩而过,如今可以近距离地端详,从他脸上的那种人世间很难描摹的笑容,竟看出了几分沉重和苦涩。我在想,这几分苦涩里有着他少年时代的寒门印记,有着他阅过千帆的沧桑负重,也有着时代巨变必须应对的种种艰难。去年曾读过他写给天堂母亲的文字,让人痛彻心扉,一个被丧子的母亲偶然买回家的孩子,迷离无解的身世,虽然与母亲相依为命,但父亲的影子几乎就是缺席。童年的贫弱艰辛,让他爱上了免费的图书馆,也看尽了人间冷暖,造就了他的多思与谦卑,朴实善良的性格外表下,是一颗在坚韧中成长的强大内心。但我从他儒雅书卷的眼神里,总能感觉到一种来自血脉的神秘力量,天纵的才华,经过了苦难的磨砺,如今成为潘耀明。

真没想到,坐在潘先生身边吃饭竟然是一件轻松的事。我这人爱笑,喜欢讲各种笑话,潘先生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你是一个能让我笑的人!”这个评价真是太温馨,而我相信能让他笑的人肯定不多。记得林徽因说过:世上最美好的遇见是一见你,就笑,和一见,你就笑的人。

笑谈中听潘先生讲很多奇妙的事,比如他特别喜欢做饭,而且厨艺绝佳,这简直惊到我。他说到美国看女儿的时候,有很多闲暇,他就跟女儿说,周末把你的朋友都请来,我给他们做好吃的。女儿都不敢相信,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老爸竟然要大展厨艺。女儿请来了20多位朋友,挤满了屋子。异国他乡,潘耀明真的就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把孩子们吃得开心不已。作为一个慈爱的父亲,那一刻的他肯定是汗津津的脸上绽放着欢喜的笑容。这让我想起了他从小跟母亲艰苦度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常常是自己解决温饱,早早就练出了操盘食物的能力。

饭桌上的潘先生眼睛基本不看饭菜,飞扬的思绪转瞬间飞过九万里。他又说起了1983年去美国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与吴祖光、茹志鹃、王安忆、陈映真、七等生为同一届邀请的华人作家。他与吴祖光共享一个厨房,搭伙成为了忘年交。吴先生去超市买菜,他负责掌勺。这位吴大公子每趟到超市,买回大包小包的蔬菜、肉类,潘耀明就施展浑身解数,每顿饭都做出二菜一汤或三菜一汤。每次聂华苓和夫婿举行会餐,他俩都捎上两三个菜,有闽南炒米粉、豉油鸡或加上卤水蛋、卤肉,备受大家称赞。吴祖光临别时依依不舍,还特别给潘先生题赠了一首“报恩诗”。

关于潘耀明,太多的人写他。作为《明报月刊》总编辑、《文综》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香港作家》杂志社长、香港作家联会会长、世界华文旅游文学联会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会长、香港世界华文文艺研究学会会长、世界花踪文学奖终身评审委员、香港大学金庸基金委员会委员、香港特区艺术发展局顾问等等,真的无法想象,如此众多的职务缠身,他竟然出版了近30部书,每一部都是沉甸甸的厚重,都是他独特的视角和思考。他的笔墨文字,填补了多少文学空白,也成为连接东西方文化的精神桥梁。有人把他比喻为“香港最后一个书生”,这个断语颇有些悲怆的意味,但潘耀明确实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正在远去的时代。他执掌《明报月刊》将近30年,这是时代造就了他,他也回哺了自己的时代。如今我们喜欢看见他,其实是想留住他背后的那个时代。

在我心里,最记得的是潘先生首创世界华文旅游文学国际研讨会。早在2005年,我的散文《巴黎寻梦》曾荣获香港举办的“全球华人旅游文学征文大赛”的优异奖,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在《明报月刊》上发表自己的作品。这里的“旅游文学”,早已超越了旅游的意义,它是向世界打开的窗口,让人类文明的各路火种用文字汇聚在香港。

与潘先生告别时又想起了他写给母亲的那篇文字,原本的心痛却忽然有了一种对命运的感激!正是那个贫苦的母亲,为了寻找父亲,从福建的南安把潘耀明带到了香港,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如同一个圣母,命运之神借了她的手,不仅养育了潘耀明,也让从此的香港,有了一个叫潘耀明的人。

二、百年文坛,红尘男女

从香港回来,带回来潘先生的两部书,岁末偷闲,成为我在2023年读得最慢的书,因为实在舍不得一口气翻完。《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是一部活生生的现代文学外传,《一个时代的悲欢》则是一部当代文化风潮的发展简史,两部放在一起,正是“五四”以来的百年中国!

