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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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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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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死》连载

第四章 初出茅庐

卢家厅堂。卢泰留与莫氏坐在八仙桌旁亲切交谈。

卢泰留:“听醴轩说,杨香林先生常识渊博,品质高尚,远近闻名。亮畴今后从师于他,将又有一番长进。”

莫氏:“但愿如此。怕是家贫,亮畴学费难于为继呀,若误其前途,对他不住。”

卢泰留:“只要亮畴有出息,砸锅卖铁心也甘啊。”

一会儿,卢泰留看一眼门外。担心道:“按理亮畴也该回来了,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莫非出了什么事?”

莫氏:“别瞎说,儿子福大命大,咋会有事呢?”

莫氏话音没落。卢亮畴兴冲冲地跨进门槛喊道:“阿爸,阿妈,孩儿回来了。”

卢泰留,莫氏一阵惊喜。

卢泰留快步向前拥抱亮畴:“亮畴,你可回来了。”

莫氏伸过手拉过亮畴的手,抚摸着:“孩子,一路受苦了。”

卢亮畴笑了笑:“阿爸,阿妈,孩儿安然无恙,不必耽忧。”

莫氏:“没有什么就好,一路翻山越岭的,快歇一歇吧。”

卢亮畴走向水缸舀起一勺水,咕嚕咕嚕喝了几口,抹了嘴巴:“阿妈,孩儿不困,你们休息去吧,噢,对了,孩儿师从杨香林先生就读之事,怎么了?”

卢泰留:“读书之事已谈妥,明日你与我去拜见杨老先生即可。”

杨先生书房。卢泰留与卢亮畴拎着礼物进门。

卢亮畴向杨先生鞠躬作揖:“弟子卢亮畴拜见杨先生,愿聆听先生诲教。”

杨先生:“不必多礼,日后勤学勤钻,学业长进,先生足咦。”

卢亮畴:“弟子明白。”

杨先生:“亮畴,你都读过哪文书?请一一述之”

卢亮畴:“回先生,弟子读过《三字经》《千字文》《四书》《诗经》《唐诗三百首》《礼记》、《古文观止》,读过八股。”

杨先生:“《四书五经》泛指什么?”

卢亮畴:“《四书》是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杨先生听卢亮畴从容对答如流,捻着白花胡子,笑着说:“早听闻卢亮畴聪明过人,果真如此。”

杨先生书房。卢亮畴与杨先生相对而坐。

杨先生朗读《孟子》之《告子.上》:“奕曰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曰人专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杨先生停顿一会儿诠释道:“此乃一则七十个字的故事,故事泛指学习不好的原因不在于智力低下而在于缺乏认真的态度。“言近而旨远”,故,亮畴呀,你虽然聪睿,但须记住,君子所曰‘苦不可以已,青取于蓝而青于蓝’,凡事不能半途而废,终成大业也者。”

卢亮畴:“承谢先生之教诲,亮畴终生未忘。”

杨先生:“读书乃人生之快事,乃进步之阶梯,乃成功的奠基石,今日之社会,土匪游勇横行,国家贫穷国人受欺,达官贵族灵魂肮脏,卖国求荣,军阀之间尽诸侯之战……所有这些都是造成社会动乱,经济残破民生困苦的主要原因,尔等一代改变中国之面貌的责任不谓轻矣”

卢亮畴:“先生所语之真切,‘庖有肥肉,厩有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乃社会之罪恶所致,尔等岂能等闲视之?”

杨先生:“于国情而言,尔等欲有一番报国之志或出人头地,仍须走府考甑别之路,明年二月间,将有一场考府甄别,若尔有意,不妨闻鸡起舞,温故知新也”。

卢亮畴:“亮畴正有此意。”

二月春风起,乡闱之日,弟子们鱼贯走进乡府考场。

号房内,卢亮畴仔细查阅试题,稍稍沉思片刻,即从容伏案挥笔,一行题目“其为人也发愤”跃然纸上。不一会,考卷上便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乡府门外。杨先生,卢泰留日夜翘首期待。

三天后,走出号房的卢亮畴见状,小跑过来高兴地喊道:“杨先生,阿爸。”

杨先生关切地问:“亮畴,乡闱如何?”

卢亮畴:“多亏先生的教诲,弟子答题镇定从容,答题不差矣。”

卢泰留笑道:“好赖,且看府考甄别,先别得意洋洋啊。”

杨先生也笑了笑:“亮畴胸有成竹,待揭榜自见分晓。”

卢泰留:“先生说的甚是,亮畴,一起回家吧。”

卢泰留又转身向杨先生抱拳道:“杨先生,告辞了。”

卢亮畴:“先生,告辞了。”

三月来临,一张鲜红的考榜贴在乡府门外的墙壁上。

有人喊:“快来看,乡府发考榜啰。”

四面八方来人一下聚拢在考榜前。

杨先生戴着近视眼镜,背着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吃力地拔开人群,站在考榜前。

考榜榜眼上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即“卢亮畴”,杨先生见之,双眼发出兴奋之光,又激动地重新拨开人群,快步离开。

卢家中堂。卢泰留编织泥箕,莫氏缝补衣服,亮畴温习功课。

卢泰留:“哎,今日放榜,不知亮畴乡闱如何?”

莫氏:“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乡闱如何上天会知道的。”

卢亮畴:“哎,阿妈,乱说什么呀,考得好,是我勤奋的结果,考不好,说明我功夫没有到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卢泰留转向亮畴:“十年寒窗,不易,成绩与本领并驾齐驱乃英雄本色咦。”

卢亮畴:“阿爸说得在理,孩儿正是如此之想。”

杨先生气喘喘吁吁迈进卢家中堂。

卢泰留吃惊地站起来:“哟,杨先生大驾光临,定有喜事,来来来,请坐,请坐,亮畴快去烧水沏杯茶给先生。”

杨先生一边坐一边兴奋地告诉卢泰留:“乡闱揭榜了。”

卢泰留公、莫氏异口同声:“杨先生,你看见什么?是不是?”

亮畴在厨房里一边烧火,一边侧耳聆听。

杨先生眉开眼笑。笑而不答。

卢泰留心急如焚:“哎呀,杨先生,别卖关子了,说吧。”

杨先生:“呀,亮畴考取了乡闱作文第一名。”

卢泰留听罢,高兴抚掌,继尔又疑惑地说:“作文第一名?先生你莫搞错呃?”

杨先生:“不错咦,不错咦,照亮畴水平与学识,日后稍稍用功,至秋闱之会试、殿试,说不定金榜提名,为官一方。那时,卢家那才叫兴旺发达,威震四方,哈哈哈。”

莫氏站在一旁,喜笑颜开。

卢亮畴兴奋地端着茶递给杨先生。

卢泰留:“来,亮畴,杨先生告之你乡闱作文第一名,阿爸,阿妈真替你高兴呀,杨先生也为你骄傲也。”

卢亮畴:“承蒙杨先生悉心教诲,方有弟子之今日,请受亮畴一拜,以表谢意。”

杨先生捋着花白胡子,笑容满脸:“快,快请起,快请起,有先生之劳,也有你亮畴悟性高,聪慧过人之功啊。”

卢家中堂晚上。卢泰留、莫氏、亮畴围在桌边吃饭。

卢泰留:“几载寒窗,亮畴终有一番长进,拔乡闱头彩,甚为不易,日后也许前途无量,”卢泰留停顿一会,又叹着气说:“家贫,吃不饱,穿不暖,恐无力供你上学,休怪矣。”

卢亮畴:“阿爸,阿妈,孩儿几载寒窗苦读,耗尽二老心血,今拨乡闱头彩,也难于报答二老的恩情,孩儿不妨外出做事,一来,可以拓宽孩儿眼界,学会为人处事;二来,可以领些薪水,侍奉二老,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卢泰留:“无秋闱打算?”

