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独树一帜的林斤澜
林斤澜先生是我的恩师,我们之间的交往比较多,因此,我对林老怀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每每谈到他,要说的话总是很多。
今年五一之后,我去了一趟温州,第六届林斤澜短篇小说奖颁奖在那里举行,同时温州也举行了林老百年诞辰的座谈会。随后,我又去参观了林老的文学馆,写了一篇《在林斤澜文学馆流连》,主要记述的是我参观文学馆的全过程。
回忆起来,关于林老的文章我至少写过六篇,第一篇是在林老生前写的。当时,林老在同仁医院住院,我和刘恒去看他,回来我写了一篇《鹤发童颜 仙风道骨》,文章说的是,林老鹤发童颜,精神非常好,仙风道骨。在林老去世后,我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文汇报》上,还记得同期同版头条是刘心武老师写的一篇怀念文章。后来,我又写了一篇关于北京作家协会终身成就奖的评奖过程的回忆文章,这篇文章发在《南方周末》上,好像还产生了比较广泛的社会影响。在林老去世十周年的时候,北京文联、北京作协举办过一个座谈会,在座谈会召开当天,我发表了一篇文章,主要写的是他和汪曾祺先生文学创作上的比较,写了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也写到了一些汪曾祺对林老作品的看法。
我写林老的印象记比较多,写我们一块出游、一块喝酒,大都是一些趣事,写他的作品评论反而很少。主要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写评论不太行,所以不敢写。但是,在《北京文学》创刊七十周年的时候,有一个栏目叫“经典回顾”,当时重发了林老的《头像》,杂志邀请我写一篇评论,我鼓足勇气写了《艺术之道 不避雕琢》。有人说林老的东西过于雕琢,林老说雕琢也是需要的,雕琢也是不容易的,他那篇小说《头像》写的是木雕,就是写雕琢的过程。
在我的心目中,林老是独树一帜的。前不久在温州开座谈会时,主办方要求报一个发言题目,我报的题目就是《独树一帜的林斤澜短篇小说精神》。我认为,林斤澜的短篇小说精神首先是独立思考的精神。林老多次跟我们说过:“写小说也没什么,你就记住独立思考就行了。”我记住了他这个话。除了林老的独立思考,还有甘于寂寞的精神,甘于受冷落的精神,这些构成独树一帜的、无可代替的林斤澜短篇小说精神,这种精神需要我们深入学习、继承发展下去。
除了文品好以外,林老的人品也非常好,这是学界与之有交往的人们所公认的事情。他的好品质集中体现在“善良”与“爱”两个方面,林老是一个乐于积善的人,不仅关爱家人、朋友,而且愿意提携青年作家、保护同辈文友。21世纪初,林斤澜曾急于催促汪曾祺写点东西,写完之后再帮忙推荐。当他把汪曾祺的作品推荐到《雨花》的时候,最初杂志并不认可,这时林老甚至比汪曾祺还要着急,不断跟杂志同仁讲道理,希望能够促成作品顺利发表。我认为,为人如为文,一个作家的人品和文品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有了好的人品才能有好的文品。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他的作品也会是充满真美善的。
时光荏苒,恍然已是林斤澜先生百年诞辰,他留下了很多需要回忆、需要总结、需要继承的精神财富和宝贵遗产,将永远指引着我们未来创作的方向。
(作者系北京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