写书的潘耀明,不仅熟读“五四”以来的中国作家,又自觉地担当起历史的承前启后,把现代文学的精神承传和当代文学的思想播种结合在了一起。深悟历史的风云沉积让潘耀明成为一个深刻的思想家,动荡多变的人生阅历则成就了他在报导文学上的绚丽多姿。这些都源自于他生活在独特宽松的香港,让他能够慨然海纳百川,抒写大千世界,也让他内心所有的苦闷都因为这些文学的使命激发出光华。

捧读《一个时代的悲欢》,好一个波澜壮阔、回肠荡气,书中的大多篇章来自《明报月刊》的卷首语,涉及到时事、政论、科技、文学、艺术、美食等,饱含历史、文化、文学、哲思,很多地方让人拍案惊叹。面对如此苍狗变幻的斑驳世事,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潘耀明,在他心里,相信还有很多痛的纠结不能完全写出来。他在书中控诉“文革”,强调人的尊严。面对时代的风风雨雨,他只想负重前行,去完成自己的生命理想。黄维梁教授赞他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此言甚是精准。

再读《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立刻被里面的各种“情感“所吸引,这部由国内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鸿篇巨制,收文76篇,所涉名家35人,有艾青、冰心、叶圣陶、茅盾、俞平伯、巴金、钱锺书、萧红、端木蕻良、萧军、骆宾基、吴祖光、新凤霞、汪曾祺、王辛笛、杜运燮、卞之琳、蔡其矫、臧克家、赵清阁、老舍、胡絜青、顾城、萧乾、夏志清、曹禺、柯灵、秦牧、沈从文、丁玲、张贤亮、郭风、何为、茹志鹃、金庸等。这些名字耀眼的光芒让我的眼睛都有些恍惚,怀疑潘耀明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人,他怎能将十九世纪的生人,一直连接到共和国的青年。同时也不禁感叹他何其幸也,当年的俞平伯、萧乾等人来香港参访,竟然就住在潘耀明的家中。同乡好友刘再复先生说他是“天生有种包容百家的博爱气质,反映在他的文章里,便是笔调温柔敦厚,行文如清澈流水,叙事叙人均充满敬意与爱意。”

作为深爱现代文学的学者,我不能放下《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是因为此书完全就是一部另类的文学史。这独版的文学史俨然是一座用情感搭建的恢弘建筑,里面是精美的人物画廊,蕴藏着巨大的神秘宝藏。这样“多情”的书也只有潘先生写得出,因为他站在香港的高地上,就是站在蓝天碧海的交汇之处,面对百年文坛的红尘滚滚,为我们书写着惊世骇俗的旷世情缘。

《这情感》一书中最让我着迷的部分就是男女文学名家的“情感故事”,因为在潘耀明心里,他最看重的首先是人的情感特质,也因为此,他对每个人物的个性特征有着特殊的敏感。

请看潘耀明如何写萧红生命中的三个男人,可以说他是把这段乱世情缘写得最完整、最深入、最准确的一个人。英年早逝的萧红,关于她生前与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三人的情感故事,一直是文学史上的迷案。然而,潘耀明通过与这三个男人的亲身交往,以他忠实的记叙,真实地解读了那段历史、那份情感,以及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这让我想起了大学毕业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是关于萧红,她的旷世才华至今无人比肩,但无论是萧军还是端木蕻良,既带给了她情感上的短暂依托,又带给了她无法磨灭的身心伤痛。