卢亮畴:“秋闱又如何?亮畴怎能忍心二老为我加倍操劳?故,此番乡闱后,我将到忻城随汉堂吴叔辅廷出巡,以此边学书启,也不至于耽搁前途,荒废学业,如何?”

卢泰留面露愧色:“难得亮畴你善解阿爸阿妈之意,若真有此意,不妨自作主张,放心去矣。”

卢亮畴:“恕孩儿不孝,明日我去矣。”

忻城衙门,午后。折过几条破烂不堪的街道,卢亮畴一脚欲跨入忻城县衙门。

站岗的衙役凶巴巴吼道:“嗨,干什么的?也不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远一点,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卢亮畴见衙役一吼,本能地站住了脚跟,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

衙役:“我......我个屁,你小子欠揍呀,还不快滚。”

卢亮畴见衙役凶狠模样,心里不爽,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仗势欺人,等我见到汉堂吴辅廷,看他不收拾你们,哼。”

衙役:“嗨,你小子低嘀咕什么,你存心惹老子生气呀,看我不揍扁你。”说完,衙役抡起了拳头欲往亮畴身上打。

卢亮畴躲过衙役的拳头高声喊:“你敢打我?看我汉堂叔吴辅廷收拾不了你。”

衙役一听,惊讶问亮畴:“吴辅廷?他是你什么人?”

卢亮畴见衙役有点惧怕,反而气壮起来,卖着关子说:“等我进去见到他,你们就知道了。还不赶快进去禀报。”

衙役讨好地应了一声:“小兄弟,休怪我们,我们例行公事也是逼不得已的呀,哎,你要见吴大人吗,请跟我来吧。”

吴辅廷客厅内。吴辅廷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衙役:“禀告吴大人,有位后生要见你。”

吴辅廷闭着眼睛回应:“哪位后生要见我?”

衙役捅了捅卢亮畴,亮畴领悟,跨上一步,双手作揖道:“汉堂叔,我乃思恩县九伦村卢泰留之子卢亮畴,冒昧而来,望汉堂叔海涵。”

吴辅廷一听,睁开眼睛,起身望着亮畴:“哎呀,你是令兄之子呀,几年不见,长大了,长大了,汉堂叔差点认不出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吧,来来来,歇一歇,喝点茶,消消汗。”

衙役悄悄退出。卢亮畴高兴地坐在椅子上,陌生地打量着房内的一切。

吴辅廷:“亮畴呀,听乡人说,你乡闱头彩,可有此事?”

卢亮畴笑笑:“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吴辅廷:“乡闱头彩,头顶解元,可见亮畴不一般,若日后多加锤炼,定有出头之日也。“

卢亮畴:“此事遥远勿论矣。”

吴辅廷:“谓何遥远?”

卢亮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有钱供我学业?又谈何出头之日,故遥远矣,今远道而来,并非感情用事,只欲求助汉堂叔,替海湖觅份差事做,得以谋生,不知汉堂叔可帮否?”

吴辅廷:“你家境况,汉堂叔略知一、二,实在无法再圆学业之梦,暂且留在汉堂叔这里,噢,你愿出巡吗?”

卢亮畴:“若汉堂叔有意为之,何为不乐?”

吴辅廷:“好,明日,即让你出巡,如何?”

卢亮畴高兴道:“多谢汉堂叔。”

忻城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三三两两行人走过。摆摊的小贩们闲得发慌,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喝酒聊天,有的已醉入梦乡。

卢亮畴跟衙役巡逻。不一会,卢亮畴弯腰轻捶着小腿说:“这位老兄,巡逻了老半天,累死我也,能否歇一歇再走?”

衙役边走边说:“小老弟,出巡时,有谁敢停下歇一歇呀,哎,走啦走啦,别磨磨蹭蹭的啦,小心别人去吴大人哪里告状,吃不了兜着走,你就别节外生枝了。”

卢亮畴:“可我实在走不动了。”

衙役:“走不动也得走,习惯了就行了。”

卢亮畴艰难地抬着脚步走着。

衙役见状,伸手扶住了他不耐烦地说:“哎哟,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歇一歇吧。”

卢亮畴一听,“骨碌”一声靠墙壁坐了下去,用双手来回揉着双腿。

衙役也坐下:“看你文质彬彬的,象个读书人,怎么乐意做这该死的巡逻活呢?”

卢亮畴:“老兄有所不知,我父母年事已高,家境又贫寒,供不起我读书,干此活是无奈之举呀。”

衙役叹气:“这饭并不好吃哪,不如另觅高枝。何必受这番辛苦?我可不象你,我是天下最贱的贱骨头,天生只有受苦的份。”

卢亮畴:“哎,干这种活,谁的命又好在哪里呢?”

衙役:“我自小就没了爹娘,靠食百家饭长大,替别人家做过长工,干过重活,苦不堪言,有一次在帮一盐贩子送盐途中,又差一点被土匪游勇打死,好得命大,才有今日投身衙门的机会。”

卢亮畴:“说到土匪游勇,百姓谁不恨之入骨,他们虏财劫舍,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搅得鸡犬不宁,百姓不安,百姓虽有怨言微辞,但恨手无寸铁,谁又敢怎么样呢?最后还是百姓遭殃,土地荒芜,饥不择食啊。”

衙役压低声音:“这都是朝廷腐败没落,荒诞霉烂所致。”

卢亮畴:“天下乌鸦一般黑,别提了,巡逻去吧。”

月夜,寒冷。衙门宿舍。亮畴紧裹着碎花被子,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小心翻阅着《诗经》中的《魏风硕鼠》。

衙役们熟睡后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彼起彼伏。

亮畴轻声念道:“硕鼠硕鼠,无食我忝。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吴大人悠闲坐在瓜棚月下,烤着火,品着香茗。

“硕鼠硕鼠,天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卢亮畴轻微朗读声传出窗外。

吴辅廷嘟囔道:“唔,奇怪,这么晚了,谁在嘀咕些什么呢?”说完吴辅廷走过衙役宿舍,侧窗细听。

卢亮畴继续念:“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汝,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吴辅廷纳闷:“这声音挺熟,莫非亮畴?”

吴辅廷推开衙役宿舍门,走了过去,猛地掀开亮畴的被子。

卢亮畴一惊,赶忙将《诗经》塞进被窝里。

吴辅廷略显温怒:“亮畴,三更半夜的,不好好休息,瞎说什么,影响别人,多不好。”

卢亮畴:“汉堂叔,我......”

吴辅廷:“既然你不想睡觉,那就来院子里一趟吧,顺便将那本书也带上。”

卢亮畴背着吴辅廷做了个鬼脸,又伸了伸舌头,胡乱地披了件棉袄,慢吞吞地随吴辅廷走出去。

吴辅廷指了指椅子,示意亮畴:“唔。”

卢亮畴顺从地坐在椅上。

吴辅廷:“亮畴,刚才你念什么‘骚鼠骚鼠’?何为骚鼠?汉堂叔才疏识浅,望释之。”

卢亮畴扑嗤一笑:“汉堂叔,不是‘骚鼠’是‘硕鼠’,《诗经》里《毛诗序》说‘硕鼠刺重敛。国人刺其君重敛也,蚕食于民,贪而畏人,若大鼠也。大鼠则指‘大老鼠’‘硕’肥大的意思,硕鼠暗喻当今盘剥老百姓之人。”

吴辅廷脸色陡变,环视四周慌忙说:“亮畴,尔后,万万不可再提什么‘硕鼠’,若被别人听见,往上告密,朝廷怪罪下来,你我人头不保,切切谨记啊!”

