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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艺术论——全国诗歌理论研讨会论文集》(11)

//m.zimplifyit.com 2012年12月24日14:22 来源:中国作家网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 编

  现代审美心理研究已指出,即使是精力的盈亏与注意力的张弛,也会导致节奏感的产生。因此,当感觉对象在诗人心中引起显隐、疏密、宽窄、强弱等对应的映象,也就理所当然地给人带来了节奏感。基于这种认识,我们可以说,节奏是指近于等时间隔所标志的出之于感觉对象的一批映象或往复回旋或直向递进中呈现的情绪流动状态。如此定义节奏,实出于如下一些考虑:节奏是情绪流动状态的表现,情绪则来自感觉刺激,而感觉又须转为情绪才有存在的意义。由此足见,在诗性审美中感觉与情绪实可合二而为一体。感觉是人对感觉对象的感官反射,所以它和映象结合在一起,是具体的存在。一个有艺术概括深度的诗人,总会在创作的运思阶段就把握住感觉向情绪转化的这个环节。这场转化的关键是激活想象。想象活动使许多围绕中心感觉的感觉对象出现,并拿它们作潜在比较中产生出一定程度的感兴化知觉判断,导引想象扩大活动范围,又反过来制约想象对感觉对象即映象的选择,以至在这种选择的扩大促进使感觉推移中把情绪激发出来。如此说来情绪实系人在感觉推移中对扩大了的感觉对象——客观事物的映象所获得的体验。它一方面固然与生理需要相联系,另一方面又渗透着道德感、审美观,受知觉判断所遥控;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这情绪体验也是具体的存在,它使推进中的感觉蕴含的映象及其结合的形态,转为了具有不同感兴能力的心灵意象及其组合体。所以,这样一场感觉推移也就是凭一定程度的知觉所制约的心灵意象流动,而流动中结合成的心灵意象组合体也就是情绪流动状态的呈示。也可以说,作为感觉转化为情绪的动态过程,实是心灵意象组合体有机组合的存在。但必须看到:由多种映象转成的心灵意象组合体,不仅具有意象所必具的兴发感动性,并且其感兴意味是多方面的。正是这些心灵意象组合体在一定的知觉制约下经想象的筛选后,相互间又有机地组合成了一个能与主体特定生理欲求与心理感受相应合的结构系统,来显示情绪的流动状态。因此,欲求把握的情绪流动似若抽象,其实也具体,显示为有多种感兴意味的心灵意象的组合形态。从追求精品工程的诗人的创作实践中可以见出,这种由映象呈示的心灵意象的组合形态大致分两种,一种是感兴意味不一致的映象分别归类,作交替式组合,另一种是感兴意味一致的映象分层次加码,作递增式组合。于是诗性情绪也就有了往复萦荡与直向涌动这两大流动状态,而作为情绪流动表现形式的内在节奏,也就有了立足于映象感兴交替的回环型内在节奏和立足于映象感兴递增的推进型内在节奏。

  本节探讨回环型内在节奏。

  在此得再次强调:由映象——感觉对象高度结合显示的内在节奏必须作整体把握。这样做能让人领悟到内在节奏实是我们从每一次映象感兴意味在瞬间比较中抽象出来的一种微妙差异的结构存在。我们虽不能笼统地说节奏就是结构,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就是在体现节奏的内在性时,倒也可以借运思展开中的某种结构形态显示出来。因此有必要对运思中已落实的映象整体构成作结构分析。回环型内在节奏采用映象感性差异的交替对应方式结构起来的,而从整体看,这回环又可分两种表现,一种是复沓交替回环,另一种是轮转交替回环。

  先看复沓交替回环型内在节奏。此类节奏表现在近体诗中是常见的。如杜甫的《 绝句 》:

  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从意象的感兴意味看,第一、二行作为近境,共一个单元,以“黄鹂鸣翠柳”的静态与“白鹭上青天”的动态对举,显示着动静统一于宇宙生态近境。第三、四行以“西岭千秋雪”的时间与“东吴万里船”的空间对举,显示着时空统一于宇宙生态,它们作为远境共一个单元。两个单元则以近境与远境相交替统一于大宇宙生态的永恒之境,这两场处于包孕关系中的交替,也就能与往复荡动的情绪状态相应合,从而显示了往复交替回环型内在节奏的特色。除了绝句,律诗也较多采用这一类内在节奏表现,此处就不再举例讨论。不妨另举新诗中一例:冯乃超的《

