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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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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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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五十八章 入世

云朵随救护车到了一院,起初,她想转到附属医院,可是县医院的大夫建议转一院,理由是一院的骨科,神经外科的技术都是本市一流的,不比附院差,而且环境和服务都比附院好。

云朵就听了大夫的建议,直接住进一院的神经外科。

办完焦星的住院手续后,值夜班的接诊医生问,焦星家属呢?

云朵说,我们俩都是孤儿,没有家属。

又问,谁来签字?没人签字,他的手术就不能做。

云朵说,我签。

接诊医生看了看云朵,没好气的问,你是他什么人?

云朵一边把仅存的一条袖子卷起来,一直卷到近腋下,一边回答,我是他未婚妻。

接诊医生又瞟了她一眼,接着说,病人的伤势非常重,上臂的骨骼,肌肉,神经,肌腱全部损伤,伤口污染也很严重,手术方案有两种,一个是截肢,一是修补术,为了病人以后,我们建议还是用修补术好一些。现在的手术虽然可以把有些组织连接起来,但是他的胳膊肯定会留下残疾,至于,以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那要看治疗情况,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命,保住生命才是第一位的,当然,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很难说。这些是要给你交代的,如果同意手术就请签字,还有,一会麻醉的大夫还要给你交代麻醉情况也需要签字。

这时候,医生说的那一堆话,云朵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只是盼望着能快给焦星做手术,让他活过来。

至于医生眼睛里的神情,她是理解的,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对于打架斗殴的伤病患者,医护人员的心里是不屑和反感的,除了机械刻板的工作之外,情感态度都会非常冷淡。

现在,她不能指望医生给她讲解什么肌肉构造,神经的名称和作用,肌腱和韧带是不是一个东西等等,她知不知道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做手术的医生知道这一切就好。云朵拿过笔,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在关系一栏中写上未婚妻。经过同样的过程,她在麻醉同意书上也签下自己的名字,焦星才进了手术室。

手术从六月七号凌晨四点一直持续到六月八号上午十点,为他做手术的医生都要虚脱晕厥了。

云朵经过这样一天一夜的折磨,基本没有人形了,衣裤上的泥水已经被体温烤干,但也不比湿的时候好看多少,加上头发凌乱,眼窝凹陷,神情呆滞,一副麻木不堪的样子。

等焦星送进监护室后,她才万般无奈地走出医院,坐一辆出租到了君躲那里。现在,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唯一认识的人只有君躲。

她的模样把君躲吓了一跳,来不及细问原因,先赶忙给她打水,取来自己的衣服。

云朵洗过手、脸,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裤,也不等君躲倒完水回来,就跌在床上不醒人事一般昏睡过去,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

君躲收拾完脏衣服,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到床前,她仔细地看着睡眠中的云朵,长长叹息一声。

云朵完全是昏睡的情况,她在床上的四个小时竟然纹丝不动。

君躲轻悄悄地打扫完房间,特意煮了一些小米红枣稀饭,又用花生米,芝麻辣椒油凉拌一盘菠菜,这是她能用来招待云朵的最好的东西了。

连天的阴雨和不顺心的事情,使君躲的心里感到无比的压抑,她坐在门槛上发呆,一直到下午雨渐渐停了。

雨停了,天却没有晴,沉沉的乌云翻滚着像是一锅掺了墨汁和尘埃的污水在沸腾,似乎还要发功发力胡作一番。

云朵醒来时,自己都不敢动,她一时不能确定,究竟是梦境还是刚刚从梦中醒来,她轻轻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下,她的眼珠转动着,慢慢思索着,回忆着,昨天夜里的事情才像一个沉长而可怕的噩梦一样重新浮现在眼前,当父亲被云耀祖的刀刺伤,倒在雨水中;当焦星被歹徒砍伤,倒在雨水中,这一幕幕情景又跳跃着,在她眼前晃动的时候,她嚯地一下翻起身来,急忙下地,穿上鞋子就要走。

君躲急忙拦住她问:“朵朵,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没有时间给你细细讲,我要急着去医院,焦星还在医院里等着我,他没有其他亲人了。”

“眼看天黑了,你吃点东西,我陪你一起去,看能不能帮上你。你既然累成这样,肯定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哪有力气照顾别人。人是铁饭是钢,你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别人。”

君躲极力挽留,将一碗温热的米粥送到她手上。云朵便听了她的话,默然坐下,只是依旧一副黯然销魂的样子。她吃的很少,形同嚼蜡的模样让君躲心疼。

君躲不打扰她的思绪,只是默默看她吃完,她不知道焦星是谁,以往的通信中,云朵并没有提到过这个人,自上次云朵不辞而别之后,她们很长时间也没有联系了,现在云朵这样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就不好冒然发问。但是她隐约感到云朵也正在经历一场劫难。