卢亮畴皱起眉头:“汉堂叔,勿须耽忧,亮畴不会多嘴多舌,这个世道,没有这种机会给我,我只是想,《诗经》里这篇名为《硕鼠》古诗,系古魏国的一支乐曲而矣,古代人尚有直呼贪得无厌的统治者是大硕鼠的精神,而今人也终年辛劳,用自己的血汗养着活统治者,而自己却一无所有,同样遭遇,为何不能称当今的统治者为硕鼠呢?他们分明就是硕鼠。”

吴辅廷大怒:“大胆,尔岂能用‘硕鼠’来含沙射影当今朝庭圣上呢?来,把书交我,省得你不务正业,胡乱瞎说,若真让人告密,后果不堪设想。”

卢亮畴下意识地将《诗经》隐进背后。

吴辅廷心急地伸出手心:“快点。”

卢亮畴求道:“汉堂叔,亮畴以后不读它就是了。”

吴辅廷:“不行,书在你手上,岂有不读之理?我是怕你中毒太深,不可救药。”

卢亮畴不情愿地将《诗经》递了过去。

吴辅廷:“这就好,明儿还得上街巡逻,休息去吧。”

卢亮畴一声不吭抬脚便走。

吴辅廷对着亮畴背影轻声嘱咐说:“记住,此事别张扬出去。”

卢家,秋日傍晚。一盏豆油灯在八仙桌上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卢泰留横坐在长条凳上,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

莫氏蒙着头巾在模模糊糊灯光下,筛选舂出的米粒。

卢泰留:“亮畴在汉堂那边做事快一年了吧?只怪我们家境贫寒,没给亮畴好日子过,远走他乡谋生,委屈他了。”

莫氏:“亮畴不小了,他能想得开,用也用不着我们操那份闲心了,对了,屋上九娘前日碰见我,问问亮畴订亲了没有?”

卢泰留:“噢,你怎么回答她?”

莫氏停下活笑了笑:“我只笑笑,没有吭声。”

卢泰留:“唔,不说还不想起来,一眨眼亮畴就十九岁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是时候了。”

莫氏略一沉思:“说起此事,我倒想起来了,听说邻村覃家有位姑娘叫覃清德,自幼聪明伶俐,温柔孝顺,年龄跟亮畴差不了多少,挺般配的,我试试看,若合适,顺便算一算他俩的生辰八字,若无抵触,便择日订婚,如何?”

卢泰留听罢高兴地说:“天赐良缘,由你操办吧。”

覃家厅堂。覃清德与父母在一起吃午饭。

覃父:“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穷人家没有好日子过,蕃薯、木薯、马铃薯、包谷交替着吃,能吃出什么名堂来?清德呀,你也不小了,家里贫穷,穷得连点盏灯的油都没有,你若能嫁个殷实人家,为父为母也就放下一条心了。”

覃母:“说到殷实,这方圆几十里地,又有多少人家,若有,那不是地主老爷这帮乌龟王八蛋的家才殷实吗,我才不把清德往火坑里推哟。”

覃父:“哎呀,你都说些什么呀,谁把清德往火坑里推了,清德能嫁一个殷实人家大不了也是一种福气嘛,做父母的,谁不乐意自己的孩子有好日子过嘛。”

覃清德:“唔,别说了,羞死人了,我才不早嫁,我想多侍候你们几年,不行嘛。”

覃父:“哈哈哈,还是女儿有孝心,不过,婚姻总归是个大事,穷人家孩子的婚姻讲究的是一个‘缘’字,清德随‘缘’而去吧,若‘缘分’到了,你不嫁也得嫁啰。”

覃清德:“唔,女孩子家命好苦哟,随‘缘’吧。”

覃父温怒:“休得胡言!”

覃母:“女孩子家又怎么啦,这世间,没有女人那真是不行。”

覃父:“是呀,别自己看不起自己了。”

覃清德:“父母大人,我没有看不起自己,人家叹点气不行嘛!”

覃父覃母相视一笑。

莫氏一手拎着银子手饰,一手提根大猪腿,踏进了覃家的门槛。

覃父见状热情道:“哎呀,稀客稀客呀,屋里坐,屋里坐。”

莫氏笑笑:“你看,你看,多冒昧,多不好呀。”

覃母笑容满面:“别客气,别客气。坐,坐,坐。”

莫氏一边放东西,一边坐在板凳上。

覃母笑问:“大妹子,你是?”

莫氏欠起身:“啊,我是九伦村,别人都喊我泰留嫂,我今天来你家是想。。。”

覃母笑笑:“没有关系,有话只管说。”

莫氏:“那我开门见山了,唔,听说你家里有个大闰女,人很聪明伶俐,温柔孝顺,不知她?”

覃母:“噢,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家闰女还未出阁,你欲。。。。”

莫氏嘿嘿一笑:“不用兜圈子,明说吧,犬子,今年十九有余,他现在忻城跟随其汉堂叔做事。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卢家欲为其择偶。听街坊邻居说,你家令爱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冒昧的来探个虚实,不知令爱可有意中人?”

覃父一听,哈哈哈大笑,:“令爱虽名声在外,敢来提亲的人开天劈地,你头一回呀。”

莫氏惊喜:“真的?令爱可在家?”

覃母:“在,在,在,我这就去喊她出来见见你。”

覃清德闰房绣花。覃母推门而入:“清德,粉墨一下,跟我到厅堂去见人。”

覃清德:“见谁呀,那么急,还要粉墨一番?”

覃母:“实话告诉你,人家亲自给你提亲来了。”

覃清德不屑一顾:“什么人家呀,看你高兴的样子,好象女儿一辈子都嫁不出似的,唉。”

覃母:“别耍小孩脾气了,出去再说,如果条件不合,再作打算嘛,快点,出来,别让人久等了。”

覃清德极不情愿的跟随覃母出了闰房。

覃家厅堂。覃清德羞羞答答,飘然而来。

莫氏见覃清德俏丽的模样,不禁眉开眼笑:“唷,令爱好俊俏哪,一看就知道令爱不同凡响,如果犬子有福气娶上你,那该烧多少高香啊。”

覃清德抿嘴一笑,羞赧地低下了头。

覃父一边用火柴枝挖着烟垢,一边楞笑。

覃母见状拉过覃清德笑着说:“清德呀,此事 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人家自个上得门来提亲,多大的面子呀,你不要不识抬举啰,还不快谢过人家。”

覃清德听罢,犹豫了一会儿,瞟了一眼莫氏,柔顺地低下了头颅,声音轻轻如珠滑出:“谢谢婶婶你的夸奖。”

覃父将烟斗内的污垢剔出后,又在鞋底下敲了几敲,看着莫氏问:“泰留嫂呀,令郎是姓卢名亮畴,没错吧。”

莫氏挪了身子,侧过脸来,高兴答道:“是是是,没错。”

覃清德一听,羡慕之情油然脸上。

覃父:“听方圆百里人家谈论,令郎他聪慧过人,雄才韬略,十几岁就在象县带领军民抗击匪寇,乡府甑别还得了个第一名哩,可有此事?”

莫氏一听,谦虚地摆了摆手:“那是令郎过去的事情,那敢时时挂于嘴边,处处张扬呢?”