说起身世不幸的萧红,她因为过早地品尝了生活酿就的杯杯苦酒,这在她那颗生来就敏感的童稚心灵上,深深地刻下了忧郁感伤的印记。一颗原本憧憬的心,被生活的真相打击得渐趋冰冷,她常常是眼里还蓄存着未能流干的泪,又挥动起自己手中的笔。不甘作奴隶的萧红,一直在努力地为自己开掘着文学世界的个性之美,难怪她被鲁迅先生誉为比谁都更有前途的作家。

比起萧红在文学路上的顺达,她的情感之路却走得无比艰辛和坎坷。萧红的一生虽然有多个异性伴侣,但她从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爱情,最多就是一种被关照的温暖,无所谓幸福,甚至是她想要的平安度日都难以达到。在她的异性交往中,早年与富家子弟汪恩甲的订婚同居是被欺骗,与萧军的同居却是被怜悯。在我看来,她生命中唯一的一点点幸福感是来自鲁迅先生的宠爱,大先生关怀她,提携她,在萧红的心里,那是她渴望的父爱,是高山仰止的崇拜。在我读过的怀念鲁迅的文章里,写得最有感情的就是萧红笔下的鲁迅,许广平女士在她的回忆文章中也曾意味深长地写到了萧红在鲁迅面前女儿般的娇嗔和任性。如今我们从潘先生的笔下再读萧红,看到了萧红希望自己死后能够葬在鲁迅的身边,这是怎样的思念爱恋,又是多么不可能实现的虚妄。

在潘先生的笔下,考察萧红与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的情感交往,得出的结论是萧红只有与端木蕻良是正式结婚,与骆宾基仅有一段姐弟恋。关于萧军,萧红与他同居六年,并没有结婚,1938年在西安分手,同年萧红与端木蕻良在武汉结婚,直到1943年萧红在香港逝世。在潘先生看来,萧红与萧军的分手虽然被认为是文坛憾事,其实是一种必然。萧军是一个典型的东北汉子,非常仗义,曾经当过军人,所以叫萧军。在他身上,有着东北男人粗犷的野性,也有着好打不平的个性。潘耀明这样描述老年时的萧军:“身躯岸然,白发苍苍,阔脸大鼻,荣光焕发,步履刚健,声如洪钟,已届80岁的老人,腰板儿是挺直的,颇有军人的遗风。”早在1981年,我曾在西安饭店访问过萧军,记忆中的那个萧军竟与潘耀明的描写完全吻合。当年的萧军穿的是武术教练喜欢的那种灯笼裤,身材健硕。在我的访问中,萧军坦诚说:“你们喜欢萧红我特别理解,但是萧红的身体非常不好,并不适合做妻子。”这话让我记忆犹深,只是因为那时年少,并不能真正听懂,如今细思,或许这才是两萧之间的大问题。我理解的萧红因为总是害怕孤单而在情感上特别依赖和索求,可她在生活中却身比纸薄,正是这种极度的反差导致了她的情路跌宕,真是让人唏嘘。

关于端木蕻良,潘先生因为有近距离的观察交流,他在文章中写到端木与萧红在感情方面并非合拍,但两人在香港期间都创作出了大量的作品。比起萧军的身强力壮、精力无限,端木却是文人公子气,身体有些文弱,小的时候又是母亲最小的儿子,很有些娇宠。而萧红小的时候并未得到母爱和父爱,所以处处需要支持和爱护,这两个性格放在一起,都是需求对方,可惜彼此在动荡的时代都得不到对方给予的满足。不过,在潘耀明看来:“端木蕻良与萧军不同,革命圣地延安不是他唯一理想的归宿,相反地,他在创作上才找到真正情感的依归。他的创作土壤源自他的故土,在他的作品中,仍然可以嗅到大草原的气息和泥土的芳香。”(见《端木蕻良的忧郁和孤独》)这真是惊世骇俗的真知灼见!

