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19)

　　据金剑啸女婿里栋考证，萧红确曾为在金剑啸当过助手，为几家电影院画广告。金剑啸把每月五十元收入一半给萧红，帮助他们买米面。有人去萧红家中，曾看到她用铁笔在蜡纸上刻漫画，蜡纸上端是《东北民众报》，据猜测她刻的可能就是中共满洲省委机关报，或为金剑啸所托。她和萧军身边的文化友人金剑啸、罗烽、舒群等其身份都是中共地下党员。

　　金剑啸遇害的消息传到上海后，萧红、萧军、罗烽、白朗、舒群等哈尔滨老友，为此，萧红写了悼诗《一粒土泥》。

　　别人对你不能知晓，

　　因为你是一棵亡在阵前的小草。

　　……

　　你的尸骨已经干败了！

　　我们的心上，

　　你还活活地走着跳着。

　　你的尸骨也许不存在了！

　　我们的心上，

　　你还活活地说着笑着。

　　……

　　朋友们慌忙的相继而出去，

　　只把你一个人献给了我们的敌手，

　　也许临行的时候，

　　没留给你一言半语

　　也许临行的时候，

　　把你来忘记！

　　而今你的尸骨是睡在山坡或是洼地？

　　要想吊你，

　　也无从吊起！

　　将来全世界的土地开满了花的时候，

　　那时候，

　　我们全要记起，

　　亡友剑啸，

　　就是这开花的一粒土泥。

　　悼诗，萧红只写过两首，一首是为鲁迅，一首是为金剑啸。

　　这段记忆对萧红是如此地清晰，完整。她想到的是在哈尔滨，朋友们纷纷逃离了日寇的铁蹄。却将剑啸留在了那里。若是他们不逃往关内，留在满洲国，下场应该是一样的。

　　第三章 卓而成名：青岛上海东京

　　第一节 青岛观象一路一号：《小六》

　　1934年6月15日，农历五月初四，萧红、萧军乘日本轮船“大连丸”号逃到青岛。投奔先行到青岛从事中共地下党活动的舒群。

　　为此，萧军写了《大连丸上》(1935年5月2日上海)纪录两人的船上历险。在船上，他受到了严格的盘查，审讯。“在那面我被问讯了近一个钟头。最终他要带我到岸上去问——记得当时我已经什么全绝望了，只要他把我带到‘水上警察署’，只要橡皮鞭子抽到我的身，只要那煤油或辣椒儿一注入我的鼻孔……便什么全完了！人在知道了完全绝望的时候，他反而是平静的、勇敢的，当时我是很爽快的走在他的前面——在还没有走出舱门，他又止住了我”。

　　“妻这面询问的人已经走开了，她正扒着舷板的圆窗，样子象在看海！我端详她病后的背脊，胸里微微感到了剌痛。”

　　“第二天当我们第一眼看到青岛膏青的山角时，我们的心才又从冻结里蠕活过来……”

　　“啊！祖国！”

　　“我们梦一般的这样叫了！”

　　关于两萧抵青岛的日期以往有不同看法。据沙金成在《萧红离开哈尔滨到达青岛的确实日期》中提到，萧红离开哈尔滨为1934年6月12日，抵青岛时间为6月15日，沙金成考证是成立的。第二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萧红生日。舒群、倪青华、萧红、萧军四人在青岛四方公园拍摄下照片，纪录了四个年轻人美丽浪漫的青春风貌。可惜的是，舒群和倪青华最终彼此也，缘聚萍散，天各一方。与倪青华失去联系后，舒群的人生经历也是一波三折。1980年代，仍然健在的倪鲁平夫人安居于青岛，她“竟然不知道作家舒群就是当年的李旭东”。舒群写文章时忆起当年倪家兄妹对他的恩情，也发出“青华至今安在”的叹息。茫茫人海中，居于郑州的倪青华是否也能感知舒群的思念，一切都未可知。

　　据鲁海等人撰文《党与两萧——萧军、萧红在青岛》考证，1933年中共地下党曾在青岛建立过一个外围组织“荒岛书店”，由孙乐文(孙朋乐)、张智忠负责在青岛东方市场筹建书店。两人合资出100块大洋，但还不足以挣起店面，于是找到北京读书时的同学宁推之，宁身家颇厚，欣然允诺，肯出500块大洋，合办起书店。宁推之任经理，但并不具体负责书店事务，日常则由孙乐文打理。1934年初，中共青岛市委组织遭到破坏，高嵩出面再次重组市委，他任书记。彼时，舒群在哈尔滨已与中共地下党失去联系，于是来青岛投奔他的恩人倪鲁平，算是拯救他于苦海。多年之后，舒群仍然对他人频频谈起倪鲁平。他把妹妹倪青华介绍给舒群为妻。之后，舒群向萧红、萧军发出邀请，希望能到青岛发展。两萧因为《跋涉》出版被追捕，遂来青岛投奔舒群。

　　中共青岛新市委建立后，由孙乐文出面承租《青岛晨报》，做为中共地下党的另一个外围组织，“萧军以刘均的名字，在晨报任副刊编辑，这家报社在芝罘路，与萧军的居住相隔观象山巅，这家报社与福建路上的民报馆也很近。”

　　1934年6月28日，中共青岛市委书记高嵩，在写给中央的一份报告中提到接近青岛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倪鲁平和舒群。对于舒群少年时读过“红俄”学校、早在哈尔滨已是中共地下党员、为共产国际提供情报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请示报告中，也只是希望能够吸纳其进入共产党的外围组织，观察使用。

　　在五月份，有十二、三日，成天价有个脱离国民党而现在仍然当社会局劳动股科员的A君来谈话，他自以入不了我党为恨，但无论如何我们只以民众的形式来观察他。他对他的弟、妹也都强迫学马列主义，他的妹子只能念书，他的妹夫正天价谈着文艺。对于他们这一团知识分子，我们决定一面监视，一面训练，决定允许他们的要求——开展左翼作家的组织，同行准备发行一种文学刊物。

　　鲁海就党史文献披露的A君，进行考证，确认A君就是倪鲁平，其弟弟是青岛市立中学的倪鲁杰，妹妹是青岛市立女子中学的倪青华，妹夫李旭东是舒群。很显然，哈尔滨期间热衷于左翼文学活动的舒群，到青岛也希望能够组织一批进步青年从事左翼文学。萧红萧军的到来，使舒群的设想得以实现。据考，孙乐文不断地穿针引线，扩大外围组织的影响力。他曾经询问去荒岛书店读左翼书籍的黄宗江等人，是否信仰共产主义，并介绍黄宗江与萧军认识。黄宗江在青岛曾以“江子”笔名为《青岛晨报》副刊写稿。

　　舒群在哈尔滨时，与罗烽、金剑啸等中共地下党员，以及萧红、萧军、白朗等左翼文学青年结成朋友，利用报刊从事激进的左翼文学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