覃父笑笑:“泰留嫂,令郎这般优秀,清德恐怕。。。。”

莫氏笑道:“你是怕清德配不上亮畴呀,哎,都是种田的穷苦人家,没有贵贱之分,只求子有出息,媳孝顺,一家老小平安度日,那管什么‘恐怕不恐怕的’。”

覃父:“这倒也是,穷人家图的就是和睦安稳。”覃父一边说一边将脸转向覃清德“令爱呀,即便没有见过亮畴,看亮畴所作所为,人品错不了哪里,你看着办吧。”

覃清德红着脸,低声说:“我听家里的。”

卢家厅堂,傍晚。卢氏与莫氏正在饭桌上吃饭。

莫氏扒了一口饭,双眼看着卢泰留:“泰留,覃家那边十有八九不成问题。明日,托人去忻城传话让亮畴回来一趟,跟覃清德订婚,省得夜长梦多。”

卢泰留:“也好,亮畴也老大不小了。”

覃家厅堂。订婚仪式。

覃父、覃母、卢泰留、莫氏夫妇、卢亮畴、覃清德围坐在一起,桌面上摆着很多聘礼、金铜锁、鞋子、酒肉等。

卢泰留心情愉悦:“今日乃卢、覃两家犬子令爱订婚之日,大喜大贺。覃家令爱清德稳重大方,孝顺贤慧,相貌虽不靓丽盖世,却也倾倒方圆,今犬子亮畴修得这等福气,真乃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啊!”

覃父听罢,高兴异常,赶忙附和:“亲家过奖,令爱乃平常人家之女,清德,清德,女子无才便是德,清德今能与亮畴结姻,也是清德之福气啊,哈哈哈。”

卢泰留:“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卢家厅堂。傍晚。

莫氏、卢泰留、卢亮畴分别坐在八仙桌旁。

卢泰留抽着长杆旱烟,咳嗽了几声:“亮畴呀,你与清德姑娘既订终身,来日方长,孝心须存,爱心尚记,丝毫不负清德姑娘,明白了吗?”

卢亮畴颔首:“亮畴明白。”

卢泰留高兴一笑:“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阿爸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卢亮畴:“阿爸,请说无妨。”

卢泰留:“好男儿志四方,若儿女情长,干不了大事的。”

卢亮畴顷刻明白阿爸话中潜台词,便胸有成竹地说:“其实阿爸过于耽忧了,孩儿自幼常听老人谈莫梦弼、石达开的故事,读过壮语《莫一大王》的长篇叙事诗,崇拜过举起‘反清复明’大旗,主张‘穷是我兄弟,富是我冤仇’的‘顺德王’莫梦弼。也常听先生说许多反清起义,救国救民的有趣之事。更目睹了当今社会的腐败现实,也经历了象象县百姓那样遭受土匪强盗欺负的事件,对许多黑暗的现实终有看法和感悟。孩儿自懂事之日起心中早已立下了为国为民之思想,而婚姻虽为终身大事,但心中理想不曾泯灭啊。”

卢泰留听了亮畴一番表白,即惊又喜,惊的是孩子聪颖早熟,洞察现实、有勇有谋;喜的是,亮畴不甘平庸,理想抱负远大,于是,欣喜地说:“亮畴明白事理,孝道博爱,乃为卢家之骄傲咦。”

卢亮畴:“亮畴早有意赴桂林新左营周鑫吾处做管带幕,近日即可动身前往。”

卢泰留心存疑虑:“周管带人品如何?他像不像你郭姐夫啊。”

卢亮畴:“周鑫吾为人正直、厚道,亮畴心仪已久。他像不像郭姐夫未必左右亮畴的理想、自由和向往。”

卢泰留:“唔。如今,处处兵荒马乱,人心不古,谨慎为好。”

亮畴:“知道。阿爸,阿妈忙碌半辈,年事渐高,亮畴理应伺候尽孝才对,奈何忠孝古难全,亮畴身不由己啊。”

卢泰留眼眶微红湿润:“尽忠尽责国家,福泽后代,无愧上古祖先,无愧国家和父母。只是,你与清德姑娘既订了婚,告之亲家一声也好,不辞而别,有伤两家和气,你说呢?”

卢亮畴点头:“阿爸说的甚是,明日亮畴告之便是。”

覃家厅堂。覃父倚坐在桌边,巴哒巴哒地抽着旱烟。覃母在墙边筛着米糠。

清德姑娘左手一边轻摇着纺纱机,右手一边托着雪白的棉絮,纺纱机不时发出吱吱喳喳的响声。

卢亮畴与莫氏一道跨进了覃家的门槛。

覃母眼尖,急忙撂下手中米筛,高兴迎上去:“哎呀,什么风把亲家吹来了,里边坐,里边坐。”覃母说完又向一隅纺纱的清德喊道:“清德,还不赶快停下活,给你的未来的婆婆和夫君倒倒茶。”

莫氏笑笑:“都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呢?”莫氏说完又转向亮畴笑道:“快拜见你未来的岳父岳母啊。”

卢亮畴急忙拱手作揖道:“拜见岳父岳母大人,晚生有礼了。”

莫氏:“亮畴将要去桂林新左营周鑫处做管带幕,过来告之你们一声。”

覃父:“亮畴目光远大,心系家国情怀,是块好料,值得精雕细琢。什么时候动身?”

卢亮畴:“过两天吧。”

覃父望着卢亮畴,又望一眼站立一旁的覃清德,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笑着说:“亮畴呀,你就要动身去桂林了,就不想和清德说些什么吗?”

卢亮畴听罢,脸上胀得通红通红的,一副窘迫的模样。

覃清德羞得恨不得有地缝钻,不自然的站在哪里揉着手掌。

莫氏见状,忙附和说道:“对,对,亮畴有话对清德说。”

覃父向覃母挤了一眼,又提醒莫氏说:“哎,亲家呀,我们外边谈,外边谈,别碍着亮畴,清德谈情说爱嘛。”

莫氏抿着嘴知趣地退出了厅堂。

覃清德含羞地看了一眼卢亮畴,问道:“亮畴,你真的要去桂林做事吗?”

卢亮畴:“真的,是特意来跟你告别的。”

覃清德有点耽忧地说:“你去了桂林,你家里咋办?”

卢亮畴:“我去了桂林,丢下年老体弱的父母我也于心不忍,但,我又不得不这样选择,真不知如何才好。”

覃清德:“非要去不可?”

卢亮畴:“是的,非去不可。”

覃清德:“为什么呢?”

卢亮畴:“理由很简单,如今国不泰,民不安,大丈夫怎能安于现状呢?”

覃清德:“你以为单靠你就能改变世道吗?”

卢亮畴:“当然不能,但,年轻就是智慧,年轻就是力量,智慧加力量,虽然不能完全彻底地改变一切,但起码能改变我的理想中应该改变的东西,而要想改变混沌黑暗的世界谈何容易,这也许需要几代人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最终把一个崭新的世界带给人间。”

覃清德:“也许你的志向远大,但你就不为双亲着想呢?”

卢亮畴:“正为此事烦恼忧心呢。”

覃清德:“啊,我明白了,你是让我照顾两位老人?”

卢亮畴诡诈地笑了笑:“你说呢?”

覃清德不禁也扑哧一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卢亮畴:“这么说你应允了?”

覃清德话一转,调皮地眯着双眼:“哼,谁让我清德姑娘上了你的贼船,成了你卢亮畴的未婚妻呢?两位老人我不照顾,谁来帮你照顾呀!”