  现在 》。这首诗也是一种复沓交替的回环表现。

  我看得在幻影之中

  苍白的微光颤动

  一朵枯涸无力的蔷薇

  深深吻着过去的残梦

  我听得在微风之中

  破琴的古调——琮琮

  一条干枯无水的河床

  紧紧抱着沉默的虚空

  我嗅得在空谷之中

  馥郁的兰香沉重

  一个晶莹玉琢的美人

  无端地飘到我的心胸

  全诗作三节,每节前二行与后二行分属两个单元。首节的第一个单元是光影颤动的实境,第二个单元是花吻残梦的幻境;次节的第一个单元是破琴古调的实境,第二个单元是河抱枯水的幻境;第三节的第一个单元是空谷幽兰的实境,第二个单元是美人蓦见的幻境。这样的映象结构以“实幻—实幻—实幻”的方式展开,显示为实幻复沓交替的回环型内在节奏,其真实的虚幻与虚幻的真实双向交流中透现出来的是一份生存茫然感,反映着抒情主体对生存处境怀有的是一种百结柔肠萦绕难散的心境化情绪——这样的情绪体现出往萦荡的状态。

  再看轮转交替回环型内在节奏。此类节奏表现在近体诗中很难见到,但在词中常见,如李煜的《 望江南 》:

  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这首小令能让人从远近关系中获得内在节奏感知。全词作五行,用五个感觉对象——映象组合起来,显示为“远感—再远感—特远感—渐近感—更近感”。这是一场感兴意味一步步由渐远转向渐近,体现着轮转交替回环的内在节奏运行特色。再看安操献给何其芳的十四行体新诗《

  燕草 》:

  燕草如碧丝是脉脉相思

  月上柳梢时犹帘卷迟迟……

  你多爱汉园斑驳的青苔

  寒塘,古波,陨落的雁唳

  檐雨的故事有梦的甜美

  那次,“一二·九”警钟敲起

  卢沟月也在硝烟里凄迷

  你终于埋掉罗衫的幽怨

  北国,荒原,飞一径马蹄

  当窑洞开出灵感的灯花

  失落的青春也回归了吗

  夜歌让眼泪渗透着朝霞

  巫峡的纤夫纤尽人生路

  文化红砂碛添几粒贝珠……

  这个文本由“23432”式的诗节组合模式结构而成。作为一种谋篇策略的体现,这一结构就具有轮转特色。这样做大大地辅助了内在运思的轮转运行趋势。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轮转呢?先看第一节,以燕草、月上柳梢、帘卷迟迟等组合成的映象群,感发出了抒情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片静境。第二节以汉园青苔、寒塘古波、雁唳、檐雨、梦等组合成的映象群,感发出了抒情对象现实生态的一片静境。第三节一转,主体的想象移向另一些感觉对象,以“一二·九”、卢沟月、北国荒原、飞骑等组成的映象群,感发出他投身动荡的大时代、献身于民族解放事业的动境。第四节以“窑洞”、“夜歌”、“朝霞”等组合成的映象群,感发出他进入革命大家庭后深感事业有崇高寄托、人生有强大依傍这一心灵安宁感体现的静境。第五节以巫峡纤夫、红砂碛、珠贝等组合成的映象群,感发出抒情对象的生命进入至永恒庄严的静境。所以此诗体现着具有几类感兴意味的映象群在流动中显现的感性直觉推进轨迹,“极静—静—极动—静—极静”,反映着抒情主体采用宁静致远的观照方式去把握一种轮转交替回环型内在节奏,并在轮转运行中,领会抒情对象高洁的生存态度。

  值得指出,在中国诗歌中,回环型内在节奏还出现复沓包孕轮转的交替回环运行特色。传统诗歌中,这种兼备的表现主要出现在有上下两片的词中。这种包孕兼顾大抵显示为在一个诗节中是轮转式的回环,两个诗节(

  即上下片 )大致显出交替对称,等于是轮转式回环节奏的重复一次,也就成了诗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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