书中特别感人的片段是潘先生对端木蕻良的深层理解,虽然端木曾经委托骆宾基在香港帮忙照顾病中的萧红,自己想逃回内地,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一直守护着萧红,直到她去世。后来他以萧红丈夫的名义把她的骨灰运回广州安葬,也算是有情有义。端木先生在1982年9月9号给潘耀明的信中特别写了一首满江红,表达他月转星辰思念之情不绝如缕。潘先生认为,端木对香港有特殊的感情,不仅是因为他在香港生活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在香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这个就是对萧红的一个最好的解答。他还认为端木蕻良在萧红逝世18年后才再婚,对萧红是难以忘怀的,此间还写了不少悼念的诗词,表达出真诚的忏悔。

再说到萧红与骆宾基的姐弟恋,潘先生在书中细腻地写到了逝世前的萧红,骆宾基在病床前伴随她四十四天,也因此骆宾基的回忆录成为了研究萧红的重要史料。骆宾基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萧红心存感激,萧红在临终前的遗嘱里为骆宾基留下了《呼兰河传》的版税,《生死场》留给了萧军,对端木蕻良什么也没有留下,真是让人感慨。在《萧红与骆宾基》一文中,潘耀明对骆宾基的文学成就也做出了充分的梳理和肯定。

潘耀明如此感叹:萧红一生所交往的男人,四个都是来自东北,另外三位都是东北的知名作家,可见萧红对家乡的依恋,以及她内心坚守的情感归宿。在潘耀明看来,萧红生命中的三个男人,说到才气和文学成就,他认为端木蕻良应该是首屈一指,但三个男人的文学成就都不能比肩萧红。

细读《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仅仅是关于萧红的这几篇,真是佩服潘耀明把这一段段复杂的情感纠结述说得温情又明畅,我个人研究现代文学几十年,感觉他才是第一个把萧红和这三个男人的历史关系能够如此客观细致地描述出来的人,这得力于他有着第一手的生动故事,为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文学史作家资料。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胡德才先生这样评《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从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角度来看,潘先生的这部散文集兼具史识、史料和史趣,既是作者数十年研究现当代作家成果的结晶,也是学界不可多得的一部图文并茂、趣味盎然、别具一格的现当代作家研究录。既有史料价值,又具审美意义。”正可谓一语中的!

结语:他是一个注定要创造历史的人

回望香港文坛,随着两岸四地以及海外华文文学的热络交流,香港已成为世界华文文学的重要发源地和集散地,同时也在成为当代华语文学的一个检阅场。

在经历了后殖民时代进入到后“回归”时代的香港,亦如它的地理位置,面对大海,成为一个吞吐世界的大港口,也是观照世界华文学的大窗口。正如刘再复先生所言:香港有很大的“万物皆备於我”的气魄,很广阔的兼容百家的文化情怀。这样的文化情怀和文学使命,正体现在潘耀明身上。

深耕香港文学数十载,潘耀明从未放弃过心中的梦想。他以极大的热情和奉献,多次举办国际文化交流活动,进行对话和合作。他希望将香港的文化介绍给世界,同时也把世界的多元文化带回到香港,从而打造出属于香港的文化品牌。

2023年,潘耀明终于实现了心中多年的盼望,那就是促成了香港文学馆的建设。从1983年代表香港作家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潘耀明等香港文化人呼吁奔走了数十载,现如今,香港文学馆即将在2024年宣告成立,这是怎样的坚持和努力!

文学是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精神支柱和灵魂,展望“香港文学馆”,这是一块圣洁的净土,是一座见证历史的碑,也是一个对未来的宣誓,哪怕它不是很大,但其意义非凡。在一个文学处境凸显艰难的时刻,潘耀明用他的赤诚和不懈完成了时代赋予他的使命。

作为香港文学馆的首任馆长,潘耀明说:“文学馆虽然尘埃落定,我们仍然要穿过咆哮的时空之海,左边是汹涌澎湃的大海,右边是拾级而上的山。我们跋涉在文学的山海之间,有登越的豪情,也有波浪击石的宏志,那是威廉·布莱克诗的境界,也是人生壮游的境界。”

纵观潘耀明,为我们真切地诠释着一个人与时代的关系,因为他注定是一个要创造历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