卢亮畴兴高采烈,牵着覃清德的手:“认命吧,你。”

覃清德幸福地将头靠在卢亮畴的肩上,点了点头。

卢亮畴抚摸着覃清德的头发,轻轻地说:“其实,亮畴谁也不想离开。亮畴知道,忠孝不能两全,再说,大丈夫不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又何为大丈夫?如今国将不国,百姓活如草芥,不去有所作为,更待何时?”

覃清德点了点头:“我理解你,你去吧,家里有我哩。”

卢亮畴心里一阵感激:“清德,辛苦你了,等过了段时间,我便回来娶你过门,让你真正成为卢家的媳妇,好吗?”

覃清德:“别说了,你有大丈夫之志,我怎能拖你后腿?只是你别将我忘掉就是了。”

卢亮畴激动地搂着覃清德喃喃地:“别说傻话了,好吗?”

覃清德语气轻轻地:“嗯。”一声,转身从枕头拿出绣球抛给亮畴,脸含羞涩,跑出门外。

卢亮畴抱着绣球,爱不释手,傻傻的站在原地傻笑。

桂林新军左营操场上。

列列士兵正在烈日下操练、比武、呐喊声彼起彼伏。

新军左营办公室内。周鑫吾管带快步走向前去,乐呵呵地握住卢亮畴的手:“亮畴呀,亮畴,盼星星、盼月亮。终将你亮畴兄弟盼进了新军左营。”

卢亮畴见周管带热情爽朗,赶忙说:“承蒙周管带之厚爱,亮畴很乐意加入新军左营。”

周管带笑了笑:“亮畴呀,新军左营大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鲁人,缺乏象你这样知书达理的人料理军营内的大小事务,这样吧,你不必每天习武练兵,做新军营的文书如何?”

卢亮畴新军左营见周管带器重自己,也不免有点受宠若惊:“多谢谢周管带的提携,敝人才疏识浅,唯恐难于胜任文书之职,望您慎重为好。”

周管带:“哈哈哈,新军左营,你不必多虑,文书之职非你莫属,你不必推辞了。”

卢亮畴:“这。。。”

周管带摆了摆手,吩咐勤务兵:“马上安顿好这位新来的文书,不得延误。”

勤务兵:“是。”

新军左营。入夜。卢亮畴卧室,。

卢亮畴正在整理卧具。周管带推门而入。

周管带:“亮畴,你在忙些什么呀。”

卢亮畴猛一回头,见是周管带大驾光临,紧张地站在床边:“我在,在。。。。”

周管带见卢亮畴这般紧张模样,不禁乐了起来:“哈哈,亮畴,想当年你在象县率众击退土匪地痞,那般英勇无畏,为何见我,反而紧张呢?莫非,老夫青面獠牙,形象崩塌之故?嗯。”

卢亮畴:“不,不,不,也许我做事太投入,没发觉周管带大驾光临,诧异罢了。”

周管带:“啊,难怪,难怪。对了,亮畴呀,你大小也是军营文书了,若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勤务兵,若谁不听,我唯他是问。”

卢亮畴:“暂且无需,我能照顾好自己。”

周管带:“你初来乍到,未必知道军营内情,明日你随我各处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熟悉熟悉,今晚你好好歇歇吧。”说完,周管带背着手,走出了亮畴的卧室。

卢亮畴急忙跑向门边,向着周管带背影说:“你走好,周管带。”

新军营操场。士兵们在操练,呐喊声,操练声交织在一起。

周管带携卢亮畴边走边谈话。

周管带面带笑容,指着热闹的操场:“亮畴,看见这些情景,你有什么感觉?”

卢亮畴:“热火朝,士气高昂,士兵威猛。”

周管带:“国不可一日无军,忠于国家乃之天责,无凤凰涅磐之霸气,又如何抵御外来之击?”

卢亮畴:“士兵都来自什么哪里?”

周管带:“东南西北中皆有之,他们为国家,也是为自己啊。”

卢亮畴:“此话从何说起?”

周管带:“亮畴,你有所不知,入新军营前,他们大多落魄江湖,面黄肌瘦。进了新军营,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乃为他们梦寐以求的。说他们为了国家倒不如为了自己,若有机缘,不妨同官兵相濡以沫,戮力同心,方能穿越他们核心世界,探求人性真相。”

卢亮畴:“周管带的肺腑之言,宛如黑暗中的灯塔,照耀亮畴一直迷茫尚且崎岖的心路。”

周管带“哈哈哈”大笑:“亮畴不愧是乡闱作文第一人呀,说起话来,字字典雅、高贵,美得老夫分不清东西南北咯。不过,长此以往可不能如此恭维老夫哦,大有拍马屁之嫌咦。”

卢亮畴嘿嘿一笑:“岂敢,岂敢!”

周管带、卢亮畴路经操场。

周管带停住脚步,向士兵挥了挥手,喊道:“停止操练,集合。”

听到周管带喊声,操练的士兵马上前后左右聚集。

周管带面带笑容,双手叉着腰,声似洪钟:“诸位弟兄,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献身江山社稷,辛苦操练,炼就了钢筋铁骨,虽然尚未有仗可打,若一旦开战,定猛虎下山,战无不胜。”

士兵一齐高喊:“猛虎下山,战无不胜!猛虎下山,战无不胜!”

士兵声音刚落,周管带神情激动:“好好好,诸位弟兄可知道周某旁边站的是谁吗?那周某骄傲地告诉你,他是乡闱作文第一名的大‘秀才’”他指了指身边的卢亮畴“叫卢亮畴是也。是军营里新来的文书,从今往后,弟兄们心里有何不痛快的事,尽管找他倾诉好了。”

卢亮畴心头稍为一颤,继尔向众士兵:“兄弟我才疏识浅,孤陋寡闻,望众兄弟相互帮衬,共同进步,如何?”

众士兵鼓掌:“好,好,好。”

卧室桌面上,一盏煤油灯散发出橘黄色的萤光。

卢亮畴靠在床边,手捧《诗经》正津津有味地呤读着《国风泰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读罢,卢亮畴双眼凝视窗外,掩卷沉思,继尔渐入梦乡——

远处田埂小路上,一阵鼓乐声隐约传来。一队轿夫正抬着一顶大红轿子颠颠而来,轿上,身穿蓝黑衣裤,头包提花毛巾,腰间系一碎花围裙的覃清德,羞羞答答,笑靥如花。

穿对襟上衣,腰间系一条腰带的卢亮畴,跟随大花轿的后面,满脸春风。

新娘家挑着彩礼送亲的人排成一列长队。

陪送的众姐妹则嘻嘻哈哈笑着,闹着。

卢家厅堂门外。卢泰留、莫氏翘首企盼着花轿的到来。

小孩子在大人中间嘻闹着穿来穿去。

卢家门外,调皮的炮手眼看花轿到家门,迫不及待点燃了鞭炮,“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连接不断,震天撼地。

卢亮畴从轿上背起新娘跨过门槛的碳火,走进厅内。

厅内,灯火通明,亲朋好友济济一堂,热热闹闹。

卢泰留、莫氏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时,司仪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卢亮畴与覃清德双双躬身叩拜天地。

司仪:“二拜高——堂。”

卢亮畴与覃清德双双躬身叩拜坐在太师椅上的卢泰留、莫氏。

司仪:“夫妻对拜。”

卢亮畴与覃清德转身面对面叩拜。

司仪接着长长的声调:“送新人入洞房。”

