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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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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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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江西》 连载

第三十五章 古樟庇荫

一条北去的赣江,把吉水一分为二。赣江以西,地势平坦,土壤肥沃,人口稠密。水东,多山地丘陵,交通比较闭塞,人口相对稀疏。自从抗战以来,吉水水东折桂乡一带就热闹起来了,不时有挑着担子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逃难者从这里经过。他们都操着听不太懂的异地方言,好像约好了似的,来了一拨又一拨。他们在村口大樟树下停下来,歇肩,喝水,补给。他们到村中问讯,寻求帮助,希望能找到招人耕地的地方。村里孩子爱看热闹,都围着他们转。看见孩子们来了,那些外地人中的老婆婆便在自家不多的米袋里掏出几捧爆米花,赏赐给孩子们。他们制作的爆米花与众不同,当地人很少有这种美食,把爆米花放在嘴里一咬,嘀嗒嘀嗒响,又香又脆。孩子们得到吃的,扔进嘴巴嚼着,便一哄而散。大人们看见这些外乡人本身就很困难,还给孩子们吃零食,觉得不过意,从家里拿来大米红薯接济一下。据说,这些人是广东人,是由于战乱“走日本”逃荒来的。看见这些逃荒者,村里人除了给点粮食蔬菜接济,把废弃的旧棚屋子借给他们暂时栖身,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因为,生在乱世,他们自己也并不宽裕。

这天下午的傍晚时分,水东折桂乡赵家庄村口官道旁五指古樟下又来了一拨陌生人。这棵五百多年树龄的古樟,来来往往不知道接待过多少这样的客人了。特别是这几年,过往的异乡客人更多,人们路过这里,走累了,就在樟树下庇荫,休息,但很快就离开了。可是今天这批客人,待了好久都没有起身离开,好像要在古樟树下安家似的。古樟巨大的树荫,正在给他们提供庇护。村人觉得奇怪,走近看时,发现带头的却是本村村民赵贾闵,他后面的一群人,除了一对夫妻,其他老的老,少的少,全是陌生面孔。

赵贾闵不是去遂川修飞机场去了吗?怎么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一群人?听口音,这些人和先前那几拨人一样,难道也是从广东逃荒来的?村民们心里嘀咕着。

没错,这拨人也是从广东来的。赵贾闵把庄善诚一家带到了村口,先让他们在五指古樟下停下来休息。赵贾闵对庄善诚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接着进了村。天快黑了,得先帮他们找个住处。

本来,赵贾闵打算把客人直接往自己家里带的,可是自己家那巴掌宽的房子,唯有的两间旧房自己一家人挤满了,哪里还有余地?他必须向邻居借房,帮助庄善诚一家解决目前的困难。可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找遍整个村子,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最后,赵贾闵来到村东头,他想起来了,那里还有个碾米间。实在没办法,晚上让他们在那里将就一宿再说吧。

碾米间是本村舂米的唯一场所。土砖房,屋顶盖着杉树皮。屋内,中间一个圆形石槽,结实的碾架下套着两个轮式碾磙,碾磙正压在石槽上。很显然,碾米间刚刚使用过,碾槽里还残留了些许谷壳,地面还留有牲口的印记。碾米间除了碾槽外,旁边还有一架石碓,石臼里面铺满一层灰尘,应该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赵贾闵忙忙碌碌,找来几捆稻草,把地面铺好。然后跑回到古樟下,把庄善诚一家领到碾米间,安置下来。接着,赵贾闵又从家里拿了些碗筷桶子之类的生活物品过来,并端来一盆小米粥,招呼庄善诚一家好歹囫囵个饱。一切完毕,他这才回自己家去。

第二天,庄善诚早早起来,他要出去帮赵贾闵再采些草药治伤。同时,庄善诚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得到外面去找找,看哪里有适合搭茅棚的地方。只要找到了地方,要赵贾闵到村里通融一下,搭好茅棚,全家就可以安居下来。碾米间经常需要使用,全村只有这么一个碾米间,自己一家人挤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

他发现,村子周围有山有水,范围不小,而这里村落人家并不多,应该可以找到适合搭茅棚的地方。

在勘察地形的同时,庄善诚顺便又上山削了扁担和锄头把,担到吉水县城去卖,换点米和油盐。有时候,甚至挑到吉安城里去卖,那里价钱更好。

半个月后,赵贾闵父亲的病情好转,自己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得赶回遂川砂子岭机场复命。临走前,他又来到碾米间,对庄善诚说:“大哥,还是你的草药灵验,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得回机场工地去了。我家在恩江河边还有两坵田,我走后,老婆也忙不过来,怕撂荒了,就借给你家里先种着吧。我已经和村里打了招呼,你先这里住着,慢慢再想办法。”

“这样,太感谢赵兄弟了。等有了收成,我会拿出几斗做租钱,还给你,你看这样可以吗?”庄善诚紧紧握住赵贾闵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啥租钱不租钱,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分。我去了工地,家里的农田需要犁耙,你有空,就去帮帮忙,这就算作租金好了。”赵贾闵道。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放心去好了。兄弟这份恩情我先记着,来日方长。你这么快就要回工地,不知何时才回来?”庄善诚问道。

“这个说不好,我这次回去,最快也得三五个月吧。机场那边已经被炸坏不少,听说还得扩大规模。等到轮换的时候,就可以回来吧。”赵贾闵道。

接着,赵贾闵指着村庄对面山边,凑到庄善诚耳边,悄悄说道:“对面山坳有一片荒田,很久没人耕种了,你不妨去那边看看?路不远,过了小河就到了。只是,那里有点偏僻,当地人都不愿去耕种,如果你能把这些荒田开垦过来,不就可以在这里住下?省得全家人再颠沛流离。我已经和村里人打了招呼,你要开荒,可以去看看。”

赵贾闵的指点,给庄善诚带来了极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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