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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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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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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江西》 连载

第三十一章 遂川江畔

救护所里,庄秀芹把药箱行李放好,正准备出去看看,外面就匆匆进来几个看伤的。他们哼哼着,伤口红肿,从表面上看,多数是敲石头劳动的时候给砸破擦伤的,枪伤较少。庄秀芹打开药箱,拿出纱布和药品,给伤者上药、包扎,手脚麻利。庄秀芹一边帮他们上药包扎,一边询问他们的伤情情况,问他们是否很疼,问他们为何很多人都是被石头碰伤?伤员们用当地话回答,庄秀芹听不太懂,有些也似乎带着客家口音,但和老家的客家话还是有很大分别。他们一字一顿地说,还勉强可以听懂些,如果他们语速加快,那就是“鸡与鸭”讲,一点都不明白了。

庄秀芹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不白。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听他们说,这里是“四川”。

“什么?这里是四川?这里也有个四川?”庄秀芹听说这里是“四川”,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会是四川呢?记得护士长王英就是四川人,可听他们说的话跟王英相比,完全不一样呀。

庄秀芹觉得摸不着头脑,直摇头,表示不明白。过了好一会,对方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里是吉安遂川,不是四川。四川,还遥远着呢。”闹了半天,原来是“遂川”,而不是“四川”。 庄秀芹终于打听明白了,自己到了江西遂川,距离吉安已经很近了。庄秀芹忍不住暗喜,寻找阿爸阿妈他们,估计不用花太多时间了。

的确,庄秀芹现在来到的地方,就是遂川县砂子岭机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为了阻止日军进一步的进攻,盟军司令部和中国政府协商,就在江西遂川选址,建设一个前进机场,又称为“第二国际机场”。砂子岭位于遂川县雩田镇,它三面环山,东北面靠着遂川江,地势开阔平坦,是建野战机场的理想场所。野战机场一旦建成,往北可达武汉南昌,往南可达广东沿海,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驻扎台湾的日军,战略意义重大。本来,这里有10个自然村2700多原住居民,但为了抗战需要,他们响应号召,全部搬迁到附近万安县的韶口乡、泰和县的白土乡等村庄。村民搬走了,村庄全空了,军队和建设者住进来了。42年10月,经过数月的艰苦劳动,机场终于建成并投入使用。可是,由于新建机场还不够宽,地面也不够硬实,无法接纳更多的战机,满足不了当时的作战需要。42年12月,机场又陆陆续续进行改建扩建。来自遂川本地,以及吉安、吉水、泰和、永新、莲花、万安等地的十万民工轮流上阵,他们夜以继日,敲石垦壤,平整飞机跑道,修筑滑行道、推排道、飞机堡垒、排坑等设施。

由于距离南昌、武汉等日占城市太近,日机经常前来侦查、轰炸、机枪扫射。为了加强对机场的保卫,中国政府抽调了许多部队前来防卫,其中,也包括了谢国杰他们的队伍。

飞机场人很多,除了飞行员,警卫部队的官兵,还有大量民工,几乎每天都有伤病员需要治疗。清洗、包扎、打针、整理内务……庄秀芹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她想,寻找阿爸阿妈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么急迫了。都已经到了遂川县,距离吉安已经非常近,早晚是可以找到阿爸阿妈他们的,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况且,谢国杰也说了,等这里的任务完成,就陪自己去找家人,有他在,肯定能找到。这次和谢国杰他们一起出来,自己就是带着护士这个身份的。战争期间,救护任务繁重,先得做好救护工作,为抗战出力,其他的事情以后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找到家里人的。

天黑了,又亮了。天亮了,又黑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查完岗哨,处理完手头工作,谢国杰就抽空去找阿秀。已经很多天没有见面,不知道阿秀现在如何?本来早就要去帮她寻找父母,可一直未能如愿。现在战事吃紧,机场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敌人的袭击,保卫工作任务繁重,即使和阿秀见面,都已经不容易了,何况出门远行?寻人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朦胧中,不远处出现了庄秀芹靓丽的身影,他们在慢慢靠近,最后互相拉上了手。遂川江边,他们踏着星光,紧紧牵着手,享受战时难得的宁静。他们一起说着逃荒的故事,说着一路来的奇遇,说着将来的可能。尤其谢家伯母临别说的话,还有那不舍的目光,庄秀芹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眼前。她偷偷瞧了一眼谢国杰,瘦而略显黝黑的脸盘,头发好长时间没理了,遮住了半个脸盘,胡子也没有刮干净,显得有点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一点也不影响他在自己心中的魅力,就连他说话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磁力,听起来总是让人感到很舒服。两人越靠越近,最后互相揽在一起,可以闻到彼此甜甜的气息,黑暗中,庄秀芹不觉脸红了。她微微闭上眼,紧紧靠在阿杰的胸前,享受着静谧中的幸福。

“你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找那阿爸阿妈的,还有你的弟弟们,他们一定很调皮,很可爱。等这里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去找他们。吉安,已经不远了,再走两三百里路,就到了。不管他们在吉安哪个地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谢国杰轻轻把庄秀芹揽过来,拥在怀里,对着她耳语道。

庄秀芹紧紧依偎着,暖暖的,甜甜的。微风徐徐,夜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相信,国杰说话一定算数。

“我相信你。等找到我的阿爸阿妈他们后,我也会和你一起去谢家村,再去看望你的阿爸阿妈。他们真的是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这辈子遇上了你们,是我们的运气,也是我的福气,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庄秀芹似乎在下定某个决心,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庄秀芹又忍不住哼着故乡的歌谣。

星星在天上偷看着他们,萤火虫也出来做伴。柔和的夜风中,遂川江在静静流淌,流向吉安,流向泰和,流向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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