洞房内。几盏灯芯草燃起火苗,照得满屋亮堂堂。

客人走尽后,卢亮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洞房。

覃清德头戴霞帔,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候。

卢亮畴见状,禁不住激动起来,他喝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慢慢走向新娘,然后手持称杆挑开新娘头上的霞帔。

覃清德含情脉脉地看卢亮畴。

卢亮畴醉眼朦胧:“溯游从之,清德宛在水中央。”

覃清德幽默道:“清德在洞房呢。”

卢亮畴乐颠颠:“哈哈哈,洞房花烛夜,亮畴娶清德,心比天高,甜蜜如糖啊。”

覃清德含羞浅笑,指头轻轻戳着新郎的额头,开玩笑地说:“你呀,嘴巴比蜜还甜。”

卢亮畴笑了笑:“更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是吗?你说。”

覃清德听罢既高兴又羞赧,禁不住扑在新郎的胸间:“亮畴。”

卢亮畴顺手揽住新娘腰,一口吹灭床头灯。

卢亮畴的卧室。卢亮畴头靠在椅子上,沉浸在幸福的美梦中,脸上洋溢着甜甜笑容。突然,他隐约听见门外有瑟瑟的响声,偶尔也掺杂着几声窃窃私语,不禁一怔,回头透过虚掩的门缝,猛然发现一群士兵在门外偷窥。

卢亮畴打开了门,急忙招呼道:“各位弟兄请进,请进。”

甲士兵:“哪里,哪里,都怪我们没跟你打招呼,冒昧蹲门外,打扰您了。”

乙士兵:“哎,亮畴呀。”

甲士兵转身喝住乙士兵:“什么亮畴,他是军营的文书,叫卢文书好了,哼,敢直呼其名,没大没小的。”

卢亮畴笑了笑:“没关系,就叫亮畴吧,这样叫亲切一点。”

乙士兵见亮畴这一说,得意地对甲士兵:“是嘛,这才叫兄弟,看人家知书达理,你吼什么吼哩。”

丙士兵:“别吵了,别吵了,我们是来找亮畴聊聊天的,兄弟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尽是顶嘴,烦人?”

卢亮畴听丙士兵这么一说,高兴地抚掌说道:“聊天?好呀,我正想抽时间去找你们聊一聊哩,没想到你们主动找上门来了,刚才我在看书,冷落大家了,亮畴向大家谢罪了。”

丁士兵瞟了一眼甲士兵怪笑道:“哪里哪里,刚才是我们不好意思,其实我们早就在门外了,怕影响了你的雅兴,所以不敢过早地惊动你。”

甲士兵笑了笑,摇头晃脑地学着卢亮畴的腔调:“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甲士兵停顿一下,咂了咂嘴巴,眯着眼神,环视众人:“怎么样?有没有亮畴兄雅兴,浪漫呀?唔。”.

甲乙丙丁士兵轰地大笑起来。

卢亮畴猛然想起刚才的梦境,脸上禁不住腾地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

丙士兵停住了笑,望着卢亮畴问道:“亮畴兄,这首诗歌写些什么东西呀?”

卢亮畴兴趣盎然地拉过椅子:“来来来,各位兄弟坐一坐,一起聊一聊这首诗,怎样?”

众士兵齐声附和:“好呀好呀。”

卢亮畴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首诗呢,出自约公元前590年春秋战国时代第一部《诗经》总集中的《国风泰风.蒹葭》,这是一首寓意深微,迷离凄婉的情歌。一个害了单相思的小伙子,在更深夜静‘白露为霜‘的寒夜,独自一个人象幽灵一样徘徊在冷漠荒凉,‘蒹葭苍苍’的河边,不知内情的人准以为他是去投河自尽的。其实不然,‘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人家去河对岸探望情人的。奇怪的是,连一条渡船也没有。怎样过河呢?说奇也不奇,在这霜重露浓的寒夜,谁肯半夜渡船呢?起码要等到东方发白呀,小伙子也太性急了吧,小伙子也许没有想到要渡船过河,他顺着迂曲的河道向上游走,想来上游不远的地方一定有一座大桥,谁知,小伙子没走几步又回头了,‘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原来上游没有桥,上游没有桥,他为什么还要向上游走呢?看来,单相思已经折磨得小伙子魂不守舍了。小伙子再掉头往下游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两只眼直勾勾地盯住水面,‘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意中人仿佛就在秋水寒波之中,是真是假是虚是实,迷离恍惚,谁又说得清楚呢?从‘白露为霜’折磨到‘白露未已’小伙子连自己的意中人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大家说后来那位小伙子离开了河没有?”

众士兵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甲士兵摸了摸后脑,快言快语:“我想他早就离开了。”

卢亮畴:“为什么呢?”

甲士兵吞吞吐吐:“唔,唔,因为那只是一个幻想,根本无法找得到意中人,何必那么辛苦等候呢?”

丙士兵:“我认为他没有离开。”

卢亮畴:“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丙士兵脸胀得通红:“我也说不出个理由,只是凭我的感觉,他在哪里苦苦地呼叫‘情人啊,你在哪里?’”

亮畴清了清嗓子:“《蒹葭》虽是首凄婉的情歌,却以情言志,蕴藏着深刻处事哲理:人若陷逆境,愿景若受挫,理想若暗淡无光,绝望之际,尚能达到如此入迷着魔的境界,不绯徊、不苦恼、不伤感,不恢心,不动摇,希望一定在在远方。”

这时,丁士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双眼泪水夺眶而出,继尔又转个脸去,背着众人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惊愕莫名其妙,纷纷转过脸去注视着他。

卢亮畴起身过去,扶着丁士兵的双肩问:“兄弟,缘何哭泣?若有心事?别扛着,憋着,憋坏,了不得咦。”

丁士兵见亮畴在乎自己,再次掩脸大哭。

卢亮畴想了想,一拍脑门说:“莫非,触景生情?为情所困?”

一会儿,丁士兵停止了哭泣,一边擦眼泪,一边对众人诉说:“我的故事呀,比《蒹葭》里那位小伙子还要迷离凄婉呀。”

甲士兵:“你的故事?你也有故事?分明是开玩笑吧,看你这副呆呆模样,也会有凄婉迷离的故事?哈哈哈。”

卢亮畴起身走过去,拉了拉甲士兵:“兄弟,别嘲弄他,也许他真的有那么回事。”亮畴说完轻轻拍丁士兵的肩膀:“兄弟,若有心事说说吧,憋在心里难受。”

丁士兵擦干眼泪,看了卢亮畴一眼,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痛苦往事——

夏日龟山,黛色的深山密林,沐浴着细碎的阳光。

丁士兵捆好木柴,挑上肩。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位女子的呼救声。丁士兵循声而去。凹凸不平的山坡上。一位姑娘正与一男子扭打在一起。

男子一边慌忙捂住姑娘的嘴,一边淫笑着:“美人,哎唷美人,此地无人,莫喊,莫喊,喊了也白喊,你还是乖乖地与哥哥我玩玩。”

姑娘绝望地喘着粗气,羞愤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放开我,放开我,天杀的恶魔,会遭天打雷劈的。”

男子兴奋:“能与美人风流快活,哪怕劈百次也够本。”

丁士兵见状,猛地操起柴担,一步箭冲过去,拼力拍打那男子的后腰,痛得男子嗷嗷大叫。

男子趴在地上,见丁士兵孤身一人,不禁恼羞成怒:“操你婆娘,少管闲事,不然会有你好看。”

丁士兵也不甘示弱,大声呵斥:“你龟孙子,好大胆,光天化日下强暴良家妇女,你还有理?你再不滚,小心打碎你的狗头。”

