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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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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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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江西》 连载

第三十六章 割草搭棚

送走赵贾闵,庄善诚夫妻俩便带着两个儿子,往河对面山里走去,一来砍些柴草,二来去寻找可开垦的荒地。

过了一座木桥,走一小段路,又过了一座石拱桥,再转过一个山坳,接着走上三四里路,在一座山脚下,果然有一片荒地。

啊,好地呀!荒废了,多么可惜。荒地已经长满野草,甚至还有树木竹根,新竹已经长高,它们似乎还想占有更多的地盘。挖开地表瞧瞧,土壤黑黑的,够肥,难怪野草长得这么茂盛。

庄善诚心中暗喜: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只要有力气,这里就会长出谷子。把这些荒地开垦了,种上水稻,一家人就有吃不完的大米,吃饱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赵贾闵兄弟已经和村里打过招呼,那自己就先干起来。

第一件事情,搭茅棚。解决全家人的居住问题,是首要的工作。

庄善诚围着荒田转了一圈,他爬上一个高岸,目测了好几个点,最后选了一个坐北朝南的背风处作为屋基。这里背靠青山,面对溪流,既当阳又避风,是建居所的好地方!客家人祖辈习惯于山区居住,讲究的是柴近水便,现在这个位置,正是他所梦想的。

开工那天,全家人起了个大早,拜祭过祖宗,烧了香,祈祷过,祈求先人保佑,自己一家人能顺顺利利把房子建起来,把家安置好。来到屋基处,庄善诚又特意先用盐和米撒过,去了腥晦(按照客家人的说法,盐和米具有驱邪的作用,凡是建房子或者其他较大的建设,先用盐和米撒过,就能保平安),这才郑重开工。全家人一起动手,砍去树枝,割去杂草,把地面铲平,挖好墙基。庄善诚夫妻俩从山上砍来十几棵大树,按照建房子所需屋柱子的格局,砍削规整,用红布包扎,再选吉时栽下。栽下屋柱子,就意味着要在这里生根了,一时间,庄善诚内心是百味杂陈。他知道,既然来到了异地,既然确定在这里安家,就很难再有回头的可能了。面对屋柱子,他呆望了几分钟。彭凤兰见丈夫发呆,走过来,轻声说,我们就要在这里安家了,祖宗会保佑我们的,不要想太多,都会好起来的。在这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新屋,看到了谷满仓的美景。的确,墙基都挖好了,屋柱子也栽好了,还能如何呢?广东那个家已经不在了,现在要紧的是把眼前这个屋子建起来。几个月的流浪,苦难,也应该有个头呀。

庄善诚带着全家人上山,专捡修长硬实的竹子和木棍,一捆一捆砍来。按照房间的格式,他用围篱笆的方法围起来,一共围了三个房间。旁边,还预留了厨房和洗浴间的位置。哪里留门,哪里留窗,庄善诚烂熟于心。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现在又派上了用场。全家人起早贪黑,只三天时间,一个篱笆式的茅棚初具规模。如果再盖上茅草,那房子一定会很漂亮。

割茅草那天,赵贾闵的老婆李兰瑛和女儿莲花也过来帮忙。赵贾闵临走时就交代过,这家广东人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是好人,无论如何也要帮帮他们,让他们在这里立足。对于这一带,土生土长的李兰瑛当然最熟悉了,放牛,割草,砍柴,摘野果,哪一年不要来好几十次?后山窝,那一丛丛的丝茅草,青黑发亮,宽大的叶面,坚韧的质地,正是盖草房的好料子。李兰瑛忙把大家领了过去。这么好的茅草,在庄善诚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他一边割着丝茅草,一边筹划着如何把房子盖得更漂亮些,更结实些。

架好了屋梁,没有洋钉,就用竹篾捆扎紧。庄善诚爬上屋顶,把丝茅草均匀摊开,两面用长条木棍夹住,然后穿针引线,当然,是用竹篾当做针线。生长多年的老竹子,质地非常好,破开的篾,又软又韧,效用甚至超过麻绳。庄善诚双手并用,丝茅草和木棍紧贴在一起,然后把长长的竹篾拉紧,扎牢。进度很快,到了下午,大功告成。

庄善诚围着房子检查一遍,发现篱笆墙的缝隙太大了。全家人又一起挖来黄泥,混上茅草,搅拌得坚韧、均匀,庄善诚把墙上所有的缝隙全部密密糊上,再也不会漏风透光,只等太阳晒干晒结实。

盖好了房子,一家人又找来砖头石块,砌了个简单的土灶。最后,还要修建一个洗浴间。在老家,不管多么穷苦,不管住房条件有多差,屋子旁边也一定要留个洗浴间。不管男人女人,洗浴是客家人最重要的生活环节之一,哪怕没米下锅,也得干干净净。

终于有新屋住了!全家人喜笑颜开,阿泉跟着哥哥,又蹦又跳。几个月来,奔波劳累,流离失所,今天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进新屋那天,全家早起。庄善诚带头,挑着锅盆碗筷,端着烛光,开门进屋,彭凤兰带着孩子们跟在后面。按老家的规矩,庄善诚先把“天水堂”三个红字贴在正堂。庄海涛从旧皮箱里找出那本陈旧发黄的族谱,交到父亲手上。从粤东到赣中,这本族谱跟着他们一家人走了一千多里路,庄善诚捧在手上,觉得沉甸甸的。他把族谱翻开,翻阅着祖宗的名讳,然后郑重放在案台前。接着,上香,敬茶,膜拜。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千里航船,现在终于靠岸。本来,按照老家的规矩,进新屋要做发粄子的,可是,因为没有糯米,无法提前准备,只好买了半斤饼干和两斤干果代替。困难时期,讲究不了那么多,一切从简吧。进屋仪式完毕,彭凤兰便进了厨房,捡拾停当,烧火做饭。随着一缕炊烟袅袅飘起,宣告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坳,从此有了第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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