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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文》:遐迩一体 文共四方
来源:学习时报 | 郑蕊  2024年07月30日08:34

 《千字文》是中国古代启蒙识字教育的一部经典教材,由南北朝时期的周兴嗣所编写。南朝梁武帝萧衍为了教诸王书法,让人从王羲之的作品中拓出了一千个不重复的字,交给周兴嗣整理。周兴嗣冥思苦想,一夜白头,编成了蒙学经典《千字文》。

《千字文》对仗工整、条理清晰、富有哲理、寓意深刻。明代王世贞称其“绝妙文章”。章太炎则评价此书“独领蒙学读物风骚,堪称训蒙长诗”。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传诵,《千字文》更是成为中华民族经典的文明符号、各民族共有的文化记忆以及各民族广泛认可的编号系统。

“书法圣经”传世,翰墨明珠璀璨

《千字文》缘起于梁武帝对王羲之书法作品的喜爱,是书法史上产生经典最多的文本。隋唐以降,后世书法家争相以此为主题临摹创作,留下了许多不同书风的《千字文》法帖。

最早痴迷《千字文》书法的,是隋朝的智勇和尚,作有《真草千字文》八百本。他的《真草千字文》既有“二王”笔法,又兼自身风貌,影响了楷书规则的建立。

到了唐代,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到了鼎盛时期,不少名家都曾书写出《千字文》的名篇,如虞世南的《真草千字文》,曾被宋高宗赵构临习;欧阳询的行书《千字文》笔力刚健,擒纵得宜。此外,褚遂良的楷书《千字文》对宋徽宗瘦金体风格的形成影响很大。后续唐代著名书家,更是接续创作出传世名篇。如怀素晚年所书《小草千字文》,被称为“天下第一小草”。再如号称“草圣”的张旭,留下宋人模刻的残碑《断千字文》。

及至宋代,《千字文》依旧是书法作品的重要题材。今天还可以看到,蔡襄的《临智勇真草千字文》、黄庭坚的行书《千字文》、米芾的小楷《千字文》、宋徽宗的中楷瘦金体《宋徽宗真书千字文》手卷、宋高宗赵构的《赵构真草千字文》等等名作。

元代著名的书法家赵孟頫,是继智勇和尚之后,写《千字文》最多的一位大家。他写的篆书《千字文》、真草《千字文》、草书《千字文》、行书《千字文》等法帖或端雅挺劲,或书法精熟,都是传世名作。

时至明清,《千字文》书法依然流行,传世名篇如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徵明的楷、草、隶、篆四体《千字文》,清代邓石如《篆书千字文》、席夔《隶书千字文》、张照楷书《千字文》等依然广受追捧。

一个文本,传承千年又受到历代先贤的深度关注,经典频出且得到各朝学子的临习摹画。《千字文》的灵魂,已经通过历代学子书家,摹刻到文明的核心,融入学统之中了。一卷卷《千字文》法帖中,我们可以看到历代才子对书法艺术的极致追求,也能通过缺笔、换字、帖黄、跳字等不同时期的避讳特色感受到历史的变迁。《千字文》法帖本身就是意蕴丰富、文明传承的小百科。

精粹多族传承,记忆万方同享

《千字文》的广泛流行,还成就了我国各民族共有的文化记忆。今天,我们在新疆吐鲁番文书、西夏经文、回鹘卷子、敦煌文书等文献中都可以看到《千字文》的文献遗存。如吐鲁番巴达木墓出土的写本《千字文》残卷,其中“叶”字不避唐讳,推测其年代为高昌时期。又如吐鲁番阿斯塔那墓中出土有唐代贞观、武周、天宝等不同时期的《千字文》习字残卷,可以想见,《千字文》至迟在贞观时期已经传播到这一地区。

西夏时期大量翻译汉语经典文献。为了推广新创的西夏文,西夏人曾经仿照《千字文》,编写字书《碎金》。《碎金》将一千个不重复的西夏文编诗成句,编排方法和叙事逻辑明显受《千字文》的影响。有意思的是,除了常见的党项语西夏文大量借鉴汉语文献之外,学者发现西夏存在过的勒尼语文献中,有很多是利用西夏《千字文》进行排序,可见汉语《千字文》的世界观和排序功能在西夏地区影响较深。

广泛活跃在漠北蒙古高原、河西走廊、吐鲁番等地的回鹘,也曾利用《千字文》学习汉文。我们在柏林、巴黎、圣彼得堡等地的敦煌文献中,还能看到很多回鹘文《千字文》残片。这些残片,既有汉语回鹘文夹杂出现的合璧《千字文》,也有为了突出读音汉语部分以回鹘文注音形式出现的。前者便于根据夹杂的汉语翻查汉文经书,核对内容,进一步加深理解;后者则突出了利用回鹘文标注读音的汉语口语学习方法。

此外,敦煌藏经洞还曾发现过汉藏对音《千字文》。汉藏对音《千字文》残卷在汉字的左侧附上了藏文的注音,学者认为应当是操藏语的吐蕃民众为了方便诵读汉字,用藏文来记录汉语的发音。

到了清代,民族文化交流互鉴进一步加深,多种民族语言的合璧文献广泛刊刻。我们今天可以看到多个版本的《满汉对照千字文》合璧文献,以及用满文标注读音的《新译蒙汉千字文》,满蒙汉三种文字应对配合的合璧本《千字文》。

穿越千年,横跨神州,《千字文》已经成为一条神奇的文化纽带,链接了古今各族的文明遗存,成为我国各民族共有的文化记忆。

经典流传千年,成就特色排序

得益于文字没有重复这一特征,《千字文》不仅文本流传广泛,还成为普遍认同和使用的编号系统。我们在传统文书、科举考试、社会生活等方面,常常可以看到《千字文》的排序标注。

传统文书中有许多政务文书和簿籍用《千字文》编号。到了宋代,《千字文》就成为文书编次的重要逻辑之一。文书递角、边关急文、官员任免凭证、司法事务簿、敕号簿、度牒等政务文书;税赋簿、农田土地簿、契纸盐引等簿籍中常常用《千字文》编次。

科举考试中,《千字文》也常用来排序管理和预防“预先关会之弊”。清代科考时考生以试卷上的《千字文》编号为基,以座号便览为导,来找相应的号舍。考生的试卷在考后戳印弥封《千字文》字号,以防舞弊。

社会生活中,《千字文》的编次也是十分常见的。学者发现,《千字文》被当作编号系统进行使用,源于佛经经藏之中。宋元以来,《赵城金藏》《资福藏》《碛砂藏》《普宁藏》《永乐南藏》等经藏,都使用《千字文》作为帙号。此外,《千字文》编号在社会管理中用途广泛,涉及到皇室恩赏、粮仓排号、军队组织、藏书排架、作坊里舍、弃婴登记等等。

基础编号之外,古人更是利用《千字文》人人熟悉的特点,创造了以《千字文》为号,以岁月(排序)为次的“千文架阁法”进行档案排序和管理。“天字第一号”成为民间耳熟能详的排序号。直到今天,我们在天南海北都能看到利用《千字文》排序的各种房屋、档案等。

《千字文》中阅千古,训蒙书法铸丹心。《千字文》传承千年,誉满神州,堪称中华文明史上重要的文化瑰宝。今天读来,我们仍然可以从《千字文》中体会文明传承中的流光溢彩,汲取智慧和力量。相信在神州每个角落,我们看到听到《千字文》,都能够感受到“遐迩一体,率宾归王”的精神归属感和“化被草木,赖及万方”的精神一统、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