男子爬起来,抹了嘴角,一边后退,一边指着丁士兵怒骂:“你小子有种,敢坏了我的好事,我,我会找你算帐的,你等着。”说完,男子气急败坏地溜走了。

丁士兵慢慢地扶起失魂落魄的女子:“姑娘,你真不知凶险,一个人怎么能到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来呢?多危险呀。”

姑娘双眼盈满泪花:“这位大哥有所不知,这几年,由于我父亲双目失明,无法下地种田,家里快揭不开锅了,靠亲戚邻居施舍又总不是办法,今日欲上山采些药材卖了换钱,不料发生了这等事,要不是哥哥你出手相救,我女儿之身早。。。若。。。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秀秀我谢谢哥哥了。”说完,秀秀双膝一跪,嘤嘤哭泣起来。

丁士兵忙安慰道:“秀秀,此地不可久留,赶紧回家吧。”

秀秀家。秀秀双目失明的阿爸,颤抖着摸黑编织簸箕。

秀秀坐在灶边烧火煮猪潲,通红的火苗映照着他秀美的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秀秀家的矮墙边。丁士兵一手提袋米,一手提着装满药材的箩筐,紧张地伸着脖子向秀秀家屋内看。

这时,秀秀拎出一桶潲水,往门外的猪圈走过来,猛地抬头,望见丁士兵。吃了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潲桶。

秀秀:“呀,是哥哥呀,快进屋,快进屋。”说完秀秀奔出门外,扯起丁士兵的袖子往里屋拉。

秀秀高兴地喊道:“阿爸,你看,我的救命恩人来了。”

秀秀爸惊喜地停下活,就要站起来。

丁士兵见状,忙走过去:“老伯,你坐好,坐好。”

秀秀爸:“秀秀呀,阿爸眼神不好,招呼好你的救命恩人啊。”

秀秀轻快回答:“阿爸,秀秀知道了。”

秀秀爸将脸转向丁士兵:“年轻人,我虽然看不见你的模样,但凭感觉你是位多了不起的后生仔,你舍命相救危难中的秀秀,免遭恶魔的糟蹋,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呀。”

丁士兵:“老伯,你别夸我,谁摊上这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秀秀爸:“唔,世道很乱,还是好人多呀!”

丁士兵:“我听秀秀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特意上集市买了些油盐酱醋米,又在山上挖筐药材送给你们去换钱,老伯收下吧。”

秀秀爸:“这那行呐,你救了我家秀秀,还没有机会报答你,岂能再让你破费?不行不行,你拿回去,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丁士兵:“老伯你千万别客气,我会常来看看您与秀秀的。”

秀秀家厅堂,夜色正浓。秀秀坐在豆油灯下补衣服。秀秀爸编织白天未编织完的簸箕。

秀秀:“阿爸,夜深了,别累着,明天再编吧。”

秀秀爸:“这几天,我总在想,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象样的婆家了,我看这位后生心地善良,人品也不错,找个时间与他聊聊一下?”

秀秀:“阿爸,谁知道人家有没有对象呀,这样做多冒昧。”秀秀爸:“天赐姻缘,莫错过啊。”

山脚下的石桥河边,丁士兵与秀秀并肩行走。

丁士兵拘谨地问秀秀:“秀秀,你……你今天约我到这里,有什么事吗?”秀秀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怎么,没事也不能一起走走?嗯。”

丁士兵笑笑:“别别,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在听哩。”

秀秀扑哧一笑:“好吧,我开门见山啦。”

丁士兵:“说吧,别兜圈子啦。”

秀秀一下捂住双眼,扭腰别脸跺起脚来:“你让我怎么说呀,羞死人了。”

丁士兵纳闷:“你不是说开门山吗,又怎么啦。”

秀秀:“哥哥,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呀。”

丁士兵一听秀秀摸不着后脑的话,哈哈大笑:“秀秀呀,你好象我肚里的蛔虫,想什么时候娶媳妇你都知道呀,老实告诉你,本哥哥是剥了皮的白杨树,光棍一条。”

秀秀一听心暗喜:“真的?那哥哥找媳妇要找什么样才好?”

丁士兵听出秀秀的话中话,索性和盘托出:“不瞒你说,哥哥一人吃饱全家饱,不敢想婚娶之事,再说象我这等穷酸样,有谁愿意嫁给我作媳妇呢?罢了罢了。”

秀秀:“象哥哥这般善良勇敢,何愁找不到媳妇呢?”

丁士兵:“开玩笑,即使我看上人家,人家也不会看上我这条光棍的。”

秀秀脸一红:“有有有,不知你觉察了没有?”秀秀说完,将身子扭转一边,一副骄羞模样。

丁士兵见秀秀羞羞答答的模样,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却故意问:“谁看上我了?除非她眼瞎。”

秀秀含情脉脉:“偏不告诉你。”

丁士兵一笑:“噢,你内心奔跑的兔兔已告诉我了。”

秀秀以为丁士兵已猜出自己内心的秘密,跑上前去,双手轻轻地捶打丁士兵的前胸,娇嗔道:“你坏你坏!我不理你了。”说完秀秀快步逃开了。

丁士兵:“哎秀秀,等等我。”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

众士兵、卢亮畴倾听完丁士兵的叙说,脸上荡漾着微笑。

甲士兵摇着丁士兵头着急地问:“后来你俩有戏不?”

丁士兵闭着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秀秀家厅堂,白天闷热。

秀秀坐在阴凉处织布,轻快的梭子在经纬线上左右穿梭。

秀秀爸坐在门边石凳上抽着烟,袅袅的烟雾薰得他不停地咳嗽。

丁士兵手拎着一篮蘑菇,肩扛一袋米向秀秀家疾步走来。

秀秀爸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警惕问道:“谁呀?”

丁士兵微笑着答道:“老伯,是我。”

秀秀爸:“啊,是后生仔呀,你快进屋坐坐,秀秀在织布哩。”

秀秀闻声,停下了手头的活,高兴地走了过来。

丁士兵:“秀秀。”

秀秀看一眼丁士兵,低下了头颅,低声:“哥哥,你来了。”

丁士兵高兴地:“嗯。来看看你和老伯。”

秀秀:“进屋坐一下,我给你倒碗凉茶去”秀秀说完就往厨房的碗柜走去。一会,秀秀端了一碗凉茶递给丁士兵,坐了下来。

丁士兵:“秀秀,我……我……”

秀秀抿嘴一笑:“我……我……我什么哩,舌头打结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丁士兵:“昨天,在石桥河边,我真的有心事想告诉你。”

秀秀转过身去,双手互相揉着衣角:“人家知道了,哎,告诉你,别人已打了我主意了,你要快点呀,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丁士兵抚摸着脑门“嘿嘿”地笑了几声:“秀秀心急了。”

这时,秀秀家不远的土路上。

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马蹄卷起的灰尘遮天蔽日,为首的张麻子背着一支驳壳枪,在马背上指手划脚。

秀秀爸侧耳倾听,瞬间惊慌起来,向屋喊道:“土匪强盗又进村了,秀秀,你们快躲起来吧。”

秀秀:“阿爸,你也躲一躲吧。”

秀秀爸心急如焚:“唉,快躲吧,等一会就来不及了。”

话音没落,几匹马绝尘而来,张麻子向众土匪挥挥手,跳下了马,直奔秀秀家厅堂内。

土匪跨步向前,指着秀秀爸恶狠狠地吼道:“老头子,滚开,滚开。”

秀秀爸先镇定自若,问:“你们是何人,闯入我家干什么?”

