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在文学中重返消逝的故乡
来源:楚天金报 | 刘瑛 罗颖杰 2016年07月19日14:33
日前,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作家格非的最新长篇小说《望春风》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望春风》人物故事从1958年写起,一直写到2007年,跨时近50年,是格非关于故乡和乡村题材的收官之作。在新书发布会上,格非毫不掩饰对《望春风》的重视,“《望春风》比我所有的作品都好,它是我现在所有作品里面最喜欢的”。
写消逝的故乡 是作家的使命
《望春风》以乡村里各种普通而又不平凡的居民的故事为切入点,刻写村庄由简朴内敛逐渐衍变的复杂过程,通过个人命运、家庭和村庄的遭际变化,描写江南乡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运动,并展现它可能的未来。
今年52岁的格非是江苏丹徒人,他的老家离镇江市大概二十多公里,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村庄。谈到创作的初衷,格非说,写完“人面桃花”三部曲之后,曾经打算近一段不再写触及乡村的新书,想写玄幻、悬疑的,还想写推理小说,但是故乡即将拆迁的消息给了他新的感触,“当我回到老家时,我发现老家没了。整个没了,全部都是一片瓦砾”。
格非说,他17岁离开家乡,乡村是他无可回避的精神源泉。当村庄在消逝时,作家书写那个村庄以及村庄的人,是他的使命,“我回到故乡跟我的老乡说,如果我们死了,这个地方重新出来的一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村庄,我们把时间再倒退五十年,这些人都是一个个光芒四射的人,但是这些人被边缘化,他们被抹掉了,他们的光芒暗淡了”。
在《望春风》里,格非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返乡之旅,以回到“过去”来看“当下”的观念,余韵悠长、值得咀嚼的历史片段,置于时代长河背景的“桃花源”气象,如“清明上河图”般娓娓道来的手卷写法,描绘乡土中国的活色生香,发现普通人的高贵品质,定格日常生活的瞬间永恒。
写作中,格非和小说里的人物,都在不断重返故事。对此,格非说,他无意去继续描述一段乡村生活,“我是一个在故乡培养出来的在外面漂泊的人,我那个村就没有了,我觉得我有责任帮助他们解释,他们失去的时光”。
大规模刻画人物 尝试新的写作方式
在《望春风》中,格非做了两方面的尝试,一是将有性格的人物增加到15个以上,二是格非希望将司马迁“本纪”和“列传”的结构方法做些“改造”,用较短篇幅来讲一个较长的故事。
谈到为何如此大规模进行人物刻画时,格非说,虽然小说中人物数量已超出他的预计,但他仍认为所有人物都不能割舍,“每出现一个人物,其他的人也会进来”。《望春风》的人物是虚构的,但对于历史地理和社会环境,格非预先做过大量调查和走访,使用了很多家乡的真实地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在家乡彻底消失之后,才开始追溯它的源头,并描述自己对它的记忆。
相对于“江南三部曲”,《望春风》明显更接地气,更加沉稳。“在‘江南三部曲’最后一部《春尽江南》的结尾,庞家玉孤独地死去,我觉得写得过于悲观了。我当时就在想,她和端午还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命运?如果有,那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所以,在《望春风》中,我给他们安排了稍好一点的结局。另外,《望春风》的整体基调也比三部曲更多一些暖色,对中国乡村的人情也更多地留意。”格非说。
从表面上看,《望春风》是一部名符其实的“乡土小说”,但格非表示,写一部乡土小说并不是他的初衷,“我也无意为中国乡村立传。在我的意念中,《望春风》是一部关于故乡的小说,或者说是一部重返故乡的小说”。
对话
这一代作家的乡村情结
Q:您为何在“江南三部曲”之后,返回去写乡土?
格非:《望春风》的主人公经历了一次重返故乡的历程,而我在现实中也经历了一次次重返故乡的旅程。终于有一天,当我发现即便在想象中也没有办法返回故乡时,我才体会到古诗文中所谓“人生如转蓬”这样的伤痛之感。这也许就是我在写完“江南三部曲”之后,再次涉及乡村题材的原因。
Q:您这一代作家对乡村都有比较深的感情,然而90后的读者,对乡村的感情会弱一些。未来,中国新一代作家会怎样写城市里面保留的,相对乡村有怎样的变化?
格非:日本学者平谷行人说过一句话,当一种事物面临死亡时,我们才有资格去追溯它。它是怎么来的,它的过往,当它突然没有了,我们有资格来考察它,这也是我写《望春风》的一个很大的动因。一代作家有一代作家的使命,我们这一代作家刚好赶上了这个变革,下一代人可能有一个新的世界,文学需要新的变化,这个不需要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