君躲把仅有的三百块钱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又给自己留下一百,然后把钱塞到云朵的手里说:“朵朵,你不要嫌少,先拿着零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些,总会好起来的。”

云朵听到这话才恍然醒过来一样,她凄然一笑,把君躲的钱又推回去说:“君躲,谢谢你,钱你留着用,我这里有,只是,我在这里打扰你了。就在昨天夜里,发生了特殊的事情,我爸爸死了,他留给我一笔钱,这是从我生下即开始存的钱,每年一笔,二十年间没有间断过,你想想看,那是多少钱!要不是这些钱我可怎么办?要不是这钱,焦星可怎么办?唉,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医院,过后我再慢慢给你说。”

君躲便不再问,和云朵一道去了医院。一路上,她心里替云朵难过,一个残缺的家,一个抛弃了家的父亲,现在,她什么亲人都没有了,真是可怜,相比之下,她自己多幸福,缺钱但是不缺爱,一家人相亲相爱非常和睦。

当她再一次跨进一院的大铁门时,她又多出一些感慨,简直是被施魔咒吧,以为再也不会踏进这道门了,却还要来。

焦星仍然在重症监护室,云朵根本没有见上,她又去医办室找医生问了一下情况,值班的医生十分客观冷静的告诉她,现在,焦星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胳膊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你要有心里准备,康复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没有任何康复的可能。

医生的话对云朵是不小的打击,但也是鞭策是激励是考验。从这以后她对待学习的态度完全发生了变化。

虽然见不到焦星,但是她依旧不愿离开医院,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她把昨天夜里发的事情以及和焦星之间的纠葛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君躲。

君躲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拉过她的手安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常常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也常常用这句话安慰别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一直是她的希望。

俗话讲,怕什么来什么,君躲在这医院里怕遇见熟人,偏巧真的就来了。

她在医院里遇见了木鱼,只是,她不知道木鱼见她进了医院有意等着的,现在他见了君躲已经坦然多了,也不用有意避着旁人,他对君躲说:“我知道你的实习结束了,过去的事也都结束了,嗯~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工作,我已经问过了,差不多可以留下,但是临时工的工资很低。”

君躲谢过他的好意,没有过多考虑,就婉言拒绝了,她说自己实在不愿意留在这里,她想换个环境好好工作,她急忙拉着云朵回去了。

一进门,云朵就迫不及待的向她要这几年的专业书籍,然后在床下的箱子里翻来翻去的找,把厚厚一本《解剖学》和《外科学》挑出来,拂去上面的尘埃,像得了宝贝一样捧在手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桌前一页页的翻看。

君躲见她这样,不知要替她高兴还是难过,但是她能感觉到,今日的云朵已经不是过去的云朵了!

君躲不想打扰她,也暂且放下自己的事情,找出昨夜云朵的脏衣服去门外洗。这时,陈河不声不响的来了,他带给君躲一些爱吃的零食,重要的是他给君躲带来几本书。

他站在远处,看她洗衣服,淘衣服,也不走过去,直到君躲唰唰的抖着衣服要挂到衣架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依旧是她微笑着说话了:“哦,我都没有看见你,站在这里很久了吗?”

“没有关系,我等你,多长时间都不久。”

她装着没听懂,岔开话题说:“我有话对你说。”

“我也是有话要给你说。”

“你等我一下。”她急忙跑进房间拿了一百块钱出来要给陈河。倒是陈河发愣,不知她的意思。“你把钱收下,东西我就收了,正好我这里来了同学,你若不收钱,东西就请带回去。”

陈河感觉十分难堪,他们之间从没有这样生分过,如此尴尬的场景让他不知所措。

“快拿着,亲兄弟明算账,不然我后面的话要怎么和你说,都没法子张口了。”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热一阵凉一阵,一点也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倒是君躲显得落落大方,把钱塞进他的手里,一把接过东西送进房间里去了。

他立在那里,看她清淡从容的微笑像是一道高高的围墙,把他隔在远处。

君躲重新回到他面前说,同学看书呢,我不请你进去了,有什么话我们在这里说好不好?

他拿着钱翻来覆去的看。

你非要我收下钱的话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边走边说,我先说你听着,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你都必须听完。然后你再告诉我你要说的话,我也会耐心的听完。你要是不答应,这钱我便不能收,我就把它放在门口。

条件,条件,现在,他们之间的谈话要靠一个又一个条件来维系!

君躲没有表示什么,她自己先向前面走了,陈河忐忑不安地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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