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我认识艾平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在我的家乡科尔沁草原和她的家乡呼伦贝尔草原之间应该是零距离。我认识她时，她是一家文学刊物的女主编，成长到今天她已经成为一个很著名的散文家了，成长的过程历历在目。

1996年时艾平的第一本散文集出版，让我作序，原因是我在主编《中国作家》时编发过她的散文《长调》，这篇散文给我留下非常深的印象，在序里我写道：“我当时一边听电影《黑骏马》的主题歌，一边阅读她的那本散文集，书中的《母爱》《草原》《隐形世界》《蒙古巴尔虎女人的天地》和《广阔的爱》深深地打动了我，她写呼伦贝尔草原、写河流、写树木、写羊群、月亮、冬季的风，还有小河，海拉尔城与非城之间，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上，这些草原素材都激发了艾平的创作激情，可是她用非常平常的心态诉说着躁动与非凡的事件，青山依旧，浪漫已然远去，但骨子里的执着与追求使艾平不懈地写下去。”我当时预言道：“艾平完全可以写出一批属于自己的大散文。”这篇序文发表在《文艺报》。我一直有一个关于散文创作的观点：愤怒出诗人，平静出散文。我觉得艾平的散文都具有这种非常平静、宁静，甚至极其安静的状态所写下的文字。

我记得十一年前，艾平领着我和一批作家走过她文中描写的“鄂伦春部落”和大兴安岭林区，我们共同见证了她笔下描写的美，还有一位了不起的鄂伦春族老奶奶。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曾经当面调侃军旅作家李存葆，李存葆拥有少将军衔，写过名著《高山下的花环》，老奶奶问李存葆：“你是将军，会骑马吗？”李存葆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应答道：“我不会骑马，可我会开坦克。”鄂温克老奶奶微微一笑，出门翻身上马，纵马而去。这个细节给在现场的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也就是在那一次活动中，我深深地了解到呼伦贝尔特殊的人物风情和大兴安岭。而且和艾平在书中第44页写到的鄂伦春族老猎人塔如梅有过一面之缘，和艾平一起聆听过塔如梅说到的猎熊的故事。就在那次采风活动中，李存葆写过一篇大散文，我写过一组抒情诗，组诗中有首诗叫《河流与湖泊》：“据说呼伦贝尔有3000条河/弯弯曲曲行进在绿色草原/把水草和鱼儿用浪花向人们推荐/据说呼伦贝尔有500多个湖泊/它们搜集雨水、河流/像古玩收藏家般珍惜/轻易不展示给人们/河流与湖泊使草原丰饶/空气湿润/河流3000与湖泊500的数字/是诗人悄悄统计的/是三十年前她一次冒险/如今她说我的泪储存在心中/也成一座湖了。”诗中的诗人就是艾平，她跟我说过，三十年前我统计过草原上的湖泊和河流，但是越来越少了，她内心存在对家乡的焦虑和某种无奈。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到艾平的散文中，她内心储存的泪水的湖越来越清晰透明，由于她自己特殊阅历和对哲学的思考，对自然生态环境的特殊感知，借助于这本书为我们展现出一幅幅独具特色的画面，我非常高兴，我认为她成为了一个破译大自然密码的通灵者。

艾平是借助下面几个渠道实现她的破译工作的。

第一是追求人与自然的默契；第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草原故乡情愫，通篇隐藏在每一个文字下面；第三是对动物和植物直至草原人物的无障碍理解与沟通的超常能力，这可能是女性作家的特殊能力，我很羡慕她；第四是语言的诗意表达和超凡的捕捉文字的功力，通过文字，我们能感知出她的毛茸茸的文字感觉，读她的每一篇作品，无论是《时光走上了草原的神情》的娜日莎、还是《聆听草原》里的无奈，还有《赫尔洪德》的美丽和《原始森林中的路》中那种相信大自然自我调节的判断力，以及《逍遥熊》《黄狗谢尔的孩子们》《羊群中的一只雁》，包括《守候黑嘴松鸡的爱情》中的奇人李晔和《你做的鞍子在说话》中的传统手艺人巴特尔哥哥，都表现出艾平讲述故事的特殊本领，是散文，也像小说，她已经超越了一种传统意义上的散文的写作手法。我列举这些篇章是想说明艾平给我们展示的，就像在昆明举行的《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致辞里的两句话：“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是对万物平等的自然观、生命观，艾平通过自己杰出的表达能力，用通灵者的特殊感觉写到她的书里面。比如说她写到的《黄狗谢尔的孩子们》这个美丽传奇，写到狍子，写到小狗，狗妈妈去世之后小动物们的寻找，这个细节特别生动传神，如果编成绘本，我觉得会变成全世界儿童认可的一本畅销书，我希望艾平来完成这项工作。我是从儿童文学作家视角感觉到的，艾平的散文中有许多好的篇章非常适合孩子们阅读，尽管她不是专门为孩子写作的儿童文学作家，但传奇中加入真实是小读者最欢迎的内容，所以我真诚地祝贺老朋友艾平献给中国读者这样一部优秀的散文著作。

在2000年我去过鄂尔多斯草原，分割草场的一座座草库伦让我感觉到忧伤和不便，我高兴地看到艾平在这本书中写到了和我相同的感觉，我看到牧民们剪断铁丝网，她写到草场和草原，以及草原上人们的某种无奈。艾平的笔下让我们看到了草原的巨大变化，登高望远看到了幸福的桅杆，看到了草原自身文化独具光彩的力量。尽管每进取一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没有人愿意放弃，这或许就是文化的自觉和自信，我们辽阔的草原是自信的、明媚的，草原给艾平以通灵的感觉，艾平给草原以女儿的祝福，所以我说破译大自然密码的通灵者艾平为草原写出了非常好的一部让我们震撼的作品。

我祝贺艾平，也祝贺内蒙古文联，祝贺我家乡的文坛呈现出这样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