土匪奸笑几声:“什么人?哼,你的女婿,我家少爷要娶你家闺女做三姨太,她在哪里,把她交出来,否则。。。”

秀秀与士兵躲在阁楼上侧听。

张麻子双手叉腰,气焰嚣张:“老头,别倔犟了,快点交出你家的闺女,免遭不测。”

秀秀爸:“这里没有什么秀秀,你们走吧。”

土匪:“哼,我家少爷都打听清楚了,你就别装蒜了,快将她交出来,不然。。。。”

秀秀爸:“我说过,这里没有什么秀秀,你们搞错了。”

土匪骂道:“他妈的,瞎老头,你再嘴硬,小心你的脑袋。”

丁士兵:“秀秀,看样子,这伙匪徒是冲着你来的,你先别出去,由我来应付,明白了吗?”

秀秀浑身颤粟,声音打结:“哥哥,你……你要小心啊。”

丁士兵抹了嘴角,经直走下了阁楼。

张麻子跳下马来,慢慢朝秀秀爸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喂,你个死老头,你可知道,凡是本大爷相中的黄花闺女,没有谁逃出过我的手掌心,你闺女美丽绝伦,本少爷心仪已久。本少爷家财万贯,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谁不晓,看上你家的闺女那是你家福气,别人求之还不得呢,别那么不识好歹,只要你同意了这门亲事,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一家享尽荣华富贵,如何?”

秀秀爸:“呸呸呸,我不稀罕你的家财,我闺女嫁的是正直、善良的后生,而不是象你这样的横蛮无理的少爷公子,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张麻子冷笑几声:“哼,空手而归不是本少爷的性格,今天我做定了你的乘龙快婿,她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更由不得她啰。”

这时,丁士兵拿着一根木棒从厅堂走出来,指着众土匪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别欺人太甚,有能耐就不要在这里撒野,再说谁招惹着你们了?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算那门子好汉?”

张麻子见有人站出来撑腰,警觉地抬头一看,不禁怔住了:“你……你,好呀,你那天山上坏了我的好事还不算,今日又搅黄了本少爷的婚姻大事,该当何罪,弟兄们给我抓住他,往死里打,哼,看他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忍无可忍的秀秀爸“嚯”地站起来,叉开双腿,伸直手臂,横挡在门口中央:“慢着,要想进这个门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土匪横蛮地冲上前去,一把扯过秀秀爸衣禁,用力往后一扯,秀秀爸几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呤。

众土匪吆喝着一拥而上,将丁士兵团团围住,一顿拳打脚踢,丁士兵渐渐晕死了过去。

秀秀从阁楼门缝角里面窥见这般驾势,急得用手指伸进了口中咬住,不让自己叫出得声来。

张麻子:“兄弟们,给我搜,那怕掘地三尺也要把美人找出来,快,快点。”

秀秀惊慌失措,悄然迈过一首高高的门槛,想钻进了一个大木柜里,不料,慌忙之中踢中木门框,“啪”地发出一声响。

土匪听见响声,回过头去呼喊:“寻响声搜查,美人一定在屋里藏着,仔细点搜。”

土匪们骂咧咧的:“她妈的,美人钻到哪里去了,晃眼就不见了呢。”

“美人躲得让人心焦啊。”

“能亲上一口她(美人)该多艳福啊。”

“看你这个熊样,能睡她一回,那才叫艳福呀。”

众土匪哈哈大笑。

张麻子进得门来,听众匪们的淫笑声,一气之下踢了几脚匪徒的屁股,凶狠狠骂道:“他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哼,美人是你们随便叫的吗?赶快给老子找,找不到,我剥了你们的皮。”

众土匪挨训,不敢吭声,灰溜溜地四处走开了。

一土匪左瞄瞄右瞄瞄,突然发现了木柜上厚厚的灰尘中印着清晰的手指印,不禁狂喜起来,猛地拉开了木柜门口,土匪一见瑟瑟发抖的秀秀,猛叫道:“哈,少爷,少爷,美人躲在这里呐。”

张麻子听到喊声,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位住秀秀的手腕,将秀秀拖了出来,乐呵呵:”美人,美人,你让我找得好苦呀,你知道吗?我为你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日思夜想,痛苦折磨得我几乎变了人样,走,跟本少爷回家,择花蜡夜,入洞房。”张麻子怪笑了几声,阴沉地说:“把她捆绑起来,带走。”

众土匪五花大捆将秀秀推出了门外。

丁士兵慢慢地苏醒过来,忍着巨大的疼痛,试图站起来,又倒了下去。秀秀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秀秀在土匪徒挟持中挣扎着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土匪强盗。”

张麻子冷笑一声:"哼,放开你,别作梦了,走吧,走吧。”

丁士兵再次睁开眼睛,拼尽全力站了起来:“你们……你们别……秀秀……”

秀秀挣脱着返身扑回,与丁士兵拥抱在一起。

秀秀流着泪水:“哥哥,救救我,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丁士兵喘着粗气:“秀秀,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的,即使死了也死在一起。”

丁士兵、秀秀呜咽着,继尔又抱头痛哭。

张麻子气急败坏:“他娘的,掰开他们,将那臭小子往死里打。”

众土匪扑向丁士兵一阵拳打脚踢,将秀秀拖走。

踉跄中的秀秀见啊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肝肠欲裂,猛扑过去哭喊:“阿爸,阿爸……”

张麻子:“快,快,将她弄上马背。”

众土匪七手八脚把秀秀横挂在一匹马背上,呼啸着绝尘而去。

秀秀绝望的声音由近向远渐渐被马蹄声淹没。。。。

丁士兵掩脸哭泣,泪水滑过手指缝跌落在衣襟上。

众士兵难过得一声未吭。

丁士兵抽泣道:“秀秀渺无音讯,那些时候,我一直在石桥河边徘徊,幻想着秀秀在石桥河畔出现,我知道,我无法延续这段爱情故事,张麻子夺走了我的秀秀,我哪里去寻找日夜思念的她?”

甲士兵眼圈湿润:“吃人世道,穷苦人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乙士兵:“可不,当今政府腐败无能,百姓如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妻离子散,鸳鸯难聚头的事多着哩。”

甲士兵:“听说八国联军正试图瓜分大清江山版图,清政府卖国求荣,割地赔偿,岂不是丧权辱国?江山社稷不保?”

周管带推门而入,附和道:“所以,记住国家民族的苦难,记住水深火热的四万万同胞,我等唯有练好杀敌本领,时刻报效中华民族,你们说对不对呀?”

众士兵一齐喊:“对,报效中华民族。”

周管带坐在板凳上,对着灯光翻阅着那本《诗经》。

卢亮畴倒杯茶递给周管带,也坐了下来。

沉默一会儿,周管带抬起头颅,笑着注视一眼卢亮畴。

卢亮畴:“嘿嘿,周管带,莫非有事?请说无妨。”

周管未说话。

卢亮畴见周管带一副古怪的模样,丈二摸不着头脑,也只好干坐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周管带终于笑着开了口:“亮畴呀,亮畴,初来乍到,屁股未热,吸纳一群崇拜者,你挺有号召力的嘛。”

卢亮畴一听周管带的话,暗暗有点吃惊,不知周管带葫芦里卖啥药,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坐如针毡。

周管带见状,先是窃笑,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亮畴呀,你不愧为一介书生,进军营也忘不了携带书藉,你虽儒雅识体,但……"周管带停顿一会儿,“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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